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血浮屠骑士又策马急追了一阵,向路上的商贾行人询问,却始终没有辛弃疾一行人的消息。
辛弃疾一行人都骑着马,这么明显的一支队伍,如果有人看见,不该没有一点印象。
很显然,他们已经离开了官道。
要么是发现被人跟踪因此躲避,要么就是他们虚晃一枪,实际的去处并不是济南府。
不管是哪个原因,这都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九个血浮屠骑士对于辛弃疾一行人,本来未必就怀疑是刺客同党。
他们只是抱着一种反正顺路不妨一查的心态。
万一真有问题,顺手就能立個功劳。
万一真有大问题,那更是奇功一件。
现在因为辛弃疾一行人的突然消失,他们心中疑心更重,倒是有心要查个清楚了。
领头之人略一思索,便喝道:“马号!”
一名形容粗犷的骑士提马上前。
领头之人道:“我们两人一组,分别向左右乡间岔路去打探一番,为免错过与‘白隼’的联系,你先往济南去。
我等追索无论有无结果,最迟傍晚时分,一定赶去济南与你汇合。”
马号听了心里就有些不太乐意。
万一刺杀皇帝的刺客,真就是我们这一路追踪过来的那些人,这是何等大功?
可是九人之中他的资历最浅,上司有所吩咐,他心中纵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马号答应一声,先把毡帽压低些,才一提马缰,顶着热辣辣的太阳,沿着大道向前而去。
其余八人则约定分头搜索到傍晚,无论有无消息,都直奔济南城汇合,然后便两人一组,分别向乡间岔道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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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金兵护送着宋国使团抵达了济南城。
济南尹仆散忠义率领济南府大小官员以及当地士绅,顶着烈日前往迎接。
当地官绅在城门外搭了迎接的彩棚。
彩棚虽然有遮阳的作用,到底不及城门洞里凉快。
官员们就三三两两地在城门洞下闲聊,直到前方有快马传报。
最多再有一柱香的功夫,宋国使节就要到了。
他们这才走出城门洞,站到彩棚下恭候。
士绅队伍中,以辛赞辛老爷子为首。
官员队伍,自然就是以仆散忠义这位济南尹为首了。
孔彦舟当初在颍州时被杨沅打出的皮肉伤已经养好了。
如今他已经不至于叫人一瞧,就是一副鼻青脸肿挨过揍的模样,便也不怕抛头露面了。
眼见将到城门下,前方有彩棚高搭,孔彦舟急忙翻身下马,把马缰绳随手往随从手里一扔,便快步迎了过去。
济南尹仆散忠义在完颜亮面前可比他孔彦舟还要有份量,孔彦舟岂敢对这位重臣失礼。
走到近处,孔彦舟又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前开封尹辛赞。
孔彦舟本是一介江洋大盗,行军打仗的法门,他倒是在长期作战中无师自通了。
可是对于各种行政事务,就实在一窍不通了。
因此他在担任开封留守的时候,很多本属于他负责的政务都是甩给辛赞的。
辛老爷子倒也没有怨言,替孔彦舟承担了不少政务。
因为这一层关系,两人同在开封任职时关系还不错。
此时一见辛赞也在,孔彦舟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上前抱拳施礼道:“哈哈哈,仆散大人、辛翁,久违了!久违了!”
仆散忠义笑道:“咱们自家人,客气什么。”
辛赞微笑拱手道:“巨济,你与老夫可是经年未见了。这一次你来济南,无论如何都要小住两日,叫老夫略尽地主之谊才是。”
巨济是孔彦舟的字。
金人入主中原之后,把中原文化一股脑儿学了去,处处以汉家风度为荣。
孔彦舟便也附庸风雅,花了一笔钱,托了一位大儒,给他取了个字。
孔彦舟遵照完颜亮的密旨,正打算在济南府搞点事情,摘了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的项上人头。
纵然没有人邀请他,他也要找个理由在济南小住几天的。
如今一听辛赞相邀,正中他的下怀。
孔彦舟和仆散忠义飞快地对了一个眼神儿,便哈哈笑道:“孔某与辛翁一别经年,心中甚是惦念。
如今这鬼天气,一路下来,都快晒掉我一层皮了,正想在济南府歇息两日。”
仆散忠义笑道:“好啦,等你住下,再与辛翁叙旧不迟。宋使下车了,孔将军还请为我二人引荐。”
前边,朱宋璋已经请杨沅下了车。
杨沅和寇黑衣这对宋国正副使节,在朱宋璋这位金国接伴副使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仆散忠义一见,忙与辛赞一起,在孔彦舟的陪同下向杨沅迎去。
