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老婆出去买菜的时间,陈西还是拿起了手机。
那个备注叫“陈姨爷”的手机号码还在,但通话记录却一个也找不到了,陈西记不清最后一次与陈姨夫通话是什么时候,或许至少是两年以前的事,因为陈西换新机也已经超过了两年。
陈西担心姨夫早已经更换了手机号码,他没有姨夫的微信,于是陈西在微信里搜了搜那个手机号码,搜索结果里显示出的是姨夫在橘子洲头***纪念雕塑前游历过的头像。
陈西这才放下了心,拔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姨爷子……”
“姨爷子”是陈西他们当地对姨的老公的称呼。
还没等陈西接着说,电话那头传来了陈西姨夫急促的说话声。
“西伢子吧!是西伢子。西伢子,我跟你讲,本来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的,但那钱的事我一直没有解决,前年吧给你打过了电话,去年因为还是没有着落,就没有打了。哎!玮伢子花我的钱太多了,这个玮伢子,哎……”
玮伢子叫陈玮,是姨夫的儿子。姨夫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正好组成一个“好”字。说到陈玮,还是陈西父亲起的名,陈西姨夫正好与陈西同姓,两家没有近亲关系,住的地方隔得较远,但因为是亲戚,又是同姓,所以来往还是比较密切。陈玮生下来几个月了,还没有名字,那年春节“吃春饭”(吃春饭是当地习俗,即每年春节亲戚之间吃席聚会,各家轮流做东),陈姨夫对陈西父亲说:“姐夫哥,你看我一个种田的,没什么文化,你就给我崽取个名字吧。”陈西父亲也就没有推辞,说:“那好,我希望他长大后有经天纬地之材。就叫他陈纬吧。”陈纬的名字就这样取下了,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陈西看过“陈纬”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登记的是“陈玮”,陈西愣了愣,但还是没有问,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陈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些想好的词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只好“嗯,嗯”地应着。
见陈西没有搭言,姨夫又说:“陈南是怎么搞的啰,听说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哟?哎!这个玮伢子花我太多钱了。”
陈西说:“还好吧。”他欲言又止,但还是继续说:“是癌症,不过可以治。”
陈南是陈西的二哥,陈西想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要回你当初借我的贰万元钱,好拿给二哥治病。”
陈西终是没有说出去,那头姨夫又说:“你先顶住一下,玮伢子真的花了我太多的钱。”
陈西终于说:“能够顶住,我也不会开口说。”他用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疫情三年了,我们也顶不住。”
不知姨夫有没有听清楚,还是在那里不断的叹气,“这个玮伢子,花我太多的钱了。你先顶住一下,你先顶住一下……”
陈西没有道别,就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沙发上,怔了好多一段时间。
老婆买完菜回来了,见陈西坐在沙发上,没有看手机,什么也没有干,就问:“电话打过了?”
陈西闷闷地嗯了一声。见陈西兴致不高,结果不言自明,老婆也就说,“算了,这贰万元不能作数了。你怎么说的?”
陈西气呼呼地说:“我还能说什么?他叫我顶住,顶住。”
老婆见陈西动了怒的样子,也就识趣地进厨房择菜去了。
当初借钱出去的时候,陈北是极力反对的,他给陈西分析了这钱不能借的原因:一是现在整个大环境不行,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工厂员工将近一百人,因为他们从事的是劳动密集型产业,首当其冲受累,缩到至今天不到十分之一的员工,又恰巧碰上疫情,自己也自身难保;二是陈玮才二十多岁,就想在长沙贷款买房,太超支未来了;三是姨夫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对儿子太溺爱,姨夫女儿想要在姨夫农村老屋弄块地做屋姨夫都不肯,说都是要留给儿子的,对于这种儿子是儿子,女儿是女儿的思想,我们不能纵容,诸如此类的各方面分析,等等,等等。陈西对于陈北说的话,虽然嘴上不置可否,但那天晚上临睡前,陈西还是与老婆在床上商量了起来。
陈北是陈西的弟弟,陈西的父亲当年给子女取名的时候,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要生4个儿子,一个女儿,东,南,西,北,中,让他们在全国的广袤土地上,生根发芽。”有志者,事竟成,结果也确如他所愿,生了5个子女,老二是个女的,自然就叫陈中,后来据说算命的说,陈中的名字太硬,太男人气,就添了一个女字旁,叫陈妕。
姨夫是先找陈北开口借的钱,陈北几句话就堵了回去,他知道姨夫肯定会来向陈西开口,就赶紧过来向陈西打预防针,说千万不要答应,这钱一旦借出去了就要不回来了。
果不其然,很快陈西就接到了姨夫的电话。
在电话里,姨夫说得很诚恳,说买房首付还差了一点点,是找的关系,明天之前一定要缴清首付,否则会失去大额优惠的资格,并说只借几个月,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自己做工有六千元一月的收入,姨给人家当保姆一个月八千,陈玮一个月也有几千,一家人加在一起每月收入就差不多两万了,所以会很快还清向陈西借的钱。
陈西觉得姨夫说得在理,但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姨爷子,我确实也没有存多少钱,而且钱都是老婆在管,我去问问老婆,结果如何,在明天下午你缴首付前回你。”
电话那头,姨夫也就满口说:好,好,好,那就拜托了。
那天晚上,陈西和老婆躺下,准备睡觉,陈西向老婆说起了这件事。
老婆许久没有说话,陈西以为老婆不答应,没想到许久后才听到老婆“唉”了一声,说:“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不到万一,是不会向你开口的,前些年你舅也是要在城市里买房,当时你也困难,没有借,可人家怎么相信你没有钱,结果得罪了你舅舅,后面的几年里,你舅舅还好,你表弟,表妹对你却是不冷不热,连说话的语调也变了,你们那样做是不太应该,多少也应该表示一下,哪怕是你们几兄弟凑点钱去作个贺也好,结果贺也没有去作,这件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如今你姨夫也开了口,多少也是个意思,起码要有个态度,爸妈的坟还是他牵头修的呢,你们兄弟只出钱,没有操一点心。二万元虽然不多,况且现在我们手中确实也没有,但现在你要去向外面人说,你没有钱,不但是外人不会相信,估计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这样吧,这个钱我觉得还是要借,你那里还有一万元钱,我再转给你五千,你的信用卡还是满的,没有透支,先支五千元顶着先,就跟你姨夫实话实说,说是从信用卡上透支的钱,这样以后他还款也会快些。”
陈西见老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想她也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说:“农村不像城市,借款的渠道还是要少得多,姨夫估计连信用卡也没有。”,就安安稳稳踏实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西就急急忙忙地给姨夫去了电话,说到信用卡的时候,估计姨夫都没有听清,连声说:谢谢,谢谢!他对结果很看重,至于过程,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姨夫要陈西通过微信转帐将钱转给陈玮,陈玮也很快就收了,陈西对陈玮收钱后没有任何表示有点不爽,但不管如何,这件事,还是圆满地结束了。
正在陈西因要不到钱心里闷闷不乐的时候,陈妕来电话了。
陈西这才想起,明天是外甥郎过屋摆酒的日子,姐夫这几天应该会在这几天带他儿子过广州,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