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三个臭皮匠
    “嚯？这地方你一个人住？”
    走进白小川的学舍后，傅青舟与岳衡同时瞪大了眼：“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他这宿舍倒不是什么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但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应该叫做“大别野”，在这个时代，他们一般称其为“小楼”。
    白小川住的，扔是一幢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楼外是一小片竹林，后边还有个小池塘，这哪像是学生宿舍，简直就是个隐居地了。
    “嘿嘿。”
    白小川挠头笑道：“毕竟我老师是副院长，这小楼以前是他自己住的，如今他在书院外有了宅子，这地方就扔给我了。”
    他领着两人上了二楼，这小楼里并未特地设置书房，绕过一个雕花屏风，后边便是张大书桌，两旁书架上摆满了精美书册，桌上的笔墨纸砚一看便是高级货。
    “哇……”
    果不其然，岳衡一见那桌上的学具，眼睛便立即亮了：“这可是上好的河墨！这笔……这一套笔可是芳远斋的狼毫笔！还有这个……”
    他在书桌上摸来摸去，颇有点乡巴佬进城的模样。
    白小川倒是毫不介意，从桌上翻出一张纸，上边是篇只开了个头的文章。
    “呐。”
    他将这文章开头递至傅青舟面前：“傅兄你看，这就是我要写的文章了。”
    傅青舟凑近过去一看。
    “论江湖之力，以御北夷南疆之患，实乃当务之急……”
    他顿时嚯了一声：“白兄，你这写的，是要调用江湖人的力量，去对付北夷？还有南疆……南疆妖祟？”
    “是啊。”
    白小川冲他眨了眨眼：“说起来，傅兄伱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我要写这篇文章，和你可脱不了干系啊。”
    “我？”傅青舟指着自己，随后反应过来：“是因为洛邑的事？”
    “不错。”
    白小川笑道：“正是因为傅兄你与武林盟捉了北夷小王子、驱逐了北夷大萨满，朝廷才真正意识到江湖上其实有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那么当然，咱们书院里也开始有人钻研些议题了……我老师便很是支持让江湖上的能人好手加入到保家卫国之事中。”
    傅青舟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他低头接着往下读去：“然江湖之士，多超脱于世俗之外，性好自由，不喜羁绊，于家国情怀亦非深厚，朝廷欲纳其力，难矣。”
    “盖因此辈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为乐，不愿为官府所缚，更况于投身戎马，共御外侮。故，欲使此辈效力朝廷，非易事也……”
    写到这，就没了。
    “就这两句啊？”傅青舟失笑，抬起头来：“白兄，你琢磨了三天三夜，就憋出这几句？”
    “你不懂。”
    白小川深深一叹：“我写过两篇，都被我老师撕烂了。”
    岳衡此时也凑了过来：“看来白兄的老师，是位严师呐。”
    “严啊，严得很……”白小川摇头道：“他说我文章中所提的建议大多浮夸不实、虚无飘渺，全是凭空臆想，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傅青舟来了好奇心：“所以，你之前提了哪些建议？”
    白小川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给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封官、赏金，让他们带着弟子参军；由朝廷提供资源给江湖人士，以换取他们的支持；设立特使，专司笼络与监管江湖人士，还有……”“打住打住。”
    傅青舟都听不下去了，无奈道：“我要是你老师，我也得撕你文章。”
    “啊？这样吗？”岳衡在一旁挠头道：“小生也不太懂江湖之事，傅兄你说说？”
    “倒也没那么复杂。”
    傅青舟一摊手：“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封官、赏金，让他们带着弟子参军，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几个门派都是不缺钱不缺地的，朝廷又能给他们多大的官？这些官职又有多少实权？会否与地方官员起冲突？”
    “就算完美解决了这些问题，又怎么保证他们愿意带着弟子去拼命？唉，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甚至许多我们想不到的小矛盾，都可能直接破坏整个计划。”
    “这还只是白兄提的一个建议，其他建议也是一样……”
    他简单分析了一下，还未讲深，白小川的脸就更白了。
    倒是岳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傅兄这样说，小生倒是明白许多……”
    他沉声道：“朝廷想要招安江湖人士，更多的应是‘顺其自然’，而非仅从朝廷角度出发。”
    说着，他兀自来到桌边，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唰唰唰写了起来。
    白小川眼睛微亮，凑近了过去。
    “朝廷可与江湖诸派议定灵活之合作方式，不强制其长期服役，惟于朝廷有需要时，方征其助力，事后仍归其自由……如此，则江湖之士既不失其自由之身，又可得朝廷之庇护与资源，双方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再者，沟通乃合作之基石。朝廷当设专门之机构或人员，以为朝廷与江湖之间沟通之桥梁，传递信息，解释政策，消解误会。”
    写罢，岳衡抬起头，冲白小川一笑：“如此，则江湖之士可明朝廷之诚意与需求，朝廷亦可知江湖之士之想法与困境，双方更加了解，合作自然水到渠成。”
    白小川眼睛大亮，用力拍起岳衡肩头：“好好好！岳兄果然好才华！”
    “呵呵……”
    傅青舟却在一旁轻声笑道：“其实，我倒建议，你这上边可以写一些更实在的东西。”
    “更实在的东西？”白、岳二人朝他望来，异口同声问道。
    “对啊。”
    傅青舟一摊手：“你看，你们写的这些，什么灵活合作、什么设立机构……还是太虚了啊，灵活合作怎么合作？机构又是什么机构？”
    说罢，他笑道：“要我说，你们啊其实忽略了一点。”
    “忽略了什么？”白小川急切问道。
    “找江湖人士合作，真没必要盯着大宗门。”
    傅青舟眨眼道：“没瞧见前段时间的潜龙百杰大会么？百杰有千两白银之赏——光这一点，便吸引多少青年才俊奔赴？其中大宗门弟子很多么？肯定有，但更多的反而都是些小门派弟子，甚至散修。”
    “而那所谓的什么三甲、十甲排名，更是让无数人为之癫狂，不仅台上的人狂、台下的人也是与有荣焉。”
    “正因为如此，当北夷人杀来时，江盟主振臂一呼，他们才会啥也不管便往前跑啊！这要是立了功，不仅能光大门楣，自己也能名扬天下……他们欲望，可比大宗门小多了。”
    白小川听得目瞪口呆：“不找大宗门？那就靠些散修，能行么？”
    回答他的，却不是傅青舟或岳衡。
    只听楼外传来一个掷地有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能行！绝对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