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正准备入宫去见铁锅。刚出门,就碰上前来找我的大情法王。
“太尉大人,你这是要出门?”
“正是,请法王节哀。”
我见大情法王的眼睛,依旧红红的,便劝道。
“今天,请太尉大人务必要陪我入宫一趟。这事虽然不怪你。但毕竟,这酒局是你组的。
野舟是我的师弟。我们自幼就在一起学佛法。我不能让他的血白流了。你一定要在陛下面前,为枉死的五人说句公道话。”
说完,大情法王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走了。
“请法王放心,那是一定。请!”
他主动找上我,邀我一同入宫,这正合我意。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比我来说,要好很多。
……
在大明殿里,大情法王一坐下,就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向铁锅哭诉,说这野舟大师死得有多惨,教众们又如何自发去为他送葬,天理教又如何恶行累累。
总之,主打一个悲情牌。
大情法王不愧是有道高僧,情绪渲染得非常好,说得铁锅都落泪了两次。
“陛下,这朱心长期纵容手下作恶,屡屡为非作歹。这天理教已经成为京城最大的毒瘤了。
只因几句口角,野舟等五人不幸身死,真是让人心寒啊。望陛下三思,为万民除害。”
大情法王一脸肃容说完后,期待地望着铁锅。
我在一旁听得心中暗爽。法王啊,你说的可是句句都在我心坎上了。
铁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师尊,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这样,今天你先回去。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和护国寺一个满意的结果。”
大情法王看看我,又看看铁锅,只好说道:“好,那我先告退了。”
等大情法王离开后,铁锅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些天来,向朕告状朱心的,和为他求情的奏章可谓是多如牛毛。
我一直犹豫不决,便没有向刑部过问此事。可是昨天,朴不花向我提起,说这坊间对天理教也是怨恨极大。你可知道这事?”
“朴司徒所言极是。这几天来,臣也听见坊间人言鼎沸。他们这些年的确是恶行累累。
看来,当初让他们一家独大,是一步错棋。天理教这些武者横行霸道惯了,确实已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臣恐怕,今后祸起萧墙,悔之不及。”
铁锅频频点头,说道:“说的在理。本来,朕念在他们有功,一直摇摆不定。
今天听师尊和你这么一说,看来势必是要将他们,驱赶出京城才是。”
只是驱赶出城?
我一听铁锅心里还有从轻发落的念头,便劝道:“陛下,这些人可是个个武功高强。要是放他们走了,在地方上杀烧抢掠,普通的捕快可是拿他们没办法。
万一,他们加入造反的逆贼,那危害就更大了。正所谓,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请陛下再三思。”
铁锅听了脸色一变,说道:“你不说,朕差点忘了。没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的意思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正是。”
“你不是说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要是拒捕,岂不是闹得满城风雨?”
我假装想了一会,缓缓说道:“陛下,天理教的门徒成千上万,要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确实很难。
臣有一计,可将他们的核心骨干一网打尽。他们没有了主心骨,自然就无法聚众闹事了。”
“哦,快说来听听。”
我便把我的计划详细地和铁锅说了一遍。
铁锅听完,眼睛一亮,笑道:“这样甚好。朕这就给你一道密旨,以便你秘密行事。”
“臣遵命!”
……
至正六年十一月廿八的中午,刑部“一号”大牢的门被推开了。
我和刑部尚书喇特纳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正在睡午觉的朱心惊醒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太尉大人!尚书大人!你们这是?”
朱心见到我们两人走进来,有点错愕,便问道。
喇特纳没吭声。
“朱教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牢中,已经待十一天了吧?”
我先是再次打量了一番牢房,再对朱心说道。
这地方依旧是光线昏暗,空气浑浊。
“没错,十一天了!尚书大人,我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判?有结果了吗?”
喇特纳面无表情,说道:“这个,你还是问太尉大人吧。”
“太尉大人……”
“朱教主,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打断朱心的话,便转头离开,喇特纳也跟着我走出去。
朱心愣了一下,从床上站起。两名捕快进去,把他的枷锁打开了。
一会,朱心从牢房里慢慢走出来了,脸色有些憔悴。
看来,失去自由的滋味是不好受。
特别像“一号”这种大牢,独门独牢,连一个说话的狱友也没有,料想是极致无聊。
朱心抬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惬意起来。
我看着朱心身上的囚衣,还闻到他身上那股酸臭味,便对喇特纳说道:“先带教主去沐浴一下吧。”
“好的,太尉大人。”
喇特纳转头,对一名官员说道:“钱南,带朱教主去沐浴更衣后,再领到我书房来。”
“属下明白,朱教主请随我来。”
朱心走后,喇特纳对我说道:“太尉大人,我们先过去吧。”
“好。”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钱南把朱心领入了喇特纳的书房。沐浴更衣后的他,和刚才在牢中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朱教主,请坐下喝茶。”
朱心也不嫌烫,一口气喝完眼前的热茶,然后说道:“太尉大人,今天把我从牢里放出来。这是为何?”
我笑道:“因为,从今天起,你出狱了。”
“啊,真的?”
喇特纳板着脸,咳嗽两声,说道:“朱心,你纵容手下作恶,于十一月十七晚,在常再来酒楼与他人斗殴,杀死野舟大师等五人,罪大恶极。
本应将你等斩首示众。幸好,有太尉大人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现改判如下。朱心,跪下听判!”
朱心一听,老老实实跪下。
喇特纳从身旁的官员手中接过判决书,念道:“朱心聚众作恶,致死五人,伤多人,本应严惩。
念其有功,改判流放琼州服役三年,免杖刑。同时,限你六天内解散天理教,并离京。此判!”
“谢尚书大人开恩!”
喇特纳依旧冷冷地说道:“这判决不是本官的意思。你要谢就谢太尉大人吧。”
“谢太尉大人!”
朱心起身又向我说道,作势又要跪下。
我赶紧上前扶他起来,心里虽暗暗好笑,但嘴里却说道:“教主,快请起。本王已经尽力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了。但这宗命案实在是影响太大,无法为你们免罪。”
朱心热泪盈眶,说道:“朱某这些日子在牢里反思,也知道大错已成。我难辞其咎。
万万没想到,太尉对朱某的事如此尽心,陛下又额外开恩,实在是感激涕零。”
“朱教主,我今天就带你回家。”
说完,我又对喇特纳说道:“尚书大人,一切手续就免了吧。我先带教主出去。”
喇特纳点点头。我便领着朱心离开了刑部署衙。大门外,星阵已备好马车,在等我们。
“朱教主,我们上车聊吧。”
“好。”
同坐一车后,我便说道:“这次流放琼州,我特意和喇特纳尚书说了,同意让你骑马前去,免去徒步之苦。
琼州那边,我也派人打过招呼了,你到了之后并不用真的去服劳役,做做样子就好了。
唉,自从你入狱后,告你的状子如雪花般,满天都是,加上民怨极大。这天理教只能暂时解散了。
等哪一天,陛下心情大好之时,我再劝劝陛下,收回成命。到时,你三年后再重组天理教也不迟。”
“真的多谢太尉大人,朱某今后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朱心,你当真愿为我肝脑涂地?那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