双方顶着烈日,简单寒喧了几句。
杨沅笑吟吟地道:“杨某本以为江南炎热不堪,却不想这山东的日头更加毒辣。夏季出门还真是一趟苦差使啊。”
仆散忠义笑道:“不瞒杨学士你说,忠义本是北人,比伱杨学士更不耐热。
今日若非是杨学士大驾光临,忠义还泡在大水缸里呢。”
他撸起袖子,向杨沅展示了一下他的胳膊,道:“这盛夏我就是天天泡在水里过来的。
喏,你看,我都快泡‘浮囊’了。”
辛赞本是北宋年间的一位进士,如今看到宋国来的学士,心中格外亲切。
辛赞便笑道:“仆散大人对于杨学士的到来甚为重视,特意把‘泺源堂’辟作了馆舍,作为杨学士下榻之处。
那“泺源堂”里流水淙淙、泉眼处处,又有浓荫如盖,倒是清凉许多。
咱们不妨这就去‘泺源堂’,先请杨学士安顿下来,再为贵使接风洗尘。”
于是,双方便各自登车骑马,在一众官员、士绅陪同下,车轿络绎地往城中而去。
孔彦舟的五千大军自然是不能进城的。
五千个兵还好说,五千匹马在城里可没有它们驻扎的地方。
仆散忠义早在附近设下几处安营扎寨的地方,并且备下了粮草。
这些事自然有济南府推官刘十九和孔彦舟军中将领接洽安排。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五千精骑分别安排在了四处,分别在济南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一旦有事,骑兵就可以迅速散开,对这座城池形成封锁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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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泺源堂”建于北宋时期,原为当地官绅的一处别业,并非公署。
济南城里原本是有北宋时期官府建造的馆驿的,但是早已被金国官府挪作了他用,一时也腾不出来。
仆散忠义这才把建在趵突泉旁边的这处园林“泺源堂”临时充作了馆驿。
偌大一座城池,居然没有馆驿,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种现象在金国却很普遍。
金人崛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底蕴严重不足。
这也是他们入主中原后,上层迅速被汉民族文化同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在这一块上,于金国上层贵族而言根本就是一块真空地带。
完颜阿骨打,听着很遥远,实际上却不过就是三十多年前的人物,你就说这金国的底子薄不薄吧。
那时候,宋国使节出使金国时,金国连城郭、宫室都没有,就更不要说馆驿了。
当时接待外国使节,都是在完颜阿骨打自己家里。
设宴款待时,阿骨打家里的酒器食具不够了,赴宴的各位大臣是从自己家里自带餐具和酒水过去的。
而酒宴上端菜斟酒的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妻妾。
那时候完颜阿骨打的家还不如中原一个小地主的家里气派,主打的就是一个朴实无华。
当时的阿骨打和其他金国贵族比,唯一的不同是,他家里会摆一把用黄色丝绸包裹的椅子,以示这位“座者”是皇帝……
当时的宋国使者还惊奇地发现,金人讨论事情的时候,通常都是小贵族先说意见,大贵族综合小贵族的意见再加以讨论,最后商量出一个大部分人赞同的意见。
而这些大小贵族们商量事情的地方,居然不是阿骨打的家里,因为房子实在太小了。
他们通常是在河里一边互相搓着背洗着澡,一边就把国家大事商量妥了。
有一次宋国使节正和完颜阿骨打讨论严肃的外交事宜,竟然有一个女真百姓跑来邀请阿骨打去他家里吃饭,原因是他今天上山,幸运地打到两只野鸡。
现在不同了,三十年后的今天,完颜亮在规划扩建燕京城的时候,就划出了单独区域,修建接待外使的馆驿。
不过,那是燕京城。
金国地方上很多地方仍然没有馆驿,也没有专门的馆驿人员。
如今以“泺源堂”作为招待宋国使节的所在,但是招待人员也是七拼八凑出来的。
其中很多都是从辛赞和济南的一些士绅家里抽调来的奴仆下人。
大队人马赶到“泺源堂”附近时,寇黑衣骑在马上游目四顾,忽然在一堵枣树掩映的墙头上,看到一处不起眼的涂鸦。
那应该是用石灰石刻画上去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隼。
寇黑衣顿时心中一动:“血浮屠已经找来了!”
