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回来!”
“阀主回来了!”
“天刀宋缺回来了!”
解文龙、宋法亮、虎王哈信、蛇姬斯娜,以及他们身后的联军,无不士气大振,一扫梵清惠被辱,晁公错偷袭未果被反伤所带来的低落情绪。
由此可见,天刀宋缺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不是神,也离神不远了。
不然柴侍郎携一击破城之威南下郁林,除宋军外的部族士兵如果没有对天刀宋缺的绝对信心,怎么可能有勇气站到隋军的对立面。
便在这时,萧美娘突然一拍尤鸟倦,道声闪开,将其推到一边,双手上扬,展开天魔力场。
远方一道人影跳至半空,又是一声大喝,如山峰般的厚重刀气带着迸碎的光斑,挟一往无前的气势劈在那圈无形力场上。
“天刀第六式,是天刀第六式,力拔山兮!”宋法亮激动地道。
一股肉眼可见的水纹扩散开,空气中噗噗直响,爆鸣不断,刀气竟与天魔力场拉扯起来,水色光华快速扭曲,天魔力场变成了一个很有弹力的球体,凹、凸、扁、圆、瘪、涨……如此几次,刀芒溃散。
萧美娘大袖一甩,冷哼一声,收了功力。
她这里挡下宋缺的蓄力一击,那边楚平生动了,原本空空的双手多了一刀一剑,按在腰间三个呼吸,伴着一股直冲云霄的气流,一束紫色剑光贴地而出,呼的一声卷起满地黄尘,似乎整个地面都被削去一截。
而就在长近两丈的剑气迸射瞬间,另一只手的大刀反手一撩,雄劲的刀气紧随其后,将剑气卷起的扬尘搅得四散。
一紫一红两道光芒交错而过。
令人心悸的波动在两军战场一闪,希聿聿,先是一声悲鸣,宋玉华所骑战马的头飞上天空,而这位宋家大小姐的上半身也跟着飞了起来,腰部以下则留在马上,鲜血滋滋的往外喷。
她脸上还残留着对父亲领兵回援的欣喜,眼里绽放着光彩,然后便被狂风吹向阵列后方,看到了一颗又一颗飞起的头颅,如同被巨大镰刀收割过的麦穗一样抛上天空,下面则是东倒西歪的无头尸身,鲜血如同无数股喷泉,瞬间染红整个战阵,喷在那些侥幸未死,脸上充满恐惧的士兵身上。
而她的丈夫解文龙被刀气扫到,切断了右臂,切开半边身子,撞在后方无头的尸体堆,咳出好几口血,头一歪,死掉了。
“龙儿!”
解晖扑过去,抱起最器重的儿子的尸体,哑声吼叫。
数以百计的人头因为比宋玉华的身子轻,加速飞向后面,她被一个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头颅撞了下,加速坠落,掉入身穿藤甲,头缠青巾的瑶寨士兵怀里,吓得那些脸上抹着各种花纹,看起来有些骇人的士兵纷纷散开,她的半截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这时方才感觉到疼痛,手在地上不断拍打,往前爬,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宋玉华没有想到,她爹的到来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大姐……”
城头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宋玉华因为担心宋玉致在战场上叫骂,激怒柴绍,打乱他们拖延时间的计划,便让李秀宁和红拂女看住妹妹,于是那三人一直栖身城楼,把门窗关得死死的。
直至宋缺带领军队由北面杀回郁林,李秀宁认为局面稳了,便不再控制宋玉致,让她到城头观赏天刀的雄姿。
当宋缺一刀劈死隋军二百多人时,她在城头拍手叫好,欢呼雀跃,然而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恐惧、愤怒、悲伤取代。
因为宋缺狠,柴绍更狠。
一刀下去,她的姐姐和姐夫全死了,宋军士兵的人头飞天四百余。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了,然而并不是。
宋玉致的一声惨嚎,引得一群人回头看城楼,在那道声势被刀气压制,带起的狂风也被搅碎的剑气路径上,随着一声声哭爹喊娘的叫声,包括宋军士兵与手持石锤的羌族战士,转眼矮了一截,一群人趴在地上抱着断脚,满身鲜血地“蠕动”,惨像毫不逊色被刀气斩首的三百多人。
