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法净
    傅青舟是被押进梵音寺的。
    第一次进入这间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灭了的寺庙，倒却没见着什么血腥恐怖场景，反而一派宁静。
    黄昏中，远处有隐隐念佛声传荡，初夏微凉风吹干了他身上微汗，有些惬意。
    走过安静漫长的阶梯，一片老旧僧房赫然出现在眼前。
    “法净师兄？”
    方才开门那三角眼僧人带头在前方，敲响了一间僧房的门，小心翼翼喊道：“有事麻烦您一下？”
    房门很快打开，走出一个满身肥肉的和尚：“干什么！”
    说着，这名为法净的和尚便注意到了被几把戒刀架在肩头、一路押来的傅青舟，皱眉道：“咋了？有人不长眼来闯寺？”
    “我可不是闯寺的啊！”
    傅青舟大声叫起了屈：“我他妈是来出家的！”
    法净眯眼起，斜瞟了他一眼：“吵死了。”
    开门僧人立即一个激灵，返身大喝道：“让他闭嘴！”
    砰地一声，不知哪个押送傅青舟的僧人一拳重重捣在了他腹部上。
    这一拳……
    傅青舟感觉对方就像是在温柔地替他揉肚子……嗯，晚上吃的烤肉消化更好了。
    但他还是作出一副瞪眼吸气的模样，“疼”得腰都弯了下去。
    法净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
    那三角眼僧人低下头便将傅青舟的事一一说出，法净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傅青舟：“法海师兄可不会随便收人，你说你天赋好，有多好？”
    傅青舟梗着脖子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懂修行。”
    “那你总是吞了铜骨丹、练了金身铜骨功吧？”
    法净道：“来，运个功我看看。”
    他在寺里显然地位不低，一声令下，架在傅青舟脖子上的刀唰唰唰全抽走了。
    在一群人注视下，傅青舟骂骂咧咧、嘟嘟喃喃地原地盘坐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运什么金身铜骨功……这事得交给烟鬼了。
    于是，他就这么随意运转起了逸然诀。
    “伱有毛病啊，气息那么强干嘛！”
    烟鬼立即骂了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五境？！天赋好也不是这么演的，给我把气息压下去！否则我没法帮你伪装！”
    “噢……”傅青舟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燃起的强大内息用力往下压制，勉强压到了四境水准。
    但尽管如此，还是惊得法净眼睛一瞪。
    “这……这确实是金身铜骨功的气息！”
    他低声道：“这小子刚学了个入门，就能将一身功力运转得如此强横，真是个天才不成？”
    眼珠子又一转后，法净轻咳一声：“行了，收功吧。”
    傅青舟自然也听见了他的低声呢喃，收起功来、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怎么样，信了？”
    “修为倒是不错，但这也不代表你说的就是对的。”
    法净冷笑道：“来，你将法海师兄如何认识你、如何传你功法、如何炼药……一应事务细节，统统说来！”
    傅青舟叹了口气：“好吧。”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了与法海“相识”的细节。
    这些东西，当然是早就设计好、演练过的，自然毫无破绽，但他深知细节越多、怀疑越多。
    正常情形下你和别人说一件事，是不可能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说出，还会因为自己的记忆加持修改一些细节，这种修改甚至未必是主动的，而是无意识的。
    因此傅青舟说的过程也并不那么完美，反而存在大量细节“记不住”、“说不清”的情况，还会偶尔改口。
    但正是这般表现，反而令法净觉得颇为真实……若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糙汉子忽然口齿清晰、逻辑通顺，把所有细节翻来覆去讲得头头是道，那才是绝对有问题。
    “行了行了，别说了。”
    法净懒得再听，摆摆手问道：“关于法海师兄被杀，你知晓多少？”
    “啊？问我？”
    傅青舟指着自己：“我啥也不道啊？”
    法净眯起了眼。
    傅青舟挠挠头，一副憨样。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闭寺了？”
    法净冷声道：“照理来说，我们现在是不收弟子的，除了前些日子收的那些俗家弟子，我们是不会再收任何人了。”
    “啊？”
    傅青舟瞪大了眼：“但大和尚说我可以……”
    “咳咳。”
    法净拿眼睛斜着他：“照理来说不可以，那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嘛。”
    傅青舟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要好处呢。
    但他却装起了傻，贯彻着憨直人设：“啊？那到底可不可以？”
    法净不说话了，背着手、望着天，仿佛忽然发现天边那朵火烧云美不胜收，美得他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三角眼僧人见状，当即反应过来：“行了，法净师兄是咱们寺里专管俗家弟子的，他说不收就是不收了……滚蛋吧你小子，师弟们，把他押走！”
    “诶？诶？！”
    傅青舟被几个僧人押着往外走，大惊失色：“不是啊！不对啊！大和尚说我可以的嘛！”
    “不是，老子都练了你家功夫了，你咋说不收就不收啊？！”
    “不对不对！我这么远把棺材给背来，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给我算钱！算钱！”
    他被越拖越远，喊得也越来越大声。
    “行了行了，吵死了，别影响了殿里大家念佛。”
    法净挥手道：“把他给拖回来。”
    就这样，那几个僧人又将“一头雾水”的傅青舟一路押了回来。
    “搞什么啊？”傅青舟懵懂地问道：“到底是收不收啊？还是要给我钱了？”
    法净冷笑一声：“给钱，给你一耳光差不多！”
    没等傅青舟瞪眼反驳，他笑容忽然变得温和起来：“小伙子不错，不像是外边来的恶人，看来你是真的想在这儿出家？”
    “想啊！”
    傅青舟一喜道：“这儿不管杀生吃肉，又能管饭管住，还教武功，谁不想来？”
    他早料到了。
    若是那会儿应了法净“讨好处”的要求，对方一定会怀疑自己处心积虑进入寺庙的心思，虽说这点怀疑未必就会判了自己死刑，却总是个错误选项。
    但自己装了傻、哪怕要被拖走，也“完全不懂”，反而印证了自己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外来人。
    “呵呵……”法净扯着嘴角道：“你小子，学了武想做什么？”
    “出人头地啊！”
    傅青舟大声道：“老子以往在市场上抢个摊位都能被人打吐血，这种日子老子再也不想过了！我要修行、我要成高手，我要天下间再无人敢欺负老子！”
    法净满意地颔首，拍了拍自己肥肚皮。
    “不错，有志气。”
    他笑道：“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