杨沅一行人被领进林木葱郁的园林之中,先去游赏了最出名的“趵突泉”。
“趵突泉”现在虽然是济南一景,却还没有赢得“天下第一泉”的美誉。
泉水四周,也没有后世所见的用石头砌出来的方方正正的池子。
周围是怪石嶙峋,爬藤葱郁。
清澈的泉水中,有三个泉眼喷出五尺多高的泉水。
泉声如隐雷,突出水面的水柱翻滚着,仿佛三座天然的白玉水瓶。
因为泉水温度低于此时的天气,水面上雾气氤氲。
水中游鱼翩然之姿便也飘逸了起来,倒真是一处野趣盎然的人间仙境。
这里的楼阁建筑并不多,而且都是依着流水地形建造,所以几幢建筑比较分散。
陪同而来的官员士绅分散到了几处楼阁中去,一众主要人物,自然是进了“泺源堂”。
众人进入“泺源堂”坐下,仆散忠义便吩咐人煮茶。
杨沅连忙唤住,笑吟吟地道:“杨某此次北来,带来了一些南国如今最为流行的龙井炒茶。
这趵突泉水清冽甘美,杨某曾闻,‘不饮趵突水,空负济南游’。
不如就用这趵突泉的水,加上狮峰的龙井茶,沏一壶好茶,请诸位品尝。”
杨沅说罢,对于吉光道:“于判官,有劳把本官所携的茶叶取一罐来。”
肥玉叶按着刀,侍立于“泺源堂”亭柱外的阴凉檐下,听到这里不禁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干娘李师师就是狮山茶场的主人,江南最大的炒茶商人。
北人一贯崇尚汉人文化,基本上南方流行什么,北方马上就会学去,引为时尚。
可以想见,今天杨沅以大宋学士的身份,用这炒茶招待济南官绅。
今日之后,龙井炒茶在济南府就能立刻千金难求。
这个杨沅倒是无意中成全了干娘的一桩大生意呢。
想到这里,肥玉叶不禁偷笑了一下。
只是她那笑容刚刚浮到脸上,目光便是一凝。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叫她震惊的想法:
那个难忘的夜,淡淡的星光月色、树上凌落的樱桃、一缸荷花水……
明明正是炎炎夏日,肥玉叶的汗毛却忽然一下子竖了起来。
李师师的男人,不会……不会就是……他吧?
辛赞听了杨沅一句“不饮趵突水,空负济南游”,不禁一阵激动。这句话,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辛赞作为一个济南府人氏,倒不是因为被人盛赞家乡山水而激动。
而是中原沦落已经太久太久了。
中原陷落时,他正当壮年,如今却已是两鬓苍苍。
他从盼望着能够亲眼看到王师北复中原,到现在希望有朝一日王师能北复中原,
这种心境的变化中,有着多少辛酸失望、有着多少苦涩难当。
大宋,还会收复故土吗?
大宋,还能收复故土吗?
随着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辛赞一颗苍老的心也愈发地沉寂。
此刻杨沅说出的这句话,如果是流传于南方,那岂不就说,南方宋人并没有忘记故土?
辛赞强抑激动,微笑地道:“‘不饮趵突水,空负济南游’,呵呵,趵突泉因为杨学士这一语,要盛名于世了。”
杨沅并不知道辛赞是什么人。
眼下在杨沅眼中,只是把辛赞当成一个归附了金国的汉人。
尤其是他能作为当地士绅之首参加接风宴,显然是倍受金人器重的人物,杨沅对他的戒心也就更重一些。
杨沅微笑道:“这倒不是杨某所说!这是流传于南方的一句话。”
杨沅想到了祖籍济南的冷羽婵,便道:“杨某有一位朋友,正是济南历城人氏。这句话,杨某就是听她说的。”
杨沅顿了一下,又一语双关地笑道:“辛翁你就在济南城住着,这趵突泉水,辛翁想喝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取用,自然不会觉得它的珍贵。
只有失去了它的人,才会对它念念不忘啊。”
孔彦舟冷笑道:“失去了它的人对它念念不忘?念念不忘又如何,难不成你们宋国还想打回来?”
杨沅乜了他一眼,把手一抬,袖子就滑了下去。
孔彦舟如惊弓之鸟,立即一个大撤身,“哗”地一声,摆了一个起手势。
孔彦舟猛然一口丹田气沉下,就像一只蛤蟆精似的,脖颈粗胀,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
杨沅抖了抖手,淡然道:“奸臣误国,祸害宗社,致我大宋有北地之失。”
杨沅向孔彦舟瞟了一眼,淡淡地道:“若是金国来日多几个如你孔将军一般的人物,杨某又何惮于做我大宋的粘罕、兀术呢?”
靖康之变、宋室南渡。
作为一个国家,是必须要对沦落了半壁江山的重大责任做一个检讨的。
可是除非是一个国家灭亡了,由新的国家对它做出历史评断。
否则,没有哪个政权依旧延续着的国家,会把如此重大的责任推到君父身上。
大宋官方对于失去半壁江山的历史罪责,早已做出了官方的评断:
六贼误国!
