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仲坚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议事。
“云舵主,伤好些了吗?”
“谢大师兄关心,云某已无大碍。”云笑虽然少了左手,但精神状态还是很好。
“我和师妹昨晚商量过,准备明天前去江淮,了解下杜伏威这个人。
这边的事情就劳烦公孙大哥,多关注瓦岗寨和宇文化脓的情况,还有战马的事。若是有什么新的动静,麻烦用信鸽传讯。”
“好的,大师兄。”
“苏酩,你和红拂去到洛阳后,万事要小心。若有需要,随时向公孙大哥求援。”
“请大师兄放心,苏某也是老江湖了。”
“对了,公孙大哥,陈斤少这人很有意思。我们咸鱼宗尽可能的帮他,最好你和他谈谈,愿不愿加入我们咸鱼宗。”
“嗯,陈帮主为人豪爽,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麻。我再机会再和他聊一聊。”
嗯,看样子,张仲坚和公孙七郎,对陈斤少都有好感。
当天晚上,我们在山羊宫道观里,和兄弟们痛饮了一场。
第三天,我、张仲坚、梅超疯三人前去江淮,去了解杜伏威的近况,值不值得把宝押在他身上。
杜伏威的据点听说是在江都郡海陵县周边,离邺城大概一千八百里,可谓是路途遥远。
我们并不急着赶路,沿途又去了几个分舵,绕了一些弯路,足足走了十一天,才到达晋陵分舵。
这是离杜伏威据点最近的分舵。晋陵分舵的主营收入主要靠贩卖咸鱼。
那个时代与现在不同,卖咸鱼其实是非常暴利的行业。
因为盐业是官府垄断的。官盐不但卖的贵,口感又差,这就必然推动民间私盐的地下交易。
普通老百姓是不敢私下制盐的,但我们武林人士就不管官府这一套了。
晋陵分舵归盐城区管辖。一听盐城这名字,就是知道这地方有盐。
有盐的地方必然就是江湖中最热闹的地方。很多产业因盐而生,咸鱼业就是盐业的下游产业。
盐城郡这地方,武林门派林立,大家都想在贩盐业中分一杯羹。
我们咸鱼宗也不例外,在盐城郡设立了盐城分舵,并任命该分舵的舵主为主管,管辖周边几个分舵。
而晋陵这地方捕鱼业比较发达,加上盐城分舵有盐,就因地制宜,大力发展咸鱼产业。这个就叫做产业互补。
渔民们捕捞上来的活鲜鱼,是无法全部卖掉的。
卖不掉的鲜鱼不能久存,便由我们晋陵分舵进行收购,经过腌制、晒干等系列加工后,就成了美味的咸鱼。
晋陵分舵设在晋陵县城外七里处,一个叫做水乡的渔村里。
我们三人进入水乡村的时候,居然有几个武者设卡,盘问我们。
“你们是谁,来水乡村有什么事?”
梅超疯不搭话,直接从怀中掏出咸鱼令牌。这是只有咸鱼宗高层才能持有的令牌。我和张仲坚、岳苍龙也有。
特别是我那张令牌,父亲特意在背后刻着:“咸鱼宗雷死人之女——雷不染”。
为首那人一看,赶紧换了个笑脸,向我们行礼,打开关卡,并派人前去通报。
“小的叫何鱼,敢问是仲坚大师兄吗?”
