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许进不许出
    有了掌门的金口玉言，华无影与花晓兰自然暂时没了危险。
    他们被解去身上缚束，送到了岛上一处小木屋之中。
    只不过送他们前来那位戴面具的灵镜门人，显然对他们没啥好脸色——就算戴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寒气。
    又过了不久，袁槐也被送来了小木屋——他背着他的儿子袁野，袁野仍然昏迷着，但看袁槐脸色，却是好了许多。
    华无影连忙接手，帮着将袁野放置在了木屋小床上，同时问道：“袁老丈，林掌门这是替袁小哥治疗过了？”
    “是、是。”
    袁槐不停点着头道：“多谢两位、多谢两位啊。”
    当时华无影要求林望舒出手治愈袁野时，他这当爹的也在场，自然知道是谁为他求了情。
    “唉……这不过是我们应当做的罢了。”
    华无影叹道：“袁小哥变成这样，与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袁槐一怔：“这、这话是何意啊？”
    花晓兰瞪了华无影一眼，在他身后悄悄扯他衣角，显然是示意他不该说这话，但华无影却面色坦然，平静道：“若非我二人执意深入黑山群岛、求袁小哥帮忙撑船，他或许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被那贼人所害。”
    “你们……”
    袁槐一听，立即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小心地问道：“能、能和小老儿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花晓兰将华无影衣角扯得更厉害了。
    可他依然坦坦荡荡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从花晓兰意图援救宗门、需灵镜门相助，到锦瑟镇恐吓袁野，再到几人一路于风雨中终至黑山群岛，整个过程都讲了一遍。
    袁槐听得脸色阴晴复变，但最终，他也只是坐回床边，看着自己儿子，深深一叹。
    “老丈。”
    华无影对着他深深一躬：“您且放心，袁小哥变成这样，与我们脱不了干系，在下用尽一切办法，也必须让袁小哥恢复如常、还您一个健康的儿子。”
    “大侠。”袁槐哑声道：“您不必如此自责，小野他……注定要走这一遭的。”
    他拍着袁野的手，轻声说道：“像你们说的，这孩子对鬼门水道所有礁石位置一清二楚，一路过来，该在哪座小岛哪个方位靠岸、哪座小岛有避雨山洞、哪座岛边鱼群多，他全都了如指掌。”
    “这说明，小老儿离开这些年，他早就走过不知多少回鬼门水道了……”
    说着，袁槐苦笑一声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像小老儿这样，一头闯进黑山群岛之中，然后永远困在此地。”
    花晓兰一直默默听着，直到此时，才轻声问道：“老丈，你说永远困在此地，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上的意思。”
    袁槐摇头道：“这是灵镜门的规矩，但凡进了黑山群岛、伱又拿不出能够赎走自身的东西，便只能永远留于此地了。”
    “至于他们的开价……”
    说着，他苦笑一声：“便是小老儿这不值钱的命，他们竟开价要什么，五株百年生草药？还不能用群岛上的草药来交换？可我的船都被风雨打烂、飘进黑山群岛时连件完整衣服都没有，还不让我与外界联系，上哪去弄什么草药？”
    “这不就是要小老儿我永远留下？”
    他抬起头，目光飘向窗外。
    从这半山崖的小木屋窗口，能够眺见外边接天的碧波，以及那一座座岛峰上摇曳的黑叶。
    “这黑山群岛上，如今生活着上千人，但他们并非灵镜门弟子。”
    袁槐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这些人，许多都是在黑山群岛出生、长大，他们的长辈，则是在不知多少年前误入此地，便永远留下的人。”
    “至于真正的灵镜门弟子，便只有两位方才见着的那几位仙师了。”
    华无影与花晓兰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震惊。
    偌大一个灵镜门，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华无影思忖片刻，问道：“袁老丈，你既然也在此生活了五年，可晓得为何灵镜门要将闯入之人永远留下？”
    “这……”袁槐沉默片刻，有种欲言而止的模样。
    花晓兰一看便知，这显然是灵镜门中有什么规矩，不能告诉外人。
    她笑了笑：“老丈，恐怕，今后咱们还得做邻居呢，便告诉我们吧。”
    袁槐一怔：“邻居？”
    华无影一听便猜到了她要扯谎，但眼下想要问出这些东西，恐怕也没有更好办法了，他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而且……其实也未必是扯谎，他们二人身份虽然有所不同，但看灵镜门这样子，难保不会强逼他们留下。
    如若真是这般，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离开，但离开之前要在这儿留上多久，却不好说了。
    “是啊……”花晓兰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我们俩进来时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这灵镜门如此不讲道理，恐怕我们也要留下了。”
    袁槐却还有些疑惑：“可你，不是和林仙师他，是、是世交吗？”
    “世交又如何？”
