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人品与默契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昨日过了十五，今日的月亮却才是最圆。
天穹上，一轮皎白圆月高悬如镜，月华遍洒。
华无影与花晓兰二人小心地猫着身子，在丛林般的巨大草丛间悄然前进。
费了不少功夫后，他们终于从之前那座石峰山腰上，来到了这有着那深坑的石峰顶端。
但他们依然很小心。
此时虽已是午夜，但谁知道大先生会不会仍然守在坑边？
“我想，他多半是不在的。”
花晓兰贴在华无影身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否则他一早也不会在灵镜门那儿刁难我们了……”
“还是小心为上。”
华无影笑笑，继续在前头拨开大腿粗的草叶，向前潜行。
不多时，两人便终于透过密密麻麻的草丛缝，瞧见了天空上的月光……以及月光映照下那赫然出现的巨大深坑。
“大先生不在。”
花晓兰目光微亮，轻声道。
华无影颔首，两人稍稍放松，直起了身子。
他们大步来到深坑旁，向下望去——借着月光，他们亦只能看清约摸几丈深的空间，再往下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就是这里了吧。”
华无影轻声道：“你要找的千年九节铃草……你想过，要怎样下去么？”
扭头看去，却见花晓兰似笑非笑地冲自己眨着眼。
“怎么了？”华无影微笑。
花晓兰大眼睛眨啊眨：“你明明知道的，伱说……”
她话说到一半，两人身上赫然腾起一股黑气！与此同时，一个已数月未曾听到、却在两人记忆中深深印刻的阴森笑声，幽幽传来。
“呵呵呵……谢谢你们，终于找到它了……”
“这虽不是照玄镜，但以此为挟，便不信那林望舒不肯就范！”
这是霍娅尔的声音！
但两人竟没那么惊愕，只是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高大的草丛间，不知何时飞出了一枚眼珠子。
两人身上黑气被猛地抽出、向那眼珠子飞去，这两股黑气似乎也带走了他们身上的一部分真元、灵虚，甚至是生命力！
霎时间，华无影与花晓兰同时闷哼一声，半跪下去，花晓兰已许久未曾渗血的皮肤上，竟又出现了点点血珠。
“呵呵呵呵……”
眼珠子颤动着，发出霍娅尔尖利的笑声：“短短数月，两人修为竟都有所增长，这小子还突破了六境？不错不错，在你们死之前，也算能为我多奉献一分了！”
“看在这份上，我会让你们死个痛快！”
两人身上抽出的黑气眨眼间便来到眼珠子旁，环绕着它凝聚而形，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虚影轮廓，一股强悍恐怖到了极点的气息，也从那虚影身上迸发而出！
刹那间，周围那些巨大草木转瞬便枯萎，浓烈死气迅速蔓延。
“在下猜得果然没错……”
这时，华无影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笑：“林掌门能根据我们身上巫咒追踪到你，你也同样能以此为源、知晓不少我们在做的事。”
霍娅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花晓兰亦是抬起头，伸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珠，轻笑道：“为了恢复力量，抽走了我们身上不少东西……巫咒也不见了吧？现在杀了你这缕分魂，我们也没事喽？”
“！！！”
霍娅尔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其中有问题？“你们诈我？！”她一惊，那道虚影立即变得虚幻起来，爆发出阴森到极点的死气，向二人卷来！
但这时，一道光忽然赫然从天而降，照在了她身上。
“啊啊啊啊！”
霍娅尔爆发出极刺耳的尖叫，一身阴森力量猛地收敛，那道虚影像是水中被石子砸碎的影子，开始模糊晃动，也露出了其中那只眼珠。
只正上方，林望舒不知何时已立于半空，手中持着一面铜镜，那笼罩霍娅尔的光芒，正是从镜面投下！与此同时，石峰边缘，炸起了一团又一团冲天水柱！那些水柱从湖面而起，竟能拔得比这石峰还要更高，一个个戴着面具的灵镜门弟子便立于其上！“不可能……”
霍娅尔在镜面投射的光柱中疯狂挣扎着，发出低吼：“这、这怎么可能……我一直盯着这小子、这妮子，他们根本没功夫与你……通气……”
林望舒却是转过眼，与下方华无影目光轻轻一碰。
两人都露出了极为君子的笑。
华无影的计划，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包括林望舒、包括花晓兰。
如果非要说有一丝痕迹，那便是当初他在灵镜门中、当着林望舒的面，说的那一句含糊的“……我有一个办法，能找到千年……”
当然，这也是他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林望舒能够窥得一丝异样。
剩下的事，全靠默契……以及信任。
当然，他们没有必要向霍娅尔解释这些。
被镜面笼罩的霍娅尔始终未能挣脱，而与此同时，那些灵镜门弟子已然动了起来。
一条条或大或小的水龙，已向着霍娅尔飞噬而来！
“啊啊啊啊啊！”
霍娅尔爆发出沙哑难听至极的狂吼，那枚眼珠上异光流转，黑色虚影重新化作了浓烈黑气，如旋风般刮起。
这一举动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笼罩在她身上的镜光似乎受到了影响，微微变得有些黯淡，而那些向她冲击而来的水龙，亦在她周围不远处被那黑色旋风挡下。
那股黑气刮成的狂风，仿佛变作了一个罩子，勉强将眼珠子护持其中。
“老太婆，你这个分魂，死定了。”
花晓兰与华无影互相搀扶着站起，她冷笑道：“想找我们麻烦，就自个儿从北夷找过来吧！等等，你不会是害怕洪若海、宁白眉他们吧？”
“啊啊啊啊啊！”
霍娅尔的怒吼声更为愤怒，那枚眼珠子在黑气罩子中急速旋转，一道道黑色光束从中射出，试图冲破周围的束缚，那股力量犹如黑夜中的狂风，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猛然间冲破了镜光的束缚！
“不好！”
林望舒瞳孔一凝，想要做些什么，但那黑光却也攀着镜光来到了那面铜镜上，他只得一挥手，将那黑光抹去。
但就这一刹那的功夫，霍娅尔的愤怒便已化为一股强大狂浪，瞬间将周围的水龙击散，华无影与花晓兰更是首当其冲，被这股力量狠狠击中，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
而他们的身后……便是那巨大的深坑。
“无影！”
花晓兰先一步落入其中，她瞪大了眼，向着华无影徒劳地伸出了手。
华无影脸色由最初被击飞时的惊，很快转作了沉静……他没有喊叫、也没有犹豫，伸手抓住了花晓兰的手掌，将她一拉，扯入了自己怀中。
随后，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落入无边黑暗之中。
林望舒倒吸一口凉气，看他模样，本是想向下俯冲、冲入深坑中拉起二人，但不知为何，他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轻轻一叹。
而这时，一道道水龙也再次向眼珠子轰去——这一次，再无悬念。
在如此狂暴的力量轰击下，早已山穷水尽的霍娅尔，终是保不住这缕分魂了。
“啊——”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枚眼珠赫然爆碎为一片血雾，或许远在万里之外的北夷、某个营帐或祭殿之中，也会传出同样的一声暴怒惨叫。
可……落入深坑中的人，却已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