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旗鼓,府军们踏着血水,发起新一轮进攻。
张二石等人,脑袋已然空空,刚开始,他们还有着恐惧,有着对血腥的不适,经一上午鏖战,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已差不多麻木了。
他们机械的扔着圆木、石头等,这些东西昭陵很多,只是,震天雷不多了,赵玉让省着用。
张二石将石头砸下,然后探出脑袋,墙垛下的人多了些,他这才舍得点燃一个震天雷丢下去。
习惯性的蹲下,然后捂住耳朵,轰的一声,等站起身来再往下看去,已经没几个站着的了。
泥地,被血水浇灌的松软,横七竖八,哀嚎声不绝于耳。
张二想,如果有人冲他丢震天雷,该怎么应对呢?
也许,最好是直接被炸死,不然,一身窟窿眼,实在是太痛快了。
府军的意志比不得禁军与京军,当他们看到袍泽一倒一大片,有些更是四分五裂,化成漫天碎肉,扭头就跑,想逃离这个修罗场。
“回去,都回去,无令不得擅退,不然,以怯战论处!”
由东宫六率组成的督战队大声喊着,可他们的威胁无几人听得进去,最终,在砍了不知多少人后,惊慌的府兵们才冷静下来。
李治冷脸走上前,高喝道:“陛下被逆贼挟持,正是尔等忠君报国之际,擅退者,治逃兵之罪,家眷同坐,战死者,朝廷加倍抚恤,妻儿老小一应供养。”
“他们的暗器不多了,莫要恐慌,杀...先登者,赏千金。”
威逼利诱下,府兵们转过身,硬着头皮再向着宫墙冲来。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置之死地,府兵们也是豁出去了。
战斗越发激烈,不断有人跌落,即有劳力,也有昭陵卫...
此时,后方青路又出现一条长龙,投石车到了,李治将长安武库中的所有投石车都拿了出来,只是因太过笨重,运输不便,所以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这是攻城利器,李治大为振奋,令人速速组装。
不多时,油罐,石头等,如雨点般倾泄而下。
离张二石不远处,一人被黑漆漆的油水溅到,然后瞬时被火焰吞噬。
昭陵的宫墙,很高大,但不算坚固,毕竟修建的目的是为了防盗贼,在投石车的不断攻击下,几处轰然倒塌。
李治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将东宫六率也投入战斗,赵玉声嘶力竭的喊着,张二石握紧刀,看着纷涌而来的敌人,心难免越跳越快。
迎面而来的,是个壮汉,他神情沉稳,眼神冷厉,一看就是久经厮杀之人。
他的武器,是把漆黑横刀,斜举起劈下,张二石狼狈的侧身躲过,下意识挥刀回抡,然后,这壮汉就倒下了。
张二石摸摸脸,热乎乎的,还有些黏,据城而守和面对面厮杀,不一样,但杀人,好像也没那么难。
劳力们以身体,堵住被轰塌的缺口,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府兵和东宫六率,跨不过雷池一步,李治看的,实在匪夷所思,他不明白,这些劳力为什么会这么难缠,更不明白,李承乾到底是给与了什么,能让他们这么舍生忘死。
天,渐渐昏暗。
又有一批府军赶来,张二石身边人所剩无几,他身上盔甲也是布满豁口,至于胳膊,不知是受伤还是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一点也动不了,敌人在休整,等他们下一次发起进攻,决然是抵挡不住了的。
赵玉将人都唤到一起,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火光,他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赵大哥…”程良骏跑来,“殿下让你们撤回去。”
呜呜呜~
号兵吹响了牛角。
府兵们小跑着,快速向着宫墙凑来,他们踏着尸体,越过了白日难以越过的豁口,未遭遇一点抵挡。
“杀!杀到山上去!”李治大喊着,“擒住逆首李承乾、李泰者,封爵,赐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新增援来的府军们,沿着青砖神道,战意高昂的向着山顶冲去。
李德骞守卫第二道防线,当他看到数不清的火把跃动后,便让人将半腿高的坛子向下滚去。
翻滚间,瓦罐破碎,大量油脂流出,地宫,祭殿,供殿……昭陵有很多的长明灯,所以,油脂也储备的很多。
李德骞将火把甩出,霎时间,火龙腾空而起,昭陵化作一座巨大油灯,映的黑夜如同白昼。
李治睚眦欲裂,他近乎疯癫的破口大骂着,骂李承乾不孝为人子,竟敢在昭陵放火,不顾念九泉下的长孙皇后和李丽质。
骂声回荡山间,李承乾听到了,他下了山腰,隔着熊熊大火,也声嘶力竭的骂起李治不孝为人,竟欲弑君弑父,还蛊惑朝野,污蔑他和李泰谋反,实在是贼喊捉贼,丧尽天良。
众人听到这番话,心中不免有所动摇,在李治谋逆和李承乾李泰谋逆之间,似乎前者更让人怀疑。
长孙无忌谋反被捉,其多年根基势力被瓦解,李治失去了最大倚仗,从皇帝的态度来看,他被废只是时间问题,李泰似乎已经窥见一分曙光,他好像……没道理和李承乾来做谋反这种事情。
面对各种不解狐疑的眼神,李治再扯着嗓子,大声质问李承乾,若不是早有反意,那昭陵的劳力们,为何会人人戴甲佩刀。
此问一出,倒是让许多人打消了疑虑,李治再连着几番怒斥,只是,未再得到回应。
府军尝试着扑火,可收效甚微,火势丝毫不见减弱,照这么烧下去,怕是得等到明天去了。
李治又急躁起来,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别说一夜,就是一息一刻都耽误不得。
可上山只有这一条神道,李治再急躁也是没办法,除非,突然降下大雨。
抬头望天,星辰璀璨,一朵黑云都没有,下雨,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老天虽指望不上,李治自是有自己的及时雨。
武媚来了, “妾听闻殿下受阻,便找到了当初修建地宫的工匠,他言,为了防备被囚地宫,在修建时,悄悄打通有一个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