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绵瓜的腿上长蛆了。
    疼的他睡不着觉。
    他这一辈子挣来的钱养的儿子有时一天也见不着个人影。
    他让小万氏去找大夫，小万氏应了，拿着钱去了镇上治自己的手，根本不想为他请大夫。
    而且小万氏一去四天才回。
    虽然脸色苍白，但身上擦了香脂。
    那个肿的跟萝卜似的手指头，没有了。
    “我到城里找的洋大夫。”小万氏得意的说。
    “那洋大夫叫我美丽的女士。女士，你懂吗？都是美丽的女人！”
    “那个大夫叫安德，来自鹰鸡国呢！”
    “他人好高啊，长着黄头发，蓝眼……”
    卫绵瓜忍着一肚气，出声说:“不就是洋寺庙的洋和尚吗？他还会治病了？”
    卫绵瓜现在全身上下臭死了，小万氏不在的这几天，林柱一天只来一趟给他送一顿饭，伺候他拉撒的。
    所以有时他尿在屋里炕下。
    这屋子被他搞得臭哄哄的。
    小万氏非但没有嫌弃，还兴高采烈的跟他说:“明个一早我就用排车拉着你去找洋大夫！好多病他都能治，最主要的是不要钱。这药也不要钱！只要信他们的神就行了。”
    “真的不要钱？”卫绵瓜自然想治病，还想不花钱。
    一听有这样的好事儿，就立马同意了。
    小万氏不嫌脏，不嫌累，给他收拾好被窝，开窗通风。
    又去厨房给他端来一碗米汤，加了点糖，亲手喂他吃了下去。
    夜里，卫绵瓜的腿虽然还疼的直哼哼，但二人躺在炕上说着话儿。
    说什么养鸡又种田的……
    卫绵瓜说:“我都瘸子了，哪里还种得了田？”
    小万氏温柔的安慰他:“咱们买驴买牛，让牲口干。”
    卫绵瓜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万氏，她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心下怀疑她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但是又想，自己这般卖给别人也没人要。
    又老又瘸的，养个爹在家吃饭吗？
    可能是那洋大夫治病不花钱，省了钱，她高兴吧？
    不过心里还是有疑，一宿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里下起了小雨，卫绵瓜以为今天不用去了呢。
    没想到，那娘俩冒雨把他搬上排车，往村外走去。
    他想大叫，可是他稀罕的儿子正用布堵住他的嘴。
    那天早上冒着雨，林家母子难得勤快的去山林子里拉回一车乱树枝回采。
    幸亏那天是下雨天，没有人看见。
    “娘，要是卫家人来找怎么办？”林柱虽然有点担心，更多的还是轻松。
    小万氏指着他的脑袋瓜骂道:“你说你这脑子连个窍都不开！你就不会说我带着他进城看病了？找那洋大夫看的！明个一早我去收拾东西先去城里住阵儿。”
    林柱忙说:“在城里也没地住啊！”
    小万氏则讲:“谁说没地的？我去上那洋和尚庙住！他那收留了好多女士呢！”
    “那注意点，别被人骗了！”
    “骗啥？人老珠黄的！”
    …………
    王豆叶早一天回到娘家，可家里连下脚地都没有，娘俩晚上住在柴房里。
    满月吃面这日，卫小楠早早去大舅母房里看表弟。
    又黑又瘦的，跟猴子似的难看死了。
    个个说着违心的话，恭维的说什么胖小子，真精神，声音宏亮……
    大舅母娘家人来了，大舅母就把他赶了出去。
    然后他在窗台外面听到大舅母分点心给自己的侄子侄女吃。
    而他娘王氏正在院子里冒雨洗菜择菜……
    他在屋檐下被二舅扒拉到一边，还说他一点眼色也没有，在这儿挡什么道！
    这王家的欢声笑语跟他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他娘带的那只鸡早杀了，他估计连根鸡毛都吃不上。
    果然他娘和他都不是客，坐在厨房和帮厨的忙到散席。
    “他姑啊，你这娇客回来都没上桌。”王大嫂的妹子讲道。
    王氏忙说:“我又不是外人，吃点啥都行！”
    “果然是亲姑姑，为了侄儿真心实意的。我大姐这次又为你们老王家生了一个男丁，那可是大功臣！”
    “是是是，嫂子的肚子争气着呢！”
    “好好待她。”
    卫小楠望着他娘在王家这样，手里的二合米吃不去了。
    等那妇人走后，王氏再端起碗来乐滋滋的吃着。
    “娘？”卫小楠叫了一声。
    王氏笑对他说:“快吃，有肉味呢！这菜汤都冒着油。”
    卫小楠问道:“咱来不是做客吗？”
    “回到自己家做什么客？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再说了，你大舅母给王家生了根，是功臣。”王氏只开心别人会出去说她好，当姑姑的爱惜侄子。
    “可我们是卫家人！她王家的功臣关我们什么事？”卫小楠气愤的问。
    王氏反驳道:“这是我娘家，有娘家人丁兴旺，还能给我撑腰！也就是我心善，不然啊，你爹待我不好，非被打瘸腿不可。”
    卫小楠一点都不信！
    “咱们傍晚回家？”
    “不回，你爹不接咱不回。”
    然后娘俩晚上就没饭吃不说，还被大表兄指着鼻子说是讨食的，傍晚了，还不回家？
    王氏笑吟吟的说道:“今儿个下雨路不好，明个一早我们就走。梁子快回屋吃饭吧。”
    王梁走后，卫小楠跟王氏在柴房里听外面的雨声。
    “娘，我饿。”
    “过一会儿就不饿了，娘给你舀碗水？”王氏意思混个水饱。
    卫小楠终于对王氏死心了。
    他娘有大病！
    明天他就回家！
    第三日一早，王氏她娘就开始撵人了。
    卫小楠竟然听懂了老太太的话里话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回家好好伺候公婆和男人！
    王氏带着两个红皮鸡蛋，两块点心，领着卫小楠回卫家岭。
    路上王氏教卫小楠:“你爹要是问昨天吃的什么菜？你就说有肉，有鸡，还有鱼。”
    “好！”
    “真是娘的乖儿子！回家给你煮鸡蛋吃。这几天鸡又下了好几个蛋吧？”
    “娘，我现在就要吃篓子里的鸡蛋！”卫小楠又不傻。
    王氏为难道:“这两个啊？我留着做人情！回家我给你现蒸。”
    卫小楠退而求其次:“那我吃块点心。”
    “这点心啊！娘有大用处，过几天我去镇子上给你买。不过，我的大儿子饿了，那就吃上一块。这点心啊，娘还一次也没捞着吃呢。”
    卫小楠心里呵呵了两声。今年端午，正屋的老太婆就分了点心，一人一块的，你没有吃？那就是送人了。
    吃着噎人的点心，卫小楠已经知道以后这个家应该向谁靠拢了。
    一路上王氏背着儿子走，还不停的讲，她做过什么善事儿，被人夸赞。
    听来听去，卫小楠明白了，他娘就是偷偷送东西的给人家，得到心善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