并由此上溯,认为是王安石变法失败以致衍生了一系列的问题,最终导致靖康之变。
这口锅全扣在王安石头上固然不公平,但是把它完全扣在任何一个人包括皇帝身上都不合适。
国家的衰败,有着太多方面的原因。
王安石被扣上这口锅,一方面是因为臣子不能诋毁君父,只能另找一个重量级人物背锅。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王安石变法这本经确实被念歪了。
变法的整体方向是好的,但它也不是完美的,弊端确实存在。
大宋之后的衰败,确实有着变法的一些内容久而成弊造成的一部分原因。
尤其是在用人上。
王安石变法遇到的阻力太大,为了能够推行新政,他只能采取“任人唯亲”的办法。
你支持新政,我就用你,至于你是真的认可新政还是政治投机,他顾不上了。
台谏系统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变成操之于个人之手的政治武器的。
他活着的时候,以他一心为公的节操和强大的掌控力,种种弊端还不明显。
可是在他死后,那些投机者就把它变成了党争的工具、谋夺个人私利的武器。
时人评价:“蔡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
在不能批评君父的前提下,宋人的反思也只能到这儿了。
杨沅不可能去违背这个盖棺论定的东西,那就太脑残了。
所以他只能按照官方说法,把宋国失去中原归结为奸臣误国。
同时,他现在是大宋的和谈使者,不能背叛谈判宗旨,大力宣扬反攻、收复。
他又是一贯主战的,便做了一个假设:“若金国今后多几个如你孔将军一般人物,杨某又何惮于做我大宋的粘罕、兀术呢?”
这就是把孔彦舟骂为误国六贼一般的人物了。
既然我大宋是因为六贼误国才使中原沦陷。
那么来日若是你金国奸臣当道,我大宋为什么不可以收复中原、光复故土?
如果我大宋那么做不合法理,你金国如今占据中原就不合法理。
况且,我只是做了一个假设。
假设的前提是“如果你们金国出现一堆的奸臣祸国殃民,导致国家衰败”。
谁要是揪住这一点做文章,你猜完颜亮会不会不高兴呢?
金国正当权的那些朝廷重臣会不会不自在呢?
六个名额呢,请君对号入座!
孔彦舟也不傻,并不接这个话题,只是冷笑道:“杨沅,你果然野心勃勃,觊觎我大金天下,当诛!”
“孔将军,你言重了!”随着一道不屑的声音,完颜大睿大步走了进来。
“天道无常,有德者居之。如果我大金国如那宋室徽、钦二宗一般昏庸无能,就算宋国不来取,西夏又岂会放过?西夏肯放过,说不定就会冒出一个东夏北夏。”
完颜大睿看向一旁的孔拯,问道:“衍圣公,你说本王说的对不对?”
孔拯讪讪而笑,不敢作答。
他现在和迁到山东的完颜大睿、完颜驴蹄走的很近。
可是孔彦舟这个皇帝近臣他也不想得罪,只好打个马虎眼了。
完颜驴蹄紧跟着走了进来,懒洋洋地笑道:“再说了,杨学士这番话对粘罕、兀术两位战功赫赫的大金功臣推崇备至,这是我金人的荣耀,杨学士何罪之有?”
粘罕和兀术都是完颜亮篡位称帝之前就已经死掉的人。
其中像粘罕,更是被金熙宗逼死的。
完颜亮杀金熙宗自立称帝后,为了展现金熙宗倒行逆施,该杀,还对粘罕大加褒奖。
杨沅举的这两个金国人物,不但不犯完颜亮的忌讳,而且确实是金人此时仍然树立的榜样。
孔彦舟的脸色甚是难看:“这宋使杨沅对我大金分明包藏祸心,两位大王缘何包庇于他?”
完颜大睿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忠义之士难道不该礼敬吗?
只要我大金皇帝贤明,大金臣子忠诚,又何惧于宋人的威胁呢?”
完颜驴蹄撞了一下完颜大睿的胳膊,用半个“泺源堂”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大睿,你不要这么说话。
孔将军可是降将,你在他面前提这个‘忠’字,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狠狠抽他的脸吗?”
“啊呀,口误,口误了!”
完颜大睿轻轻一拍自己的嘴巴,对孔彦舟呵呵笑道:“本王并无他意,人嘛,当然是要良臣择主而事啦。
人又不是狗,那畜生倒是晓得忠心事主!你又不是个畜生。你不是畜生,当然不用讲忠心了。
咦?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本王不读书的,是个粗人,口拙,口拙而已,孔将军勿怪。”
孔彦舟气的脸皮子发紫,咬牙切齿的只在心中发狠。
且容你们再猖狂一时,不消两日功夫,看本王不亲自取了你们的狗头!”
仆散忠义目光一闪,拍了拍孔彦舟的肩膀,为他解围道:“巨济,如果这趵突泉的水配上狮峰山的龙井,当真妙不可言。
呵呵,那么杨学士有意来拿这趵突泉的话,我们难道就不能去取那龙井茶?