“正是。”
“不知是大师兄驾到,请宽恕小的无礼,那请随小的来。”
我们跟着这个何鱼,进入水乡村。一路上到处可见,正在晒的咸鱼。
咸鱼虽香,但要是一村都是咸鱼,那味道就有点不好受了。
哎,忍一忍吧,多闻几天就习惯了。我心中虽然有点不适,但并不流露出来,免得大家说我娇贵。
和大部分的村庄不同,这里没有简陋的土房,清一色全是两、三层楼房,彰显着这个村庄的富裕。
而村庄中央更是夸张,建了一栋六层高的楼宇,上面的大牌匾上写着四个字“晋陵分舵”。
对面,任风雨领着几个人,正向我们迎来。
“任大哥,好久不见。”
“仲坚,大小姐,超疯,你们一路辛苦了。”
简单寒暄一番后,任风雨领着我们走入楼宇,顺便介绍起身边两人。
这两人的肤色都很非常黝黑。偏瘦一点的那人叫徐豪,是盐城区的总管,江湖人称“柴米油盐”。
另一人很健壮,叫厉菌,是晋陵分舵的舵主,江湖人称“漏网河鱼”。这徐豪、厉菌一身伤痕,看来没少砍过人。
坐下一聊,才知道这两人原来都是周边小帮派的首领,后因折服我父亲的为人和武功,才加入咸鱼宗这个大家庭。
闲聊一会,任风雨便让人端上来酒菜。
“这些分别是江都蛋炒饭、二十四桥豆腐、鳝鱼、什锦豆腐、鸡汁煮豆腐丝、
江都麻鸭、豆腐肉丸、螃蟹蒸豆腐,都是江淮的名菜。大小姐你再尝尝我们这边的高沟酒。”
徐豪向我们介绍起桌上的酒和菜。我真是服了,这满桌子的菜,有一半离不开豆腐。
菜还没有上齐,我们就喝了三轮酒,一轮喝一碗。这高沟酒入口比较清爽,但后劲特别大。
酒过三巡,窗外的南方一吹,酒劲涌了上来,我的脑子逐渐放空,开始“咯咯”傻笑。
没一会,我就醉倒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又是梅超疯抱我去入寝。
第二天醒来,我们便进入正题,开始聊起杜伏威。
“仲坚,大小姐,超疯,你们来的正不是时候。要是早几天来,还能见到杜伏威。”
听到任风雨这句话,我们三人都愣住了。
我疑惑地问道:“怎么?杜伏威挂了?”
“目前还不知道杜伏威的消息,料想是情况不妙。”
任风雨向我们说起,杜伏威近段时间来的变化。
这杜伏威进入江淮后,击败了两次围剿他的隋军,声势大盛。
周边有不少起义军,纷纷加入杜伏威的队伍,隐隐有称霸江淮的架势。
但杜伏威集团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内部的势力很多,还来不及融合。
其中,除了杜伏威本部人马以外,其他势力中以李子通部的力量最强。
李子通和一般的起义军领袖不同,他的野心比较大,胃口也比较大,想把杜伏威除掉,取而代之。
有一天,李子通便以小孩满月酒的名义,宴请杜伏威。李子通的小妾刚给他生下第三个孩子,男的。
杜伏威不知是计,欣然到李子通家中赴约。在酒席上,李子通突然翻脸,对杜伏威等人痛下杀手。
这次,李子通在自己家附近埋伏了两百多名好手,而杜伏威一行仅二十余人。这基本上属于一面倒的杀戮。
但李子通千算万算,算漏了杜伏威的轻功。
在属下的拼死保护下,杜伏威虽然受了重伤,但凭借轻功,居然在绝境中逃了出来,跑到养子王雄诞的营中。
但同时,李子通的骑兵部队也杀了过来。
这次的满月酒虽然没能杀掉杜伏威,但杜伏威的很多重要部下都死了,而杜伏威本人也因重伤陷入昏迷。
杜伏威部可谓是群龙无首。而李子通部早就蓄谋已久,一发动突击,便击溃杜伏威部。
混乱中,王雄诞背着杜伏威,杀出重围,靠躲在芦苇泽中逃过一劫。其他弱小的起义军便向李子通投降。
击溃杜伏威部后,海陵县变成了李子通的势力范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子通刚刚收拾了杜伏威。隋朝的大军就来了。这次的领军主将叫来整。来整,可真会整这些起义军。
当时各地起义军非常之多。来整就是奉命专门剿灭起义军的隋朝大将。据说,来整和各路起义军的交战,无一败绩。
当时各地起义军中传着这样一句话,“不畏官军千万众,只怕荣公第六郎”。
因为来整的父亲来护儿被封为荣国公,而来整正是来护儿第六个孩子。这荣公第六郎指的正是来整。
这李子通刚和杜伏威发生内讧,人心不稳,怎么会是名将来整的对手,被打得大败,落荒而逃。
在海陵休整队伍几天后,来整又把目标对向杜伏威。
这杜伏威部虽然受到李子通的突袭,但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主力尚存。杜伏威让王雄诞不断召集残部,又东山再次。
可杜伏威刚整齐旧部,来整又来打他。这次,杜伏威部再次大败。
两次大败的杜伏威跌入谷底,失去了根据地,只好带着残部到处跑,偷偷摸摸,和来整在山林中玩躲猫猫。
李子通倘若和杜伏威同心协力,一起对抗来整,未必会输。
但李子通发动内讧的结果就是,双双败逃,各自亡命天涯。
听完杜伏威的遭遇,我和师兄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茫然之意。
“任大哥,这么说来,现在江淮还是在官军的掌控之中。”
“没错,暂时是官军占据上风。这样,你们既然都来了,就在这周边逛一逛。我这边继续派人打探杜伏威的消息。
等过了一个月,正是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到时候,我找个最好的厨子,让大小姐尝一尝,什么叫壳薄胭脂染,膏腴琥珀凝。
到时候,我们坐着小船,泛舟江上,吃着螃蟹,喝着美酒,不亦乐乎?”