不,应该说这近三百断腿士兵制造的恐惧效应比那三百断头士兵还要强,毕竟后者已经死了,而他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哭喊叫人后脊梁骨冒寒气。
刀气割麦穗,剑气断脚跟。
柴绍一击下去,宋军主将腰斩,八百多士兵伤亡。
“玉华……”
只听一声悲愤的吼声,隋军后方身影再起。
“你杀我二百,我斩你一千,胆敢动我亲眷一根毫毛,郁林乃至整个岭南,我必屠他个万族绝种,鸡犬不留。”楚平生纵身一跃,整个人凌空而立,哪怕是托起他身体的狂风,亦阻挡不住那股子惊天杀气。
没人会怀疑他的行动力,苍梧城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天上的云似乎被他的杀意与战场的血气渲染,向着郁林城上空汇聚,由白而灰,由浅而浓,多云转阴。
轰……
云层亮了亮,传出沉闷的雷鸣。
无论是隋军士兵,还是宋军士兵,都呆呆地看着他,他们认知里的绝顶高手,一掠十几丈甚至二十几丈,可以不用换气,不用借力,可到柴侍郎这儿,直接停在了空中,凌虚而立,仿佛话本里的神仙。
苍梧一战,十八精骑的人后退十里,自然不知战斗经过,而战场核心活下来的人都被震成了白痴,所以大家只知他会音波功,不知道还有这等非人轻功。
随着后方隋军在尤鸟倦和柴慎的命令下让出一条通道,天刀宋缺在五千精骑的压阵下朝战场走来。
但见他身披半甲,气吞华岳,目冷千山,身体内好像藏着一头野兽,每踏出一步,土地未颤,人心先颤,手上那把看似轻薄,如新月般清冷的刀散发出来的寒意,叫人如临深渊,
天刀宋缺,人如刀,刀如人,出道二十多年未曾一败。
“柴……绍!”
宋缺在他身前十丈站定,乌云压顶,天地晦暗,偶尔闪过的雷光映入他的瞳孔。
“我儿师道,二弟和三弟是你所杀?”
“没错。”
楚平生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又多了你的女儿、女婿。”
“去死吧。”
双方结仇之深,再说废话已经没有意义,宋缺横刀眼前,只一抹,于雷鸣声中疏忽不见,残影在楚平生身周连成一片,像是将他整个人包围。
叮叮当当……
光影翻飞间,刀剑连番碰撞。
即便如向思仁、梅洵、鹰王罗风、狼王川牟这般人物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更不要说两边的士兵了,反正就几个呼吸后,身影二分,柴绍还是在天空,宋缺还是在地面。
宋法亮怔怔说道:“天刀刀法第四式,抽刀断水,怎么……”
楚平生似乎听到了他的问题,轻挽宝剑,像宋缺传音道:“比速度你差石之轩太多,他的不死七幻都奈我不得,何况是你的快刀。”
石之轩是败在他的手下?
梵清惠、师妃暄、徐子陵、晁公错、尤楚红、独孤凤,以及追着宋玉致来战场的李秀宁、红拂女等人尽皆失色,只有尤鸟倦和周老叹兄弟露齿阴笑。
怪不得邪帝舍利会落在他的手中,怪不得石之轩、盖苏文、候希白会死,怪不得阴癸派掌门和大明尊教的人会听他的话,萧美娘更是力排众议,采纳他的意见远征岭南……原来他并不是魔门下得这盘争霸大棋的棋子,而是执棋者。
楚平生没有在意周围人等的心思,剑尖斜指宋缺:“前几招就省了吧,面对我这样的对手,多余的缠斗只会加速你的败亡。”
宋缺瞳孔一缩,眼角微沉,煞气积聚印堂,刚要说他狂妄,却突然一愣,看了看手中的刀。
这把刀作为他的佩刀,早已练到心意相通,转圜如意的地步,刀体就跟他的身体一般,任何细微变化都不可能瞒过他,何况是重量增加这种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没有受伤,刀身更不见划痕。
宋缺往后退了半步,两手举刀,毫无花哨地用力劈下,正是刚才对萧美娘使过的天刀八式第六式“力拔山兮”。
刀气破空,势沉如岳。
方才是从远处劈下,如今人在战场中间,稍近的向思仁、董成只觉刀刮面寒,刺麻难当,不得不后退数丈才觉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