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这片遍地疮痍的土地。
废墟中,临时升起的篝火已经燃尽,最后一丝火星散发着一缕弯曲的白烟,升入空中。
持剑人坐在篝火边,脸色不大好看。
轻影和红窗依偎在一起,呆呆地注视着灰烬,默不作声。
“走吧,他肯定已经没救了。”
这不知道是金丝眼镜,也就是古典乐第几次催促了。
“再等等。”持剑人绷着脸,不停地摇头。
“还等?”古典乐不耐烦地说道:“这可是黑死病!现在我们的技能被封锁,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不快点去寻找线索我们就都得完蛋!”
进入灵域后,驱魔人们被分散在佛罗伦萨外城各处。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靠着驱魔人之间特有的信号先后聚集到了一起。
然而,天黑之后,除了古典乐,持剑人,轻影红窗,还有一个青湖分会的名为盲盒的男性驱魔人以外,再没有第六个驱魔人赶来这里。
更糟糕的是,后半夜的时候,他们通过面板观测,发现代表着存活人数的10,慢慢变成了6,这意味着已经有四个驱魔人断开了连接。
这四个驱魔人甚至还没有开始任务,就死在了出生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死病的威胁竟然比以往遇到的鬼怪还要大。
“如果有技能.如果有技能就好了。”
盲盒一直嘀咕着。
他正好擅长医疗技能,如果能使用技能,那么黑死病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威胁,可惜没有如果。
十个驱魔人,有四个出身未捷身先死,这对其余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至于他们到现在还没走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律一直没出现。
而姜律一直没出现,持剑人就一直反对离开,轻影和红窗自然也不用多说。
所以整个晚上,他们都一直守在这里。
可现在已经天亮了,太阳都已经完全升起了来,古典乐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我真的不明白。”
他表现得有些恼怒:“为什么就非得为了一个人白白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而且为什么你们就这么确定他还活着?兴许早就染病死掉了呢?”
红窗秀眉微蹙:“不要妄下定论,那第六个人不是还活着么?”
“那你凭什么觉得那第六个人就是他?”古典乐反问。
见红窗不回应,古典乐叹息一声:“就算是他又怎样呢?我可是听持剑人说他才刚刚加入公会不到一天,一个新人能跟我们进a级灵域就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了。
再加上运气不好,大家降临的地方都是分散的,没人能帮助他,我还是觉得你们接受现实比较好。”
显然,在他看来,姜律已经大概率寄了,持剑人跟轻影红窗的坚持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一边是攻略组挑出来的精英,一边是新人,哪边存活的概率大根本用不着多想。
只是古典乐的确没想到,这次的限制竟然是技能,这就导致身上没有特殊属性的防御道具的人几乎刚出来就被感染了,差不多等同于直接倒在了过场动画里,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相当罕见了。
没有防御道具或者增益技能吊着,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体质不断降低,然后开始掉血。
单纯就说无处不在的瘟疫威胁,这个灵域就无愧于它超a级的难度。
“接受现实么”
持剑人叹了口气。
“伱别这么沉重啊。”古典乐无奈地劝慰道:“这种学习交流的灵域难度一般会偏高,这不已经是惯例了吗?哪次不死上几个人呐?出发前公会不都给咱发了保命道具么?又不至于真的死。”
提起这个,持剑人脸色突然一变。
古典乐意识到什么,神情也开始不大自然起来:“你别告诉我”
“坏了!”持剑人猛地站了起来:“他一开始没说要来,是临时加上他的,好像没人给他发保命道具。”
听到这个消息,古典乐和盲盒倒是还好,轻影红窗却脸色一白。
“那岂不是说”
她们对视一眼,想到了她们生拉硬拽把姜律拖到公会的场景。
“是我们害了他?”
心里脆弱些的轻影眼眶一下就红了。
古典乐哪受得了这个,见状马上又变了口风。
“别哭啊,这不还剩一个吗?万一是他呢?”
然而他的安慰对于马上联想到了姜律一系列惨状的轻影来说,完全起不到一丝作用。
她低下头,双手撑在并紧的膝盖上,捂住脸,竟开始抽泣起来。
红窗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
她的指尖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很难接受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不过她尚且还保留了些理智。
她站起了身,声音有些哽咽地道:“不行,我们得出发了。”
同样十分担忧的持剑人一愣:“不再等等么?”