    花晓兰摇头道：“他也只是看中他弟子性命上、嘴上客气罢了……你看，他说好好安置我们，却只是将咱们扔到了这个小破木屋里，而我又毒伤了他的弟子，那些灵镜门弟子对我们也没好气，我们能好过吗？”
    说着，她看了华无影一眼。
    华无影别过脸，显然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少盟主一生坦荡，何时说过违心之言？
    花晓兰用力扯了扯他衣角，他也还是不说话。直到她将手探进华无影腰间，狠狠一拧！这一拧对于武窍五境的华无影来说根本不疼，但他已感觉到了花晓兰的怒气……
    “唉，是啊。”
    无奈中，他转过头，对袁槐道：“若接下来必须留在黑山群岛，那么提前知晓一些此地的忌讳、规矩，咱们也能好过些……”
    “咱俩家乡一个在洛邑、一个在南疆，来到这儿真是举目无亲了，袁老丈，若将来大家要做半辈子邻居，唉……”
    华无影红着脸、硬着头皮道：“您与咱们的叔父也无甚区别了！”
    见他这模样，花晓兰差点没绷住，捏紧拳头好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倒是华无影自己心中惭愧，暗暗道，这话既已说出、便不能当作戏言，若真要离开黑山群岛，一定要将袁家父子带出，更要以叔父长辈之礼、将袁槐养老送终，将袁野以兄弟待之……
    袁槐看不出他的心思，反而颇有些感慨：“是啊，是啊，远亲不如近邻，你们多半也是要留下来的，若小野无事，将来咱们恐怕和一家人也没差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道：“灵镜门为何要将人强留，小老儿也只是听这儿的人所说，不知真假……”
    “据说，这湖底下藏着一群妖魔，它们是要吃人的！”
    “虽然它们胃口不大，但若长时间吃不到人便要发狂，到时谁也镇不住！”
    “灵镜门就这么些人，所以必须多留些人下来，如此每年都会有些人死去，那时灵镜门弟子都会来收尸——据说，死人都是拿去喂妖魔了！”
    吃人妖魔？
    华无影与花晓兰对视一眼，眼中却并未出现什么不屑，相反，都有些凝重。
    一个传承百年以上的宗门，若有什么奇怪的规矩，一定有它的原因。
    “谢谢老丈。”
    花晓兰冲袁槐微微一礼，轻笑道：“我们明白了……那么老丈，能给我多介绍介绍这黑山群岛吗？尤其是……这里的草药？”
    袁槐一怔：“草药？”
    华无影一听便晓得她要打听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老丈，花师妹擅长医术，若能知晓这黑山群岛上有何草药，就算无法替咱们赎身，但也能延年益寿啊！袁小哥这次伤得不轻，也该好好养养身子。”
    花晓兰冲他满意地眨了眨眼。
    袁槐如此一听，立即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说得有理，但小老儿我不懂草药啊……不过没事，渔岛上有人知道，咱们这有郎中的，有郎中的！”
    花晓兰轻轻颔首：“没事，老丈，我们先看看袁小哥身体如何了，迟些您再给咱们带路。”
    “好，好！”
    袁槐满心欢喜，随着花晓兰一同去到了袁野身边。
    华无影瞳孔微顿，稍松了口气。
    他还是不太擅长说谎。
    不过这样一来，花晓兰应能很快旁敲侧击、问出千年九节铃草的事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自然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家立宗之本盗走。
    他来到窗边，向远处望去。
    那湖面上，隐约可见几叶小舟，每叶舟上立着一人，他们御水行舟、疾行如飞，去向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方向。
    “灵镜门如今最紧急的事，是找到并且解决霍娅尔。”
    华无影兀自思忖道：“就算我们知道了那九节铃草所在，也绝对不能下手，否则灵镜门逢遭剧变，霍娅尔反得机会，届时我们都有危险。”
    “最好先等他们对付了霍娅尔……如有必要，再帮他们一把，这样，也有谈条件的机会。”
    “又或者，那所谓的吃人妖魔，有没有解决之法？帮灵镜门解决了这件事，一切是否能有转机？”
    眨眼间，他便想了很多很多。
    但无论是走哪一条路，眼下都急不得了。
    “少盟主，想什么呢？”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花晓兰的声音。
    她已走了过来，留下袁槐一人独自坐在床边，与昏迷的袁野说着话……五年未见，想必这位父亲，有很多话想说。
    华无影回过头，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你有答案了吗？”花晓兰眨了眨眼。
    “我想了很多。”
    华无影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缕肉眼几不可见的黑气：“但最重要的是，霍娅尔在我们身上留了东西，她曾说，她这个分魂消散，我们也得死。”
    花晓兰眼睛一亮：“你想让灵镜门以此为源、寻找霍娅尔？”
    “当然，还得与花师妹你商量商量。”华无影轻笑。
    “……”
    花晓兰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勾，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弯弯：“以后别喊我师妹了，你又不是万毒山的。”
    华无影一怔：“那……”
    “喊我晓兰便好。”花晓兰眨了眨眼，笑靥如花。
    接下来，他们想必是要在这黑山群岛待上好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