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百官,贺。”
终究是有武人的底子,张阿难的声音雄厚有气势,门口的太监,充当传话筒。
殿内外,百官同时作揖,朗声喝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所有人俯下腰之际,唯有李四郎,跟僵住了般,或者说,跟傻了似的,呆呆站着。
他不明白,大朝会,为什么李承乾会来,并且,还是跟着李世民一同出来,再并且,他竟然...还是站在了御座旁。
圆溜溜的大眼,满是狐疑纳闷。
李承乾与之对视,然后目光外移,他神色端庄,将殿中众人,都映在眼中。
对于李泰的失礼,皇帝视而不见,“众卿平身。”
百官道谢,然后挺直腰,然后,一道道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李承乾身上扫来扫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不可一日无储,今日开大朝会,即议太子一事,卿等觉,朕之诸子,谁可担大任。”
居前几列的人,都默不作声的,因为他们清楚,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插嘴,皇帝这么一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靠后的一部分人,或许是政治智慧不够,也或许只是想表现自己,站出来,将李泰大夸特夸。
卢彦伦持笏板道:“陛下,魏王任尚书令来,赏罚分明,处事松严有度,士林间,赞魏王学识深厚,百姓中,言魏王贤良纯善,臣觉,魏王入住东宫,社稷当兴,万民当安,国祚,当延绵万世。”
郝处俊余光扫了眼好友,暗自摇摇头。
李世民颔首,再问道:“除了魏王,卿等觉,朕之他子,还有谁能为君。”
打量李承乾的人越来越多,李泰心乱如麻,按他所想,既然都在夸自己,那李世民就该直接颁旨,可皇帝,并没有....
百官沉默不言。
卢彦伦为了表忠心,又从礼法上,讲了讲嫡庶之分,总而言之他就一个意思,只有李泰适合当太子。
“诸卿,长孙无忌作乱之后,交代了许多事情,朕这里,有他亲书的两封罪折。”
张阿难从皇帝手中接过,然后走到御阶前,暗自清清嗓子,字正腔圆的读了起来。
第一封, 是他与李治暗中所做的事,百官听之,无不气愤。
“陛下,这等奸贼,当凌迟,当千刀万剐。”
程咬金喝了一嗓子,然后,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群情激愤,李世民淡定的压压手,张阿难开始读第二封。
“贞观十七年,废太子反,实乃冤事,乃臣心怀不轨,戕害之...”
开头,就是李承乾要的几个字,后面所写的,则是设计构陷的经过。
百官听得,皆是懵懵然,觉得...实在太扯,李四郎耳朵作响,嗡嗡嗡的,脑袋成了浆糊。
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之际,长孙无忌被押进了殿中。
皇帝神情漠然,问道:“罪折中所言,可皆是真的。”
长孙无忌平淡道:“是,皆乃罪臣亲为之事。”
“当年,你为何要构陷高明?”
“高明虽与罪臣有血亲,可与罪臣并不亲近,罪臣野心滔天,想为本朝霍光,故觉,李治年幼,易于操控,故设计承乾,在其被废后,着令褚遂良,暗中散播与魏王不利之言,再力劝陛下,立李治为太子...”
长孙无忌像是在演讲,他所说的,是那么梦幻,但又那么合理。
李世民听着,还是忍不住动怒,紧咬牙道:“你可真是不枉朕信任你一场。”
“罪臣万死。”长孙无忌跪下,虽是在告罪,可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有错的意思。
李世民大手一挥, 卫士进来,再将他拖拽出来。
“诸卿,尔等都听到了,长孙无忌亲言,是他恶意构陷,承乾谋逆一事,乃子虚乌有,朕识人不明,误以亲子,令骨肉相疏,着天下人耻笑。”
“幸,今真相大白,当复承乾清誉,朕欲将他重录宗碟,册为秦王,卿等觉如何?”
“陛下做的对,受了冤枉,自然该是拨乱反正。”程咬金率先出声。
尉迟敬德紧跟着表态,然后,武人们纷纷开口。
至此,百官们终于不迷糊了,原来皇帝一门心思的,是想复立废太子,至于说,当年事到底是真是假,已然不重要了。
之前为李治摇旗呐喊者,纷纷开口支持李承乾,与李泰相亲者,在知晓皇帝态度后,也瞬时倒戈。
李四郎还是没有回过神,在他看来,东宫已经是近在眼前了,结果,一瞬间又被抽离出十万八千里...这个冲击,太大了。
“好,既然卿都无异,那秦王为朕之嫡长,与法理纲常,以他为储君,当安天下,卿等觉之如何?”
自然,还是没有什么异议了, 不是说没有反对的人,只是,他们只敢在心里反对,武人站了队,皇帝一门心思....反对也是无用的。
张阿难摊开诏书,声势如虹道:“以为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秦王承乾。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允兹守器,养德春宫。朕钦承景业,嗣膺宝位,宪则前王,思隆正绪,宜依众请,以答佥望。诏立承乾为皇太子”
宣读罢,李承乾走下,跪在御阶前,两手越过头顶,“臣,承乾,领旨。”
张阿难将圣旨给过。
李承乾站起,转身面向群臣。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恭问,殿下圣安。”
面见新君,当行大礼,百官下跪作拜,唯有李泰,还是一动不动,他痴痴看着,眼睑都在颤抖。
李承乾也是不在意,只对群臣道:“诸卿免礼,孤重继储位,望之日后,卿等,多多帮携。”
百官站起,然后再俯腰,异口同声道:“臣等,谨遵殿下教令。”
声音很响亮,震耳欲聋,李泰的脑中,像是什么炸了,他终于回过了神。
“李承乾!”
一声喝,李泰两眼血红,喘着粗气迈出一步,他举起手,探出圆如棍的食指,撕心裂肺道:“你....你负我!”
轰!
肉山倒塌,尘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