“不能再等了。”红窗摇摇头:“即便还活着的是他,这么久不来,也足以说明他遇到了抽不开身的麻烦,古典乐说得有道理,我们每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染病的威胁。
这对最后一个幸存者来说也是一样的,所以与其白白干耗在这里,不如早点去完成任务,尽早让所有人都能脱离。
如果剩下的人是他,那么就能让他死去的风险降到最低。”
持剑人语塞,不过只是一会儿,他也想通了。
从篝火边站起来,持剑人踩了踩尚有余温的篝火灰烬,沉重地点点头:“走吧。”
就这样,几人终于统一了意见,朝着内城进发。
在篝火边等待的时候,他们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已经商讨了最后一个人和他们会合后的计划。
首先就是要进入内城,然后想办法接触到佛罗伦萨的统治者,得到对方的帮助。
他们认为,作为统治者,如果连对方都提供不了什么线索,那么他们想要靠自己寻找到些什么恐怕更是不可能的。
堂堂一城之主,耳目众多,整座城市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黑死病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出现,一定有什么征兆。
这个征兆,无疑就是完成任务的关键,他们需要想方设法从统治者的嘴里撬出来。
而至于接近统治者的方式,几人也商量出了一个完整的方案。
那就是利用未来的知识来进行降维打击!
黑死病的本质就是鼠疫杆菌,但这个时代的人压根就还没有发现微生物,更不可能想到那些随处可见的老鼠以及生活垃圾或是污水就是病源。
经受如此苦难,想必统治者对这种无解的疾病恐怕已经焦头烂额,只要他们以此为由,肯定能轻而易举见到对方。
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也没关系,还有planb,直接武力逼迫。
不过能让统治者全心全意配合还是最好,所以planb也是万不得已才会采取的方式。
来到昨天姜律在马里诺的带领下消毒后通过的内城的城门前。
几人不但没有见到想象中应当存在的关卡,甚至连个守城的人都没有,整个城门大开着。
通过时,古典乐有些感慨的摇摇头。
“连我们有没有黑死病特征都不查,也没有药物消毒,就这么就放我们进来了,他们不被传染谁被传染啊?”
盲盒接过话茬:“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没什么办法。”
其余三人却并没有闲聊的雅致,他们只想早点结束任务,然后回去确认姜律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别这么多废话了。”红窗催促道:“快找个人问一下城主在哪。”
古典乐心里有些不高兴,明明是一个分会的,不关心自己分会的人,反倒更在乎其他公会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盲盒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免不了还是酸溜溜的。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持剑人。
他四处张望起来,想要找一个看上去靠谱的人。
然而,城门正对着的整条大街上躺满了人。
他们全部都是脸朝下,趴在地上,看不出死活。
“注意捂住口鼻,尽量减少感染的可能。”
持剑人小声叮嘱一句,然后撕下一块布条当作口罩遮住半张脸,小心地跨过地上这些病患,朝着远处一个坐在太阳底下发呆的人走去。
看着他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深入黑死病的温床,古典乐和盲盒脸色微变。
轻影和红窗对视一眼,也都学着持剑人的样做好保护,跟了上去。
无奈之下,原地站着的两人也只好咬咬牙跟上。
“你好。”
持剑人冲那个盘着腿,坐在阳光下的干瘦老头打了个招呼。
脸上带着浅浅黑斑,但精神劲头却很不错的干瘦老头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几人:“外乡人?”
“是的。”持剑人点点头:“我想打听一下,请问在哪里可以见到城主?”
干瘦老头想了想:“城主现在大概在帮教皇准备加冕仪式吧,或许在宅邸里,也或许在中央广场。”
“教皇?”
几人一怔,面面相觑。
这不佛罗伦萨么?教皇搁这儿加冕?
那梵蒂冈是拿来干啥的?
“是啊,新任教皇。”干瘦老头虔诚地抬起头,那张褶皱遍布的脸庞散发着莫名的光芒:“他就像神一样突然降临,然后拯救了我们。”
听着他的话,古典乐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呃,冒昧问一下,你说的教皇是信奉上帝的吧?”