何必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说罢,仆散忠义上前一步,抱了抱拳,笑吟吟地道:“两位大王和衍圣公什么时候来的济南,怎么也不跟下官说一声,下官未能远迎,未免怠慢了。”
其实这三个人都到了济南府好几天了,仆散忠义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故作不知罢了。
完颜大睿大大咧咧地道:“这不是听闻宋国使节杨学士来了么?你也知道,我们两个都是不学无术的,所以特别崇敬读书人!
杨学士那是文曲星下凡,我们来见见他,沾点墨火回去,说不定明天就脑袋开了窍,一下子有了学问呢。”
仆散忠义暗自冷笑,明天就脑袋开窍?我看你们是明天就脑袋开瓢。
仆散忠义打个哈哈道:“这倒是下官的不是了。
下官原想着两位大王事务繁忙,兼之天气炎热。
两位大王一个居于泰安,一个居于聊城,就没想着劳动二位。
想不到两位大王消息灵通,自己就来了。
快快快,两位大王,还有衍圣公,快请上座。”
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立即一左一右,挟住了杨沅。
完颜大睿笑道:“我们和杨学士多亲近亲近,沾点文墨气息。”
众人回到桌前坐下,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就提了两把椅子,挤到了杨沅身边,把本来坐在左右的仆散忠义和辛赞老爷子挤到了一边儿去。
完颜驴蹄笑道:“杨学士,一路远来,可还顺利啊?”
杨沅笑吟吟地道:“顺利,怎么会不顺利?
杨某出使之前,有来北国经过商的人,告诫杨某说,本地不甚太平,盗匪处处,杀人越货。
不过杨某一路行来,山清水靖,四方太平,毫无动荡。
可见流言不可信呐!金国地方官府治理的还是很不错的嘛。”
副使寇黑衣目光一闪,马上接口道:“杨学士怕是说笑了,金国皇帝陛下对咱们的到来特别看重。
金国皇帝陛下派了孔将军这等骁勇善战的武将,又领了足足五千精骑。
呵呵,五千骑兵啊,运用得当,都能左右一场大战的胜负,足以灭杀一个小国了。
又哪有宵小还敢找咱们的晦气呢?”
杨沅欣赏地看了寇黑衣一眼。
他把台子搭起来了,寇黑衣若是不够机灵,不知道借着台子唱戏,他就要自己往这件事上引了。
如今有寇黑衣一唱一和,透露讯息就自然多了。
杨沅神色一正,道:“五千骑兵,这一路人吃马喂的,耗费可是甚巨啊!
唯其如此,正足见金国和谈之诚意。
此去燕京,本使希望能不负使命,和金国顺利达成和谈意向。”
完颜大睿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想知道宋国有什么条件,可以做出多少让步。
这样才能知道他们这些金国权贵,可以在其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从而估算一下和谈有无达成结果的可能。
所以,完颜大睿马上关心地就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贵国能有这份诚意,那是两国百姓的福气。
却不知贵国对于和谈究竟有些什么想法呢?”
另一边,完颜驴蹄却因为杨沅和寇黑衣的这番话,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儿。
孔彦舟护送杨沅去燕京带了五千兵,而且是五千骑兵?
护送一支使团队伍,三百骑兵都够够的了!
可是完颜亮却派出了五千骑兵……
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一直想的是在规则之内阻止完颜亮发兵南下,他们并没有想过完颜亮要掀桌子的可能。
倒不是说完颜亮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完颜亮早就这么干过了。
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只是觉得,完颜亮当初为了巩固皇帝的宝座,大杀特杀也就算了。
如今没有必要再这么做吧?
把金国权贵都杀光了,谁来给你镇守这偌大的天下呢?
靠辽国、宋国一群归附的降将?
可是,寇黑衣一句“五千精兵”,杨沅又给他算了一笔帐,让他想想这五千骑兵一路人吃马喂的巨量消耗。
完颜驴蹄心里头就有点发毛了。
他忽然注意到自从杨沅和寇黑衣一番话后,仆散忠义的脸色便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微微带着警惕之意。
完颜驴蹄心中一凛,好在他那张大脸上的表情本来就不生动,此时也没露出什么异样。
完颜驴蹄装作认真听杨沅解说宋国立场的样子,把异样的情绪悄悄掩饰了下去。
不一会儿,杨沅拿出的那宋国炒茶,已经沏好端了上来。
仆散忠义、辛赞、完颜大睿、完颜驴蹄等人看着这茶汤不禁啧啧称奇。
这么清亮的茶汤,没放什么佐料,他们看着还是挺新鲜的。
金人自入主中原以后,就疯狂吸收、接受汉人文化。
而金国上层上士最喜欢接受的就是中原的奢靡之风,以及那些浮夸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玩意儿提升逼格啊。
之前他们的皇帝还泡在河沟子里,一边和大臣互相搓背一边商议国事呢,
突然就可以这么有逼格了,他们岂有不乐在其中的道理。
杨沅笑道:“诸位若是喜欢,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每位赠送一匣,且尝个新鲜。”
众人一听,连忙道谢,便端过茶去,学着杨沅的样子,轻呷一口,摇头晃脑,细细品尝。
其中只有完颜驴蹄,迫不及待,候那茶汤稍凉,便咕咚咚大口喝个干净。
他一抹嘴巴,道:“方才来时,燥热不堪,这热茶一喝,毛孔透开,倒是周身有了凉意。
哈哈哈,给本王斟满,本王正好口渴。”
侍女给他斟上一杯茶,不消片刻,完颜驴蹄又一饮而尽。
侍女甚有眼光,急忙上前再为他斟满。
辛赞品了一杯茶,抚须笑问道:“方才听杨学士讲,你有一位朋友,就是我济南历城人氏?”
