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决心
    “大哥，我大伯他……”
    见傅青舟悠悠走来，唐娇轻声开了口，语气分明有些紧张。
    傅青舟笑笑：“我劝了他一会儿，他应是有些动摇了，但还要想想。”
    “噢。”
    唐娇眨了眨眼，眼神中有掩不住的失望。
    “怎么了？”傅青舟走到她身前，伸手在她头顶随意一揉：“好不容易见到了亲大伯，他却不愿意帮你一起翻案，有些失望？”
    “嗯……多少有一些。”
    唐娇低垂着眼、轻声道：“其实，我知道大伯他过得很辛苦，也知道他尝试过了，但……但……”
    “你不用这样的。”傅青舟笑道：“心里有什么就说，即使对自己的亲人有不满也没关系，他不愿意、我们可以劝，如果他还是不愿意也无妨，既然这事我们自己决定了要做，那么就算其他人不帮忙，我们也还是要做的，对吗？”
    唐娇抬起眼，眸子亮了一些，用力点头：“嗯！”
    傅青舟看着她的脸，心一动，忽然道：“困么？不困的话，我们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唐娇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正好……”
    傅青舟笑道：“让师兄看看，伱近来修行有没有懈怠？”
    说罢，他飘然腾身而起，眨眼跃至一旁院墙上，回头冲唐娇眨了眨眼。
    唐娇跟着笑了起来，一挥手，袖中灵剑飞梭而出，随即她身影一闪，追着灵剑跃去，在剑身上一点，借力再跃。
    傅青舟见她追来，哈哈一笑，立即如闪电般飞跃而出，向着远处一片屋顶而去。
    他刻意留了一些力、不至于将唐娇甩远，但速度也绝对不慢，仿佛一只黑夜中的大鸟，每次挥翅便呼啸滑翔出一大截，又轻巧地落下。
    唐娇紧追不舍，灵剑好似一只游鱼般在她脚下翻飞流转，她脚不需沾地，踏着灵剑一步数丈，宛如一只大蝴蝶。
    二人一前一后、起起落落，转眼间便离了百市街，往着远处而去。
    他们很快、很轻，唐娇虽只有四境，但速度竟丝毫不比任何一名五境高手要慢，始终紧紧坠在傅青舟身后。
    终于过了不久，他们先后在一处无灯无人的高楼顶上落了脚。
    “大哥。”
    落定后，唐娇稍有些喘，她抹了把额上的汗，四下望了望：“这是哪？”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傅青舟笑笑，却是伸手指向北处：“但我知道，这儿可以瞧见皇宫。”
    唐娇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儿正是皇宫所在。
    旗帜飘扬、角楼高耸，庞大的宫城在夜幕中仿佛一只沉睡巨龙，无声却令人心生敬畏。
    “皇宫……”
    唐娇有些发怔：“大哥，皇宫怎么了？”
    “这件事，我只和你说。”傅青舟缓缓道：“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
    唐娇乖巧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傅青舟眺望着皇宫方向，缓缓道：“无论是此前南先生的态度、还是今日唐伯父的经历，都足以说明这一切。”
    “嗯。”
    唐娇颔首道：“我明白。”
    “这也意味着，当年那个陷害你父亲的人，一定是个位高权重、手眼遮天的人。”傅青舟继续道：“南先生的调查只是稍有触及，他便毫不犹豫辞了官；唐伯父只是接近了对方的某些爪牙，便险些丢了性命……这个幕后黑手，恐怕比金蝉寺还要危险。”
    唐娇再次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但……我想说的是，你不用担心。”傅青舟微笑道：“只要我们能找到线索、揪出那个幕后黑手，那么，无论他有多么位高权重，我们都不必担心。”
    唐娇一怔，眨了眨眼：“是因为，相剑师宁大人？”
    “是，也不是。”
    傅青舟缓缓道：“宁大人允许我们调查此案，便多少说明他与此案没有关系，但正常来说，即使我们找见线索、扯出了朝中某个大人物，他会不会全力支持我们还是两说。”
    唐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那大哥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我遇见了一个人。”
    傅青舟轻声道：“他叫白小川……”
    他简单地将遇见“白小川”后的事说了出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自然也包含了发觉“白小川”真实身份的故事。
    “所以……”
    傅青舟眺着皇宫道：“我们现在的靠山，便是那片宫城的主人。”
    唐娇认真听着，当听到“白小川”变作了赵原后，她瞳孔剧震、差点惊呼出声，猛地捂住了嘴。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傅青舟一摊手：“当年洪江疏浚案时，赵原就已经是皇帝了，这案子他也记得，如果此案有异，他也愿意查个水落石出，只不过这案子过去了这么多年、又事涉大量朝廷命官，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随意重启此案调查，最好便是由我来暗中调查，等有了线索，他才好动手。”
    说到这，他扭头冲唐娇咧嘴一笑：“当然，这些话他没说出来，都是我猜的。”
    唐娇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知如何回答。
    傅青舟笑笑，继续道：“皇帝很厉害，皇帝也很年轻，当年那幕后黑手敢造这么大的案，也是欺负皇帝年轻吧……不过，一来，如今皇帝已长大、也想做些什么，另一方面，我们都知道，宁大人……才是皇帝最大的依仗。”
    唐娇抿了抿嘴：“大哥的意思是，无论那幕后黑手有多强大，也绝无可能是皇帝与宁大人的对手？”
    “不错。”
    傅青舟颔首：“在这件事中，我们只是那穿针引线的小蚂蚁，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那么自有那神仙掐架，不用我们操心——等皇帝与宁大人打赢了，你父亲便自也到了翻案的时候。”
    唐娇低下头，双手十指绞在了一起：“可是大哥，我总觉得，这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复杂么？”
    傅青舟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阴云：“娇娇，你知道吗，我们今晚……杀死了慧心。”
    唐娇一惊，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喜悦。
    “三年前、琅環山下，你也见过他。”
    傅青舟微笑道：“那时的他多强大？我们在他面前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他便如同神仙一般，我们只有害怕与逃跑的份——之后与梵音寺对抗时，我们也觉得，找到金蝉寺中的幕后黑手，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麻烦事。”
    “但今天，我们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慧心与慧觉作恶的证据，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救出李倾、铲除那些恶僧。”
    “谁能想到，当年害死我……父亲的那枚小小金丹，竟能一步一步扯出这么多事？谁又能想到，遥远荒山中一个无名猎户的死，最终却掰倒了天下间有名有姓的强者？”
    他转头看着唐娇，轻声道：“娇娇，你觉得此事复杂，但……你害怕么？”
    唐娇用力摇了摇头。
    她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大哥，我不怕，只要我们有心，便没有办不成的事。”
    “嗯。”傅青舟直视着她的眼：“我今天虽然劝过了唐伯父，但毕竟你才是他的侄女，我已和他说过，这些日子有空便多来探望你——你既然已经打动了南先生，想必再打动自己的大伯，总不会这样难。”
    唐娇笑了起来：“谢谢大哥，我明白啦。”
    说罢，她往前走了一步，同样远远地眺向那漆黑而庞大的皇宫。
    “大哥。”
    她轻轻笑着：“也许我这一生最幸运、最正确的事，便是当年……作出了无论如何、一定要紧紧跟着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