“上帝?”干瘦老头冷笑一声,学着昨晚教皇姜洛克一世慷慨陈词时说过的话道:“上帝就是个婊子!”
“那么.”古典乐继续问道:“你们的教皇信奉的是哪位神祇呢?”
“救赎之神。”干瘦老头光速变脸,虔诚再次浮现。
“教派的名字呢?”
“呃糟糕,有些想不起来了。”干瘦老头想了很久,不大确定地道:“大概是,太阳会,还是十字会什么的,昨天离得太远,没听清。”
“谢谢你。”
“不用客气。”干瘦老头点点头,想起什么,有些狂热地询问:“说起来,你们考虑信奉救赎之神吗?信奉救赎之神的话就不用怕瘟疫了。”
“这个.”古典乐敷衍道:“我们会考虑的。”
结束谈话,几人来到一处没有躺尸的角落商议起来。
“破案了。”古典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声对尚还迷茫的几人解释道:“这个世界的历史和我们认知中的不一样,上帝依旧存在,但不知道哪里蹦出了个异端,在佛罗伦萨立教了。”
“你们觉得他说的那个什么救赎之神靠谱么?”
盲盒问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号神。”
“所以说肯定是异端啊。”古典乐不屑道:“而且还是最拙劣的那种,打着入会就能免疫瘟疫的旗号,抓住人们的痛点,纯诈骗。”
“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持剑人提出了大胆的猜想:“祸根就是这个所谓的教皇啊?”
然而这个大胆的猜想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古典乐还顺着这个思路拓展了下去。
“真搞不好。”
他思索着道:“这个教皇把黑死病用某种方式传播到了这里,然后趁火打劫,把蒙昧的民众当作工具,达到破坏信仰,建立异教的目的。”
正当他打算继续思维发散的时候,红窗却打断道:“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
她看了看遍地趴着的死尸病患,满脸郑重:“你们看这些人,都成这样了还对教皇死心塌地,说不准那教皇拥有某种超凡能力,洗脑了他们。
我建议如果大家有能提升精神抗性的道具,那就尽早准备好,以免着了道。”
“有道理。”几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但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出现在了街道上。
他手上拿着一个短号,边走边吹。
然后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
那些趴在地上的“尸体”,听到号声全部从地上爬了起来。
几人顿时一惊。
好好的快死的人,怎么突然就活了?而且看他们的表情,似乎还挺乐呵的
隐隐约约的,几人还听到他们好像在说什么“终于到点了”、“好滑”、“凉飕飕的”、“兄弟,忍不住了”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古典乐眯起了眼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盲盒玩笑似的道:“跟魔笛好像有点像啊,那里面也是笛子一吹,老鼠就跟着吹笛子的人跑,这得了黑死病难不成变得跟老鼠一样了?”
持剑人竟然觉得这个形容意外地很贴切。
也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吹短号的士兵注意到了他们,叫道:
“诶!你们几个!”
几人顿时警惕起来,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然而士兵却没有丝毫敌意,只是问道:“你们是刚进城的?”
“没错。”古典乐笑里藏刀地回答。
“哦。”士兵没察觉到异样,只是平静点点头,指了指街道尽头:“去那边的领取点,一人领一份圣水,然后灌肠。”
“啊?”古典乐笑容凝固,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士兵以为几人抗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别把疾病带到我们的城市!”
这时,先前的干瘦老头搭茬道:“可是他们不是救赎之神的信徒啊。”
“没关系。”士兵忠诚地说道:“教皇说了,神的庇佑是不分国界和种族的,无论信与不信,只要深陷泥沼,他就会拯救!”
“噢!伟大的教皇!”干瘦老头对着天空开始顶礼膜拜。
而其他原本看热闹的人听闻教皇如此仁慈,也是开始齐声赞颂。
“噢!这才是我们认可的教皇!”
“佛罗伦萨的救世主!”
“教皇伟大!无需多言!”
看着几近魔怔的民众,几个表情凝重的驱魔人愈发肯定,这个教皇肯定不是个好玩意儿。
甚至就连根正苗红的天主教也不可能如此深入人心,这个不知道哪窜出来的教皇凭什么?
还有那所谓的圣水。
谁家好圣水是拿来灌肠的啊?!
调整失败,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