杨沅道:“不错,我那位朋友姓冷,她是在临安出生的。
不过,听她说,她祖父就是济南历城人,当年中原动荡时,为避战乱而南下。”
“历城冷家,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南下的么……”
辛赞忽然动容道:“当初我们历城确实有一家姓冷的,和我们辛家还有些姻亲关系。
老夫一个堂侄女儿,就是嫁做冷家媳妇的。
中原动荡的时候,宋金鏖战,山东地界的匪盗趁机横行,混乱不堪。
那冷家为了避祸,就举家南迁了,从此了无音讯。”
说到这里,辛赞喟然一叹,道:“老夫还以为冷家在逃难途中遇到匪盗,已经全都殁了。
想不到如今还能听到冷家的消息,好!好啊!”
杨沅听了辛赞的话,不禁心想,如果冷羽婵真是这位辛老爷子的姻亲后人,那么算一算……
冷羽婵岂不就是辛赞的侄外孙女了?
杨沅忙道:“我那朋友的家世,杨某以前倒是没有仔细打听过。
只是偶然听她说起,当初家族从历城南迁,途遇匪盗,一家人也只有她父母双亲侥幸南渡成功。
而且,我那朋友,父母双亲在她幼时就已相继过世,在临安府她如今也是孤单一人了。”
辛赞听的好不心酸,不禁说道:“杨学士,待你归去宋国,还请仔细询问一下你那朋友家族情形。老夫觉得,他……应该就是老夫的侄孙。”
杨沅道:“既如此,倒要劳烦辛翁先讲一讲尊府情形,杨某归国后,也好说与那位冷姓朋友做个印证。”
辛赞叹息一声道:“老夫么,本是大宋宣和三年进士,世居济南历城。老夫只有一子文郁,早已过世。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孙儿,名叫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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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带着肥天禄,大模大样地回了辛府。
一进四横闸村,辛弃疾就不需要遮掩什么了。
整个村子都是跟着辛家贩盐讨生活的,都是辛家的耳目。
他把肥天禄让进花厅,对肥天禄道:“大叔且先在我家里住上几日。
等官府缉捕盐贩的禁令取消,弃疾再安排你返回大宋,那样更加妥当一些。”
肥天禄连忙道谢。
辛弃疾笑道:“大叔和弃疾客气什么。
弃疾的祖父一直思念故国,若是见到你这位故国义士,必然欢喜不禁。弃疾先带大叔你见见他老人家。”
辛弃疾对奉茶上来的丫鬟问道:“春花,我爷呢?”
春花道:“老爷子受济南尹仆散忠义大人的邀请,去迎接宋国使节了。”
肥天禄吃了一惊,失声道:“有宋国使节来了?小姑娘,你可知是何人来使?”
那丫鬟想了一想,道:“婢子记不大清了。
不过,婢子听老爷子提过一嘴,说那宋国使节乃是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呢。”
肥天禄震惊道:“杨沅?!他怎么出使金国来了?”
辛弃疾讶然道:“杨沅?我也听说过此人名姓,他是今科大宋状元啊。大叔你认得他?”
肥天禄险些脱口说破自己的身份,定了定神,才道:“大叔本就是临安人氏,和这位状元公,有过几面之缘。”
“哦?”
辛弃疾想了想,便吩咐那婢女道:“春花,你叫前宅的人,马上去打听一下这位宋国使节的详细消息。”
那婢女答应一声,便急急向前宅走去。
辛弃疾笑道:“弃疾也很想结识一下这位大宋状元,大叔你可要与他见见,搭使团的‘顺风船’返回大宋?”
肥天禄惊讶地道:“小兄弟,你能帮我见到杨沅?”
