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宁家二小姐（下）
    “无妄箭？”
    马纳尔听着数十步外宁无书说的话，看着她那弓上泛着寒光的箭，怔了一怔。
    他将“剑”听成了“箭”，没有反应过来，一怔后很快便冷笑道：“任你用何种功法武技，都休想伤到我！”
    “来吧！你越强，我就越强！”
    说罢，他再次向着宁无书冲去，弯刀上寒光闪闪。
    宁无书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弓弦拉满，神色已平淡至有如纯净之水，再无半点波动。
    只听轻轻一声弦响，箭支离弦。
    离弦刹那，她的神色也萎顿了那么一丝。
    箭支向着马纳尔飞去，它并未有狂烈呼啸的声势、亦未见有如何恐怖的速度，只是那么轻飘飘地飞着，就像无数普通猎人、弓兵射出的普通一箭。
    马纳尔视若无睹，甚至挺起了胸膛，主动迎上了它。
    于是，这毫无声势的一箭，就这样轻飘飘地撞在了马纳尔胸前。
    叮——
    那是箭支打在他胸前狼牙项链上的轻响。
    不……不对。
    马纳尔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然如抛飞的麻袋一般、飞在了半空！
    他根本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被震飞的、也不知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只是人在半空之时，他才明白过来，方才那一声轻响，是自己颈上项链崩裂之声！轰！马纳尔重重落在数丈之外田地之中，沾了一身污泥，他惊惧地爬起，低头去看项链。
    果不其然，那项链之上，已经有数枚狼牙上出现裂纹！他依然没有受伤，项链仍然保护着他，但却未能完全化解方才那一箭的威力！
    “怎、怎么可能？！”
    马纳尔瞳孔剧震：“这一箭如此之轻，怎么可能？！”
    “这一箭，的确很轻。”
    宁无书的声音悠悠传来：“但这天地，却很重。”
    她说着，又将第二支箭架上了弓。
    “三十余年前，本已被诊定一生无法生育的娘，终于在喝下父亲精心调制的药汤后，怀上了大哥。”
    她轻声道：“那一日，父亲终得子嗣，悟得天人相合之真谛，精心钻研十月，在大哥出生那日，成创此剑。”
    嗡地一声，弓弦轻响，箭支飞射。
    马纳尔大惊，他哪里还敢轻视这一箭，连忙挥起手中弯刀，试图调起方才震飞他那一箭时项链吸纳的威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箭支斩落！
    但当他挥刀之时，却怔住了。
    “怎么会，没有？”
    “那一箭能震碎祖狼之牙，怎会没有任何力量……”
    他这一怔，便迟了。
    第二支箭飘然而来，再次落在了马纳尔胸前。
    叮！又是一声脆响，马纳尔闷哼一声，再次被抛飞！他好似个无力的稻草人，被这巨大力量甩飞了数十步远，落地后又在田泥之中翻滚了半天，方才沉沉停下。
    而当他痛苦地爬起时，那串狼牙项链上已遍布裂纹！
    “无妄剑，非大智若愚，大勇若怯者不能修；非心无挂碍，意无执着者不可得。”
    宁无书轻声说着，架上了第三支箭。
    “它无需天赋、无需修行、无需开启武窍，甚至不需使剑。”
    弓弦再次拉满，宁无书射出两箭后，虽是明显疲惫许多，但依然平淡：“无妄念者，无欲无念、相合天心。”
    “虽状如孩童，但举手之间，天力为之引；踏步之际，地力为之动。揉泥玩沙，能移山岳；推石滚木，可填沧海！”
    弦声再响，第三支箭离弦而去！
    两箭过后，马纳尔早已被吓得不行，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傲气，眼见第三支箭来，他连半点抵挡心思都没有，拔腿便跑。
    但他又怎能跑得过箭支？这一次，当那轻飘飘的箭落在他背上时，他颈上狼牙串终于崩碎！
    巨力将他重重掼入田地泥水之中，他摔得满脸脏污，抬起头时，却瞧见了散落在旁的狼牙碎片。
    “不、不可能！”他瞪着那些碎片，满脸难以置信，口中已不再说大延官话、而是北夷话：“祖狼之牙，这怎么可能……”
    射出三箭后，宁无书已连大弓都握不住，她双腿微软，吃力地将弓挂回背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田泥中，向马纳尔走去。
    马纳尔跪在地上、捧着那些狼牙碎片。
    随着宁无书越来越近，他眼中惊色也渐渐退去。
    “原来如此……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他叹道：“看来我注定要死在此地，但无妨……”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巨大鸦群。
    “祖灵会回归，我大夷族将重夺天心！”
    啪！宁无书已来到他身后，挥起军刀刀鞘，重重拍在了马纳尔后脑之上。
    她虽已疲惫，但一身真元仍在，这一拍拍得马纳尔两眼一翻白——没昏，却也是痛哼着扑倒在地。
    “你死了这条心吧。”
    宁无书淡淡道：“傅青舟比伱想得要更有意志，你们的可笑计划，不会有任何成功可能。”
    “呵呵呵……是吗？”
    马纳尔慢慢从地上爬起，沉声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宁无书平静道：“你要不要再品一品，无妄剑这个名字？”
    “？”
    马纳尔一怔，随即逐渐回过了味：“你姓宁，无妄……宁无妄？排书楼楼主，宁无妄？他是你什么人？！”
    “他啊，是我不成器的大哥。”
    宁无书淡然道：“只不过父亲还是很喜欢他，让他做了个什么家主，还让他管理排书楼呢。”
    “宁无妄，是你大哥？！”
    马纳尔瞪大了眼，颤声道：“你、你是大延相剑师宁白眉的女儿？！”
    宁无书虚弱地笑了笑：“你说，你那什么狗屁祖灵，我懂不懂？”
    “……”
    马纳尔这次是真的有些惧了，但还是强撑笑容：“就算你是宁白眉的女儿，你也不可能知道……”
    “是么？”
    宁无书打断了他：“傅青舟来自白露山、溪角村，对么？”
    马纳尔瞳孔一震。
    “这些事，你们真不该让他知晓。”宁无书轻声道：“现如今时机未至，有些事提前让他知道了，不仅于你们没有好处，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好处。”
    “你、你……”马纳尔震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呵。”
    宁无书轻笑道：“不如这样，你供出那些助你潜入我大延境内的内奸，我回头让你死个明白？”
    马纳尔先是有些意动，但很快反应过来：“根本没有内奸，我堂堂大夷王子、军书帐统领，想要潜入你延国，又有何难？”
    “看来真有。”
    宁无书笑笑：“你心乱了，随便一诈，你便松了嘴……不急，回头，我再慢慢审你。”
    说罢，她又一次挥起刀鞘，重重敲去。
    这一次她敲中了马纳尔太阳穴，马纳尔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看着昏倒在地的北夷小王子，宁无书眼中却并无太多喜意。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鸦群聚成的黑云，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随后，她重重咳了几声，伸手拽起马纳尔一条腿、拖着他，踉踉跄跄、脚步极重地往村中心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