李恨水一愣，陈小曼是有事求他，还是寂寞难耐？
    “李书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爸上午放回来了。”陈小曼欣喜万分。
    “这是一个好消息。”李恨水也很高兴。
    总算对陈小曼有个交代了。
    “李书记，谢谢你，没有你的关心，我爸爸不可能出来的。而且，听爸爸说，他将官复原职。”
    “小曼，上次周畅站长写的内参，得到京城大领导的批示，因此，你爸爸才会这么快就出来。”
    “真的很感谢你。对了，我听说，你要离开寿口？”
    李恨水心中苦笑，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他要走了。
    不过，也不奇怪。
    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后，这类敏感的人事任免提议和决定，很快就会传播出去。
    虽然说，这属于工作秘密，但实际上，很难做到保密。
    一传十，十传百。传播速度快得惊人。
    李恨水笑道：“你也知道我要走？”
    陈小曼说：“我听爸爸的一位朋友说的，他也是个小公务员。李书记，要去哪里？”
    李恨水苦笑：“我哪知道？反正不是升迁，是贬谪。”
    陈小曼愣了愣，说：“李书记，你是好官，也是好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好官，不仅得不到重用，反而被贬谪？
    就像我爸爸，我敢说他是好人，也是好官，但差点身陷囹圄。讲真话真的很难吗？
    看看大同乡的那些干部，比如何小平之流，贪官、恶官、庸官，却在台上人五人六。”
    “小曼，不要说这些悲观、激愤的话，要向前看，改变很难，但终究会改变的。”
    “李书记，爸爸说了，希望能请你来家中坐坐，感谢你让他免去牢狱之灾。”
    “小曼，不要谢我。你爸爸是无辜的，如果他坐牢，那是对法律的亵渎！是对公平正义的嘲讽！我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
    “李书记，我想在你离开寿口之前，去看望你，感谢你救我爸爸之恩。可以吗？”
    “可以。”李恨水脱口而出，“过几天吧。我什么时候离开寿口，还不知道呢。也许，在春节后。”
    这几天，谢薇在，当然不方便让陈小曼“看望”。
    挂断电话，李恨水回想来寿口的短短几个月，很多人、很多事，一起涌上心头。
    他最遗憾的是，虽然规划了蓝图，但很多工作没有开展，比如，撤并村和乡镇，减少行政运行成本；
    再比如，环境污染整治，回迁房工程质量问题，高标准农田项目腐败查处，高河大桥垮塌事件调查，城区违章建筑拆除，很多贪官污吏仍然逍遥法外……
    不过，欣慰的是，他还是做成了一些事，比如，争取了不少交通项目和资金，和秦成集团签下围楼群及古村落旅游开发，和华夏建设集团谈成建设新城，盘活烂尾的公园、人工湖和广场，将郑正道拉下马，为陈莉莉伸张正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如果说，青龙镇是第一个滑铁卢，镇长选举落败，那么，寿口是第二个滑铁卢，他败走寿口，将成为寿口历史上最短命的县委书记。
    王蓓打来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啜泣声。
    李恨水知道，老爷子去世了。
    九十多岁的老人，身体机能犹如一台老旧的机械，说不定哪天就突发故障，永久停工。
    “恨水，老爷子去世了。我好难过。”
    王蓓哭哭啼啼的。
    李恨水安慰一番。
    省里还没研究，县政府上下都知道李恨水要离开寿口了，还都知道他不是升迁，而是贬谪，甚至可能出事。
    而且，坊间还有传言，李恨水有经济问题，可能涉案金额很大。
    这些谣言，很有可能是李恨水的对手造谣、传谣。
    不仅没人来汇报工作，甚至李恨水上下班时，很多人都有意无意躲着他。
    这些人怕与李恨水过分亲热，划入他的阵营，与一个明知要倒台的官员亲近，这可是官场之大忌。
    这几天，李恨水最大的乐趣就是和谢薇在床上操练操练。
    “恨水，你是要在我身上，找到报复我爸爸的快感吧？你看你，每次都那么粗鲁，一点不怜香惜玉！
    我明天回江南了，再不回去，我这小身板迟早被你折腾得报废了！”谢薇撒着娇。
    “明天真的回去吗？”
    “我在你这都待了四天了。爸爸知道我们放假，再不回去，他会怀疑的。”
    “你告诉你爸，我现在正趴在他宝贝女儿肚皮上！”
    “讨厌！”谢薇娇嗔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用曲线救国方式，打败了我爸爸？”
    李恨水坏笑，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新一轮攻城掠地……
    李恨水的任免决定来得比预想中早。
    本来以为，春节后会调整。
    但提前到春节前。
    李恨水被免去寿口县委书记一职，调整为省农业科学院水产所副所长，保留正处级待遇。
    周天军担任寿口县委书记。
    程枢担任副县长，代理县长，按照正常程序，在县人代会上选举为县长。
    程枢是省纪委下来的，先是在江南市纪委负责日常工作的副书记。她的人脉和后盾就是省市纪委。
    李恨水是在晚上悄悄走的。
    他不想给有些人添麻烦。
    比如程枢、闻卫民，一直支持他。
    如果他在临走前与程枢、闻卫民过分亲热，某种程度上会连累他们。
    在离开寿口的前几天晚上，陈小曼又一次来住处“看望”他，两人深入交流，意犹未尽。
    省农业科学院是省人民政府直属正厅级事业单位，全院有作物所、土肥所、植保所、园艺所、茶叶所、水稻所、蚕业所、水产所等十多个研究所。
    每个研究所都是正处级建制。
    按理说，李恨水的级别对应所长，但实际上，他只是保留正处级待遇的副所长。
    很显然，他在边缘化部门，又被边缘化了。
    春节前几天，李恨水来省农科院报到。
    分管人事的副院长找他谈话，并递给他几份文件。
    一份是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做好新形势下就业创业工作的意见》，文件明确，对于高校、科研院所等事业单位专业技术人员离岗创业的,经原单位同意,可在3年内保留人事关系。
    一份是人社部文件《关于支持和鼓励事业单位专业技术人员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文件明确，对于离岗创新创业的，事业单位专技人员离岗创新创业，可在3年内保留人事关系。
    一份是江中省出台的文件，对高校、科研院所等事业单位人员停薪留职做了进一步细化规定。
    副院长将这几份文件给李恨水看，用意非常明显。
    停薪留职只能是职工自愿，不能强迫。
    看来，李恨水这个“刺头”官员，农科院也不想收留，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劝其主动提出停薪留职申请。
    与其坐冷板凳，还不如办理停薪留职！
    李恨水在春节前，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
    除夕之夜，李恨水在时湘云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