辛弃疾笑道:“在济南地面,我们辛家要做些事还是不太为难的。
再说,我祖父既然是迎接大宋使者的本地士绅代表,弃疾带个‘随从’去见祖父,总没有问题吧。”
肥天禄听了不禁有些意动,但他转念一想……
他可是刺杀金国皇帝的人,如果他去了杨沅的使团当中,又不慎被人发现,这件事岂不坐实了是宋国所为,令宋国陷入被动?
肥天禄迟疑了一下,说道:“杨沅为何出使北国,大叔现在还不清楚。且待小兄弟你查清宋国使团详细情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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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万万没有想到,从辛赞口中,竟然问出一个“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辛弃疾来。
也幸亏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以前只能在史料文稿中才能见到的历史人物,早已修炼的处变不惊。
不然,乍闻辛弃疾大名,杨沅必然露出震惊之色。
他一个远道而来的宋使,听到金国治下的济南府一个年方十五岁少年的名字,便神情异样的话,恐怕就要给辛家惹些麻烦了。
一俟知道辛赞的儿子已经去世,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嫡孙。
知道辛弃疾未来人生选择的杨沅,就明白这位辛翁定然是个依旧心向大宋的人。
冷羽婵是杨沅的女人,换言之,他是辛赞老爷子的侄外孙女婿,是辛弃疾的表姐夫。
这样一想,杨沅对辛赞顿觉亲近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唠起辛老爷子在宋国的亲眷,还真不用背着人。
金国在宋国那边有亲戚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那些人家在金国大多非富即贵。
毕竟战乱时期,有能力远迁逃跑的,几乎就没有穷人。
再一个,这也和金人还没有消失的部落习俗有关。
早期氏族部落时期,女真人实行的是氏族外婚制。
进入酋邦阶段后,女真人实行的是部族外婚制。
所以,部落与部落之间,不知有多少层复杂的婚姻关系。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为了争夺猎场和草场,彼此间杀一个你死我活。
因而他们也不会因此就排挤、猜忌自己部落中与其他部落有联姻关系的族人。
因为要是那么算起来,恐怕他们整个部落都找不出几个在外边不沾亲带故的人了,包括他们自己。
而金国从这种部落联盟到现在一共也才三十多年时间,诸多旧习和观念都还没有转变。
他们在这厢聊着天,完颜驴蹄就在旁边不停地喝茶。
喝着喝着,他便摸了摸肚子,笑道:“这茶汤甚好,不仅解暑气,还泄火气。大睿,陪咱去方便一下。”
完颜驴蹄说着便起身,走到完颜大睿身边,在他肩上笑嘻嘻地拍了一把。
完颜大睿察觉完颜驴蹄用的劲道儿有些不对,不由得心中一动。
完颜大睿便翻个白眼儿,嘟囔道:“真是懒牛懒马屎尿多。”
他发着牢骚,便起身跟着完颜驴蹄一起走了出去。
二人遛遛达达地出去,向侍候在外面的人问清方便的所在,便一起走过去。
行在林荫路间,完颜驴蹄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他低声道:“大睿,孔彦舟护送宋国使节去燕京,足足带了五千骑兵,你不觉得有些古怪么?”
完颜大睿知道他喊自己出来,必定有事商量。
不想却从他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方才在“泺源堂”上,他还真是一听就过,没有深思。
因为当时他正急于了解宋国的谈判底限,忽略了。
此时听完颜驴蹄一说,完颜大睿便意识到不太对劲儿了。
“带了五千骑兵……,他想干什么?”
完颜驴蹄阴沉着脸色道:“在我大金腹心之地,调动五千精兵,你说他还能用来做什么?”
完颜大睿怒道:“完颜亮……他真就如此大胆?他这是要把我金人权贵赶尽杀绝吗?”
完颜驴蹄没有作声,他认定孔彦舟带了五千兵,恐怕是要对他们不利的。
可是对于完颜亮这种“你稍有忤逆,我就以杀镇之”的做法,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二人默默走进“五谷轮回之地”,方便之后又从里边出来,缓缓往回走。
完颜驴蹄道:“我们应该马上走,你我两家的部曲、家奴加起来也有上万人马。只要我们能返回家里去,孔彦舟纵有歹意也未必还敢动手了!”
完颜大睿没有完颜驴蹄的急智,这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考虑事情总喜欢再三推敲。
有这种习惯的人,是很难对别人的行为及时做出反应的。
但是,这样的人,你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从容思考,他所想的事情却大多会更加缜密。
完颜大睿摇摇头道:“如果,孔彦舟领五千精骑来济南的目标是我们,你觉得我们还走得了吗?”
完颜驴蹄急道:“此等大事,孔彦舟定然不敢事先便晓谕麾下将士。
你我可是金国王爷,我们要硬闯出去,谁敢阻拦?
咱们闯出去,等他发觉怕已来不及了。”
“来得及!”
完颜大睿冷冷地道:“你看到那四下游走的侍卫了么?