我听任风雨这么一说,口水直流,顿时也忘了什么杜伏威。管他威不威的,吃螃蟹喝酒,那才是正事。
到了晚上,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圆如烙饼,光华灿烂。这才想起,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快到了。
我痴痴地看着月亮,想起了父母亲、咸鱼山庄和三十。不知是否都安好?
明天,也就是八月十四,我一大早就把任风雨从床上拉起来,告诉他,老娘我明天就要吃大闸蟹,等不了一个月。
“可是大小姐,这时候大闸蟹的蟹黄,还不到最肥的时候,你确定不再等等了。”
“不等了,昨天听了你这么一说,我决定了,中秋一定要吃到大闸蟹。管它肥不肥,先解馋再说。”
说完,我的口水又顺着脖子流下来。
“好的,我马上安排。”
八月十五的傍晚,张仲坚、我、任风雨、梅超疯、徐豪、厉菌六人登上了一艘船,缓缓驶在河上,随波而下。
船上有一个固定的木桌。而我们上船之前,手上都拎着东西,有刚蒸好的大闸蟹,有高沟美酒等等,足矣。
我们六人围着木桌,啃螃蟹,喝高沟酒,天南地北地闲聊。
这大闸蟹配高沟酒,的确是一绝啊。我一口气吃了六个大闸蟹,才能止住那即将喷出的口水。
一路望去,黄昏下的江南两岸一片绿葱葱,远处人家升起了袅袅青烟。水天处,西沉的夕阳把晚霞染红了。
我从小生活在北方,何时见过江南美景,一时兴起,忍不住站在船头,“啊啊啊”乱叫。
这让徐豪、厉菌和船夫十分惊愕,不知道这咸鱼宗的大小姐得了什么毛病。
但张仲坚等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坦然置之。
这任风雨不但武功高强,知识也渊博。一路上大多都是他在讲,给我们讲江南的风土人情。
可以说这一路泛舟非常的开心,既吃到美食,又长了见识,特别是是那扑面而来的美景,让我感觉像是登入了大雅之堂。
可惜,也有大煞风景的时候。
他们几个男的,酒喝多了,就挨个在船沿尿尿。
江面上的风阵阵吹来,我总担心有些水滴被风吹了回来,要是沾到螃蟹上,那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幸好,他们几个肾都很好,水柱又急又远,没有出现回流的现象。
看他们尿完,我心里也开始痒痒的,也想尿,大概是酒喝多了。
我是没有办法和他们一样,站着尿,但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我也有我的办法。
船舱两头各有一片竹帘垂下来,若不是趴在竹帘上看,是看不清船舱里面的,何况现在天色很暗。
想到这里,我就拿起一个空的酒坛,对梅超疯说道:“师妹,你帮我看着,我到船舱里面办点事。”
看见我走进船舱,梅超疯大声喝道:“大家都转身过去,大小姐要办事!”
本来,大家对我的举动并不在意,都在大声说话。
可是梅超疯吼了这一嗓子。顿时,船上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了,都转头去看河两岸。
我在船舱里面羞得慌。师妹啊师妹,你何必吼这一嗓子呢。现在可好,把大家的注意力全转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