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我都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陪着阿秀。
自从我回来后,阿秀的心情好多了,脸上笑容一天也比一天多。
她也总算走下阁楼,跟着我在院子里逛逛,晒晒太阳。
晚上,我摸着阿秀的青丝,听着她睡时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大半。看样子,阿秀的病会好转的。
进入京城的第五天,太监方构上午便来找我,说陛下让我,下午入宫去面圣。
方构前脚刚走,阿秀便从阁楼上,下来找我。
“郎君,我有些话,想在房间里和你说。”
“嗯。”
阿秀的表情好像有些紧张,神不守舍的。我不禁有些奇怪,便随她上了楼。
进入房间后,阿秀关上门,低声说道:“刚才,方公公来,是什么事?”
“他说陛下下午要见我。”
阿秀突然犹豫了一会,才说道:“郎君,陛下好像知道你、我爹、还有庆宇,曾是齐天大圣军的核心人物!”
“什么?陛下他怎么会知道的?”
阿秀很不自然地说道:“是,是奇皇后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听到的。她,她话中之意是说,脱脱给陛下写来密信。
信中说,昔日大圣军的核心人物,有人居然在朝中当官,让陛下要多加提防。我想,这人只能是你了。”
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手心开始冒汗。我和铁锅虽然从小就交好。
但这造反谋逆是头等大罪。依律,我们三人当斩!
“那脱脱是什么时候给陛下写的密信?”
“大概就是你去静江的时候吧。”
没想到,我就去静江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要不,是脱脱在信中含糊其词。铁锅并没有想到,这个在朝堂的大圣军核心人物是我。
要不,是铁锅念旧,虽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但并不打算对付我。
否则的话,只须派侍卫亲军,将观星阁团团围住即可,何须召我入宫。
想到这些,我便安心下来,说道:“单凭脱脱的一封信,还定不了我的罪。除非,大圣军的高级将领指认我们三人。
现在,关先生、李安年、江辰等人转战湖南、湖北一带,官军正拿他们没办法。
我想,陛下不会因为脱脱的一封信,去怀疑我的。”
“可是,铁锅他……”
“你不用过虑。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对我们三人依律治罪的。”
我见阿秀十分忧愁和恐慌,便打断她的话,把她拥入怀中。
到了下午,我进入大明殿。铁锅坐在正中的龙椅上,朴不花坐在他下首。一入殿,我便跪下,为提前回京的事认错。
“陛下金安,臣有过!”
“起来坐下吧。陈侍郎已经向朕,上疏禀报过此事了。这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你。”
“谢陛下。”
坐下后,我才发现铁锅比起以前,变了许多。
他两鬓突然增添了少许白发。眼神也没有昔日那般明亮,且眼圈有点发黑。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想起几个月前,他刚丧子,我便说道:“几月不见,臣看陛下有些憔悴,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节哀顺变。”
铁锅凄凉一笑,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朕应该振作起来。你写的信,朕也看到了,一时疏忽,忘了给你回信。
仔细算来,金儿离开朕,已经一百四十天了……唉,过去了,都过去了。”
说完,铁锅望着殿外,出神了一会。
“对了,你这次回静江,应该见到不少故人吧。你这一趟,感觉静江有变化吗?”
“变化不大。只是故人真的没见到几个。”
“朕记得你岳父、岳母也在静江吧,他们近况如何?”
“回陛下,他们两人身子骨很硬朗,生活也安逸。”
“嗯,那就好。我还特意写信给湖广行省的平章政事——仓哥,让他多关照你的岳父、岳母。
对了,你还有个表兄叫宋庆宇,是在枢密院当个小吏,是吧?”
“正是。”
“要不,我提拔他当个官,你看怎么样?”
“多谢陛下。不用了,庆宇他不懂做官。”
我边说边笑,但总感觉怎么笑都不自然,那脸皮十分僵硬。
铁锅突然提起陈大寿、宋庆宇,让我心里发虚,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而此时,铁锅正凝视着我,那表情十分古怪,仿佛想要看穿我的内心。
我刚开始有些慌,有低头躲闪的冲动,但很快就定下神来,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一会,反倒是铁锅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甚至好像有些怯意,转头望向别处。
我们一时无语。
良久,铁锅缓缓说道:“还记得以前,我说过,要让你当上左丞相。后来,我想了想,这个位置可能不一定适合你。”
“陛下说的没错,臣才疏学浅,不堪此重任。”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让你当御史大夫,管朝堂百官的风宪。”
“这……”
我有点吃惊,本能地想婉拒,但转念一想,这御史大夫是监督别人干活,又不是自己干活,何必推辞。
铁锅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朕问过阿鲁图、帖木儿不花两位丞相,他们都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另外,朕还要晋升你为静江王,赐你三等金印驼纽印章。”
“谢陛下隆恩!”
我赶紧跪下,向铁锅谢恩,心里却有点莫名其妙,不知这次回来,为何他对我又是加官,又是晋爵。
我们又聊了一会。铁锅开始打起哈欠,不知道是还有别的事情,还是真犯困了。
我便起身,向铁锅告辞。他便让朴不花送我。
刚走大明殿没多远,朴不花便向我贺喜。
“恭喜王爷高升!”
“哎,我现在还是郡王呢,叫王爷早了。不过,还得谢朴寺卿,平时在陛下面前,多为我美言。”
说完,我便从怀中拿出一沓大额纸钞,塞给朴不花。
“谢王爷。”
朴不花笑嘻嘻,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这朴不花入宫后,迅速得宠。我多次在铁锅旁边看见他。有机会,还是要多贿赂他一些。
“对了,王爷。以后在陛下面前,不要再提真金太子的事情了。
你不知道,真金太子死后,陛下有多悲伤,整整三天不吃饭菜,只是酗酒。喝完就哭,哭累就睡。
你提一次真金太子,陛下就痛苦一次。”
“嗯,刚才是我疏忽了。对了,陛下怎么突然间,提拔我为御史大夫。你可知其中缘故?”
“王爷,你为陛下办成了那么多差事,这是理所应当的啊。再说,御史大夫刚好也有空缺。”
我点点头。这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设左、右御史大夫,以右为大。
现任御史大夫只有右御史大夫——太平一人。这太平是汉人,原名叫贺惟一。按大元惯例,汉人当不得一把手。
后来,铁锅为贺惟一赐名,起了个蒙古人名,叫做太平,才当上御史台的一把手。
我要是去了御史台,是二把手,在太平之下,就无须改个蒙古名了。
就在我和朴不花边走边聊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人。
一个是哈麻,另一个居然是幽静。
那天,哈麻第一次带我去大护国仁王寺。
席间,有四个授术圣女,分别叫娴静、宁静、静静、幽静。这幽静便是其中姿色最美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