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拉着薛仁贵坐下,还是如往日那般亲热,没有因成了太子,就高高在上起来。
“仁贵,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任你官职吗?”
“殿下,我不看重这些,有没有官职,只要殿下有所吩咐,仁贵莫敢不从。”
李承乾笑笑,“本来,父皇是想让你去龙武军的,不过被我推了,我想让你去去做件更重要的事。”
薛仁贵看来,静等着下文。
“我想让你去泉州,任督造使,兴建船厂,大造海船。”
“殿下,这...”薛仁贵稍稍有点不淡定,“我连船都未乘过,这...更别说是造船了。”
“这你不用担心,你只掌管全局就是,工部那里我说过了,他们会遣些能工巧匠与你同行。”
薛仁贵不解道:“殿下,造海船做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将此事办好,孤给你记大功。”
薛仁贵起身,肃穆应诺。
这时,邓虎来了。
李泰要赔罪,一个傲娇的小胖子,早晨还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转眼间就低头服软了,这可真是...有些奇怪呢。
李承乾应下了,晚些时候,与程良骏和王安,一同来到魏王府。
演戏演全套,李泰亲自在门口恭迎,当李承乾车驾显露,李四郎的脸,瞬时变得又黑又臭,卢彦伦也是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来吃个席,竟然前呼后拥的,带了数百个军士。
真是...胆小的可恶啊。
卢彦伦还在想是不是走漏了消息时,李泰已经转身进府,顺带着还让人关上了门。
“王爷...”唤了两声, 卢彦伦灰溜溜离去。
李承乾没有下车,王安去敲门,没有回应,然后就又打道回府。
冬至过后,长孙无忌从天牢中出来,李世民终是顾念旧情,将凌迟改为枭首,同时,还让长孙无忌沐了浴,换了身得体衣服,也算给了分体面。
家眷们排成长龙,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戴着枷锁,挂着脚铐,在沿途百姓的围观下,来到刑场。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咒骂声此起彼伏,长孙无忌充耳不闻,他神色坦然。
一朵云来,刀起,刀落,李承乾收回目光,转看向坐在对面的长孙冲。
他的眼中,有哀伤,幸而,没有怨恨,李承乾将杀意散去,淡淡道:“以后,好生照顾延儿。”
长孙冲无声作揖。
回到宫中,李承乾片刻不得歇,开始处理积压事务,李世民将许多事都交给了他, 也不知是心累还是厌烦,皇帝一天就待在立政殿中,带着李乐。
李承乾徐徐图之,三省六部诸司,清理掉了许多人,如卢彦伦和阎立德,一个被他打发的远远,一个被勒令致仕。
所出空缺, 一部分从翰林院补,另一部分,由李承乾亲自点名提拔, 他所提拔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才俊,如西州都督府长史裴行俭,被任为长安县令,故户部侍郎刘林甫之子刘祥道,被任中书舍人...
李承乾井然有序的,慢慢掌控朝局,而后,他上奏李世民,请复莱国公爵位,皇帝准许了。
杜爱同不用再以化名示人,升平坊中的故宅,除去蛛网扫去尘埃,再有了生机。
杨三刀入了千牛卫,周二等百骑子弟,被李承乾一股脑塞进了百骑之中。
李大郎觉得百骑很好,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交由他们去做,使的很顺手,但还有所欠缺,比如,要是能像明朝锦衣卫一样,全面一点就更是好了,当然,他无意搞高压统治,但人心险恶,多个眼睛多双耳朵,总是没坏处的。
眨眼,年末除夕,今岁皇帝没有举行家宴,李承乾和妻儿在东宫,李泰在自己的王福,阎婉劝他该进宫去看看李世民,可李四郎怄气,不愿意去,至于李治,他被囚在翠微宫。
年节过后,也就是贞观二十六年,皇帝在一个清晨,突然下旨,以不孝的名义,除去李泰王爵,贬黜为庶人,令其前往景国。
李泰很伤心,很难过,他去了昭陵,哭的昏天暗地,最后,被抬上马车,向着遥远的景国进发,与之同行的,还有李治。
李世民站在城墙上,什么都看不到,但皇帝还是直勾勾的注视着远方,眼中浅含着泪水。
孤独,油然而发,李承乾于心不忍,言道 :“父皇,要不就让青雀和雉奴,留在长安吧。”
皇帝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李承乾一迟疑,直白道:“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儿臣,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李世民侧首,看了两眼,然后默不作声的往城下去。
当初,他和李建成也是血浓于水,人,是会变得。
再者,李大郎的这颗心,皇帝门清,什么手足,什么血亲,只要李泰和李治有碍到的地方,怕是眨眼就得去见娘,这哥俩,又都不是轻易能心服口服的人,所以...还是走的远远的吧,别碍眼,还安全些。
李世民又把自己关在了立政殿,隔个几日,李承乾去请个安,余下时间,他一门心思的都在朝政上,推行着摊丁入亩、一体纳粮等延伸出来的各项改革。
时间,在平淡安宁中,不知不觉的流逝,许多人相继离开,程咬金、尉迟敬德、?萧瑀...
他们的位置,由忠于李承乾且富有智慧的人补充,他们的故事,还在传颂着。
有一天,光打在了皇帝的身上,李承乾跪在床边,李世民用微弱的力气,握着他的手,虚弱而有力道:“勿令诸王进京,一切从简,记得,朕曾与你说过,一世人两兄弟。”
李承乾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住了老父亲的手。
似感受到了什么,皇帝笑了,然后那双充满功绩的大手,无力的躺在李承乾手中。
他没有显的很悲伤,因为这是帝国最动荡的时候,许许多多人,都在暗中看着他。
哭嚎声骤起,李承乾起身,看向已为尚书右仆射,朝中最得他信任的杜爱同,令他负责治丧。
昭陵的祭殿,多了一副画像,烟雾缭绕,遮的画中人虚幻朦胧,李承乾看着,没有他人,他这才敢落下眼泪,犹如当年,忘记了前尘,眼泪止也止不住...
他不聪明,也没有操弄天下的本事,一切,不过都是父亲对儿子的纵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