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轩回来了,
不愧是过去贯穿整个玄天宗十好几年茶余饭后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主人公,他一回来,消息就铺天盖地的从魔界天阴教卷到了远在修真界另一端的玄天宗。
他一回来,几乎所有远在天边的故友都一封飞书载着满满几张纸的开心和问候朝着全教上下无一不欢呼雀跃的天阴教传去,
只是传信的人急匆匆,两位主人公回信却慢的很,
想想也是,
这两人久别重逢眼下估计正忙着如何腻歪呢。
小别胜新欢这个通俗不易懂的道理,
如今做了宗主的寒允卿也在这十几年的沉淀中觉出其中的味儿来了,
他替萧玉书开心不假,但又实打实的唾了那两人一口腻歪。
如今的玄天宗虽算不上翻天覆地的大变样,但也又很多东西不同于以往,
十八年那场劫难之后,被砸的支离破碎的七大峰被弟子花了一年半载重新修建好,
只是峰不如以往那么高入云霄了,峰顶上那批人也不是原来的了。
若说什么是变得最少的,
大概就是静心峰,那出自寒允卿亲手栽下的、漫山遍野的凌霄花还是以往火红鲜艳的模样。
幸好过去寒允卿从小看青云如何栽培这些花看到大,要不然其他人都不在了,他连想问怎么种个花都不知该去问谁。
他的师尊不在了,他的姐姐带着那个小萝卜头常年在外,他的死对头和道侣远在别处刚刚重逢,他的一个师妹守着自己师尊的残魂坐着那只能人言的大鸟不知在那片天涯海角翱翔,他的另一个师妹留在了天阙门陪着那个骄纵的少女,他的宗主师弟随着白狐在妖界,他的狼妖小师弟带着六师叔也远走高飞,
除了心伤深重自己把自己锁在玉兰峰的柳如兰和从始至终都专心铸铁的一桢,其他人都不在了,
或许是没有熟人的缘故,寒允卿脸上的笑也少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人人都避之而不及的、时不时会天打雷劈、整日臭着脸性情阴晴不定的静心峰大师兄,
只是现在的玄天宗没有这么多人会那么想了,
现在玄天宗绝大弟子部分只知他们的宗主没有灵根却修为高强,无人敢惹,
因为那些知晓寒允卿曾经有过令所有人都忌惮的雷灵根的人,绝大部分都死在了许多年前的天崩地裂中,
寒允卿这个无灵根的化神后期宗主很出名,是出了名的威风凛凛、往边儿上一站就能让全场人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出一下,
他管的宗门上下服服帖帖,没人敢违逆,
曾经冒失青涩、莽莽撞撞的小子彻底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民间人人皆知的、寡言少语、眉目凌厉脸上时常见不到任何和颜悦色的寒宗主。
和颜悦色,
寒允卿还能向谁和颜悦色?
新的长老和嫡传弟子他甚至都没有搭过话,对方同他交谈也是毕恭毕敬,敬而远离的样子完全没有以往师尊不像师尊、掌门不像掌门、师兄弟见面就抛开各种表面功夫的繁琐礼数上去就针锋相对直接掐成一团的亲近,
很陌生,
即便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宗主,有时候寒允卿独自一人夜里望着静心峰整个山头的火红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他养的尽心尽力,但花常常落,有的还常常枯萎,
明明寒允卿不会再灵根失控,误伤到它们了。
大概他养花的技术还是不如青云,毕竟以前青云总气冲冲的跟在他后边收拾他在静心峰上弄出来的各种烂摊子。
早知道这样,
一切还在时,寒允卿就少整日胡闹些,多跟青云学学了。
如果他肯好好学了,那么一开始做宗主时就不会手忙脚乱、害的沈绾竹这个新晋门主一边管制天阙门上下一边还得三天两头往他这边儿跑。
寒允卿本不愿意劳烦谁来看自己笑话,尤其是跟自己从开始就不太对眼的沈绾竹,
但约莫是沈修竹不在了,两人吵起来也没谁劝架或者转移火力,
所以沈绾竹再也没嘲笑过寒允卿笨,只是每每镇定的替寒允卿处理完烂摊子后,给寒允卿留下一坛天阙门特有的酒。
这坛酒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这酒的酿法是幼时聪明的沈修竹自创的,酿出来入口不辣,但后劲儿不小,
一开始沈绾竹来的勤,寒允卿每隔几天都能喝上一坛,
后来寒允卿自己能独立应付宗内各种事了,沈绾竹也就来的少了,
或是一个月,或是几个月,亦或是大半年,
寒允卿收到的酒便少了,到了后来,沈绾竹就没再来过了,
这样的酒,他也就一年只能收到一坛了。
那酒确实好喝,
只是他这个人,脸皮薄,又性子傲,从来不肯亲口向谁去讨什么东西,
别人要给就收,不给就拉倒,
寒允卿才不稀罕呢,
不稀罕到,只有过年时,整夜的烟花烛火下,他才一个人学着曾经青云的模样,坐在屋顶上,离山下一众长老弟子的热闹远远的、独自喝完整坛酒,
然后在酒意上头、眼眸微红之中,这位青年宗主才会脑袋晕乎乎的、不服气的想,
怎么沈修竹这个人,就这么聪明呢?
这个家伙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自私一点,如此以来往后的每一年除夕夜里,这漫天的烟花欢庆也有他的一份了。
“嘭!”
又是一年除夕,
玄天宗新来没几年的小弟子就是欢脱,还没到该放烟花的时候,就在山下忍不住先点几个过过瘾了。
这样的小动静虽然不守规矩,但寒允卿也懒得计较这帮小子什么,只得默默替这一山的娇嫩花开了个结界,防止天空飘落的烟灰再烫坏了他精心养护出来的花。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尽心尽力的养一山的花有什么用,或许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打发度日如年的时间,又或许是好像这花还在,他那些如这些花的火红一样轰轰烈烈的过去也就没有那么缥缈的不真实了。
“咻——啪!”
有人开了提前的头,便有人按捺不住一个接一个拉帮结伙的下山去,开始准备今夜的烟花盛宴,就连其他峰上新任的长老,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倒也喜欢凑这种小辈间的热闹,
大的小的全下了山,七峰上就空空荡荡了。
都走了也好,
每当这个时候,寒允卿就能走出一直窝居的静心峰,到其他峰上看看了。
“嘭!”
“嘭!”......
天空中爆开的烟花渐渐多了,
汇聚在一起的光芒照亮了寒允卿这个宗主孑然一身在各个峰上走过的身影。
玉兰峰上,柳如兰还是不肯见人,寒允卿也没有去贸然打扰,
他走入那片曾经一群人相互丢泥巴玩的兽林,脑海里浮现自己四面八场收集来的各类漂亮蛋,还有自己吃的第一口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