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师徒
    见到江百川悠悠而来，华无影惊得猛然后退一步。
    眼前的江百川，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过去的师尊，总是将自己打理得非常干净整洁，无论发丝还是胡须都一丝不苟，衣物更是不会有半点皱褶。
    但此时，江百川发丝与胡须都有些蓬乱，衣物更是破破烂烂，更不必说他脸上有一股怎么也抹不去的疲惫与戾气。
    虽然他模样未有一丝变化，可看在华无影眼中，却几乎是另一个人。
    “师，师尊？”
    沉默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喊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您怎么，会在这？”
    “为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江百川沉声说着，平静地走向华无影。
    华无影心脏狂跳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昔日师尊了。
    但江百川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平静地来到华无影身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来到那桌边，看了看桌上、地上的剑谱。
    随后，他挥了挥袖。
    一阵轻风拂过，桌上地上几本剑谱飞了出来，被远远抛到一旁。
    “你要深研知剑百术，这几本于你无益。”
    江百川淡淡道：“剩下的剑谱可以看，但多看看傅青舟送来的真仙宫剑谱，那些……”
    “师尊！”华无影打断了他，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
    江百川扭过头，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这是武林盟，为师回来，怎么了？”
    “这已经不是武林盟了。”
    华无影神色凄然地摇了摇头：“武林盟，已经不在了。”
    “怎会不在？”江百川脸上疑色更重了，他一摊手：“这不都在么？”
    “师尊，你……”
    华无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现在，是谁？”
    “你这孩子，今日为何如此奇怪？”江百川摇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师尊，又是谁？”
    华无影无力且苦涩地笑了笑。
    他之前听傅青舟详细地说了细雨阁中发生的所有事，自然也清楚，自己这位师尊……精神状态不大好。
    眼下看来，似乎情况更糟糕了。
    “……您可还记得，您已是朝廷通缉犯？”
    华无影涩声问道：“您细雨阁阁主身份已经暴露，更协助五里庄犯下诸多血案，如今整个天下江湖都在寻找您，欲将您置之死地。”
    “……”
    江百川怔了怔。
    他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有些木然地拈了拈胡须后，问道：“你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华无影苦笑：“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天下谁人不知？”
    “啊，那可真是麻烦。”
    江百川皱了皱眉，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看来，得将细雨阁阁主，杀了。”
    “什么？”华无影一怔：“您说什么？”
    “细雨阁阁主，他是个麻烦。”
    江百川沉声道：“杀了他，便无事了。”
    华无影看着自己这位师尊笃定的模样，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他疯了。
    真正意义上的疯了。
    按傅青舟的说法，此前细雨阁中，江百川融合了两种人格、“顿悟”了。
    但眼下来看，这所谓的“顿悟”，并没能支撑太长时间。
    江百川的精神，终于是在去到一個极端后，崩溃了。
    华无影扶住了额头。思忖片刻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师尊，伱在这里的事，我会告知明剑阁。”
    “嗯？”
    江百川皱了皱眉：“为何要告诉他们？他们有事找我？”
    “……”华无影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他知道，只有将这件事上报，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百川眼下的状态，非常危险。
    没人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大开杀戒。
    也没人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他已经疯了，武林盟也已不复存在，这事已成定局。
    玄盟大典，也是必须要办的。
    虽然华无影心中也有不舍，但他非常清楚，江百川、武林盟都已是过去，接下来是必须要向前走的。
    因此，他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包庇、隐瞒的事。
    明剑阁会怎样处置江百川？华无影不知道。
    或许会杀了他、或许会将他在幽狱中关到老死，或许会狠狠拷问、问出他幕后那位“主公”的情况。
    这一切，不是华无影能知晓的。
    他只知道，从小师尊便教导自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人生在世，必须上无愧于天地，中无愧于父母，下无愧于妻儿，出无愧于亲友，入无愧于自身。
    既然如此，那么师尊自己做错了事，便也该承担其后果。
    一瞬间，华无影想了很多。
    在离开藏书阁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江百川仍是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低头翻阅着桌上的那些剑谱。
    “唉……”
    华无影深深一叹，向门外走去。
    但下一瞬，藏书阁大门轰然关上！他瞳孔一缩。
    “无影，你不能走。”
    此时，身后传来了江百川平静的声音：“你已突破六境，为师方才观你使剑，对剑法理解已更上一层楼，如今，你已可真正入门知剑百术。”
    “这是绝佳的机会——此时，你不该被其他事务分心。”
    他说得非常认真，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一心只为爱徒着想的好师尊。
    华无影无奈地转过身，看着江百川，开口道：“师尊，我……”
    “别说了。”
    江百川平静道：“为师就在这里陪着你，在你有所成就之前，便不要再踏离藏书阁了。”
    “真元以辅，可以不进五谷水粮，你只需深钻知剑百术，凡有不明之处，为师皆会为你细致解答。”
    华无影再次一叹。
    他推了推藏书阁大门，纹丝未动。
    他不理解江百川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很显然，自己出不去了。
    “师尊，外边还有很多事。”他试图挣扎：“我可以回来，但我需要先出去交待一番。”
    “武林盟即使没有你我，也不至停摆。”江百川依然淡定，只是微微蹙眉：“莫非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
    华无影知道了，自己真的走不掉了。
    他看了一眼放在地上、未曾动过的餐盒。
    也许还会有师弟师妹们过来吧……看看届时，能否将消息传递出去。
    他深深呼吸后，露出了平息而柔和的笑容：“知道了师尊，徒儿这便开始好好研习知剑百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