我们只要不告而别,突然离开‘泺源堂’,孔彦舟马上就会得到消息。
哪怕我们闯得出第一关,再闯得出城池这第二道关,还有第三关呢!
你别忘了,仆散忠义刚下了命令,为缉捕打击盐贩,封锁了水陆各处要隘。
仆散忠义显然是他的同谋。”
完颜驴蹄听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沉吟道:“出了‘泺源堂’、再出城,再加上一路重重的关隘……,每道关口只要稍稍耽误些时间,五千精骑就追上来了。”
完颜大睿目光闪动,道:“所以,我们不能走。
他们没有马上动手,定然是想师出有名,恐怕是要炮制个什么罪名安在我们身上,然后再对我们挥刀,我们还有时间。”
完颜驴蹄道:“你想怎么做?”
完颜大睿沉声道:“我们不动声色,马上派人去联系卖咱们私盐的‘六千会’,通过他们派人出去,连夜通知你我家族。然后……”
完颜大睿露出一丝冷笑,道:“就以发现私盐贩子为由,调动你我的部曲家奴,直接闯来济南府。
你别忘了,你我二人镇守山东路,也是有权干预地方政务的。
他仆散忠义既然要抓盐贩子,咱们就派兵配合他抓,有什么问题?”
完颜驴蹄心中急急盘算了一番,说道:“你我两家距离济南城并不远,但是要集结人手再快马而来,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了,万一……他们今晚就动手怎么办?”
完颜大睿道:“还没有给我们编排罪名,又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他们不会仓促动手的。”
说是这么说,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完颜大睿也不敢大意。
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今晚,你我就跟着仆散忠义。
如果他回府,我们也要跟去。只要牢牢守住他,他就无法对咱们动手。”
“好!”
完颜驴蹄咬牙切齿地道:“完颜亮!他这是想逼老子造他的反呐!
这狗娘养的,逼急了我驴蹄,我死也得叨他一块肉下来,断然不会让他好过!”
完颜大睿道:“一切都还只是你我的猜测,冷静些,不要叫人看出端倪来,我们回去。”
“嗯!”
完颜驴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满腔的怒火,跟着完颜大睿走进了“泺源堂”。
一脚踏进门槛儿,两人便已满脸笑容。
仿佛那道门槛儿,就是一个变脸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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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城,四横闸村。
村正袁景仁急急走进了辛府。
“我有急事,要见小少爷。”
他知道辛赞去了城里,如今有紧急事情,就得请示辛弃疾了。
“袁大叔,什么事?”辛弃疾听到消息,从后宅急急赶了出来。
袁景仁道:“少爷,经常从咱们这儿大量购买私盐的一位大客商,想要咱们帮忙,送他的人穿越封锁前往聊城和泰安。”
辛弃疾一怔,问道:“两个人?”
“是!”
“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要紧事?”
“没有。”
辛弃疾沉吟起来:“这个时候动用咱们的秘密通道,如果不是十分紧要的大事,最好是不要管。
不然,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就要断去一环,再要补上,十分吃力。”
袁景仁道:“俺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位大客商,从咱们这儿购去的私盐一向极多。
咱们从南方运来的私盐,他经常一买就是一船。
而且,他还跟咱们的人说,只要咱们帮了他们这个忙,以后从咱们这儿进盐,愿意再加价一成。”
辛弃疾思索了一下,道:“这么豁得出去,看来他们真的有很急的事啊。”
袁景仁道:“少爷,他们每次从咱们这儿买进的盐都不少,而且很快又会再买。
所以,俺估摸着,他应该是一个身份不低的权贵,所以才有门路迅速把盐售卖出去。
不过,他显然是没有自己买盐的门路,又或者……是担心树大招风,所以才从咱们这儿买?”
“是地方权贵么?”
辛弃疾想了一想,道:“那倒是值得帮他一把,答应他。但是……让咱们的人多加小心,我今天回来时便发现,官兵巡弋森严,这次不比从前。”
袁村正答应一声,便又匆匆离去。
袁村正刚走,辛家派去城里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辛弃疾也不问他,便带了他去后宅见肥天禄。
那人把宋国正副使者的身份一说,肥天禄就变了脸色。
副使是机速房蝉字房的副承旨寇黑衣?
不用问了,玉叶一定跟来了。
肥天禄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况且他和郑远东还是知交好友。
派来的副使既然是机速房的人,他女儿不跟来才怪。
如此一来,他倒是必须和杨沅见上一面了。
不然女儿去了燕京,必是为了寻他。
而他已经离开燕京,万一女儿为了寻找他惹出什么动静来,他倒是安然离开了,再把女儿陷在北国,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肥天禄对辛弃疾道:“小兄弟,这宋国使节,我还真的需要见上一见了。
还请小兄弟帮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