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塞自认为捡到了宝贝，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还有两天就是小年，厂里流传，要提拔干部了。张塞所在的一车间缺个副主任，工作半年的职工都有资格竞聘。

    要说这车间副主任，也就是车间主任的助手，没啥实权。别小看这个鸡肋一样的职位，要想往上升职，这个岗位可是绕不过的。

    宋总虽然说过让他锻炼，可是也没说之后怎么安排。人家老总不说，自己也不好问。既然现在有机会，那就先试试吧，也不能啥事儿都麻烦老总啊。

    车间的人要想提拔副主任，必须要先有车间主任推荐。

    张塞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但是一想到那个蓝茉莉，张塞心里就有些打鼓。那娘们儿表面上客客气气，还送了自己两瓶茅台，但是骨子里还是防着自己的，会不会推荐自己不好说。算了，那两瓶茅台的人情抓紧还了，他可不想欠蓝茉莉人情。买个什么礼物送给蓝茉莉，再探探她的口风。成不成的无所谓，爱咋咋地。自己这身价，还真有些看不上这个车间副主任！

    手机响了，一看，哎呀，寝室老三。

    老三，姓伍名常仁，津门市石油化工厂销售部业务员。他一个学生物的找了一个石化厂的工作，就是个奇迹，人间奇迹。

    话说大四那年的十二月份，老三参加了学校校园招聘会后郁闷的想撞墙。大学英语四级没过，不仅是没过，四十分都没过，据说毕业的时候可能拿不到学位证。心里本来就底气不足，再加上校园招聘会高手如云，还有别的学校毕业生来凑热闹，投了几十份简历，都没人搭理他。郁闷！要是这样下去，工作肯定是没希望了。电话里听油城的同学说石油大学马上还有招聘会，于是连夜坐火车前往油城。

    老三在油城大学附近找个便宜小旅店住下，本来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一下知识，迎接明天的招聘会。结果隔壁一对情侣哼哼哈嘿了一宿，也不知道那男的体力咋那么好。墙壁就是个石膏板，随着隔壁的声音震颤了一宿。就差没图像，否则就是现场直播了。听着那女人销魂的声音，感受着墙壁的震颤，老三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老三起床洗漱，看了一眼镜子，我靠，黑眼圈堪比国宝大熊猫。还找个屁工作，直接进动物园熊猫馆算了，有人伺候，还旱涝保收的。

    来到了石油大学体育馆，招聘会就在这里举办。老三绝望了，不会吧，大门都不让进，都得有石油大学学生证才能进。在体育馆周围徘徊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混进去。

    到了十点多，有些石油大学本校学生不干了，这些学生忘了带学生证，就跟保安交涉。保安请示了领导后，用喇叭喊道：“没带学生证的同学，凭就业协议书可以进去。”这才平息了这些学生的怒气。

    前几个学生保安还仔细看看就业协议书，看是不是自己学校的。但是后面排队的人太多，保安后来就只看见协议书放行了。

    老三一看机会来了，于是把协议书放在背包里，跟着队伍走到保安面前，把就业协议书从包里拉出来一半。

    那时候就业协议书这东西长的都一样，只不过就是下面有个学校公章不一样，石油大学的盖石油大学毕业生专用章，松花江大学的盖松花江大学毕业生专用章。

    保安一看协议书上半部分，也没仔细看下面的公章，他也没时间仔细看。都十点多了，这时候有些招聘单位已经开始离场了。没进去的学生还排着大长队，领导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嫌保安检查的太慢。这些学生要是不高兴，往校长信箱写几封信投诉，今天招聘会这点政绩就白玩了。保安一挥手，进去吧。

    老三如蒙大赦，一路小跑进了会场。

    踏入诺大的会场，看见几百家招聘单位，老三顿时就懵了。有些单位已经开始收摊了。从哪里开始啊？恐怕走个几家就散会了。老三心中焦急，不免就有了尿意。急的！哎呀，就在眼前十米左右，有“工程专业”四个大字，工程二字前面的字被旁边单位收摊的展板给挡住了。老三跟张塞一样，都是学生物工程专业的，于是连忙跑过去，把自己的简历递了上去。

    一个五十来岁的油腻大叔，红红的酒糟鼻，打着哈欠，眼角上还挂着眼屎。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好。接过简历扫了一眼，“哎呀，生物工程专业啊，我们招的是化学工程专业。”

    “大哥，我们也学化学课，无机化学，有机化学都学。”老三见人家跟自己说话，虽然是拒绝的意思，但是还想争取一下。是不是自己专业都无所谓了，有个人搭理自己，那就一定要抓住机会。

    大叔闻言，有一搭无一搭问道：“化学实验会做吗？”

    “会呀，做了三年呢。”老三这就是忽悠人了，化学实验就大一做了一年。

    “哦，我们是石油制品公司，跟你专业不符，你想来吗？”大叔看老三的成绩单上确实有几门化学课程，点点头问道。

    老三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想啊，我进来第一个就是奔着你家来的，请领导给个机会。”

    那大叔笑了笑，嘴甜总不会反感的，“我不是领导，只是工作人员，你等会儿啊，我去问问领导。”

    领导此时一脸的沮丧，黑眼圈不比老三小多少，昨晚上也没睡好。奶奶的，到石油大学，费了一上午的功夫，也没招到一个化学工程专业的毕业生。这些学生都挤到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那些巨无霸去了。自己公司待遇不比他们差，奈何就是无人问津。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次招聘会如果招不到一个人，今年招聘计划就差一个名额没完成，那就是他这个人资部经理工作不力。完不成任务是要扣绩效工资的，好几万呢！钱也不是最大的问题，任务没完成，上级会不满意的，那可就影响晋升了。他也到了年限，按资历是能争一争副总的。愁死了！

    酒糟鼻大叔拿着老三的简历，跟经理耳语了几句。大意就是别管啥专业了，会做实验就行，招了就算完成任务，有毛不算秃。

    经理艰难地点点头，脸上愁容稍有缓解，接下来就是编一个招聘老三的理由。

    “小伍是吧？”酒糟鼻大叔玩味地笑道：“领导同意了，把你的简历和就业协议书都给我，回去盖完章给你寄回来。”

    老三差点兴奋的抽过去，连忙把简历和就业协议书双手递给大叔。

    大叔拿过老三的简历又仔细看了一遍，“呦呵，你家是滨江下面稻花市的，我们经理也是。你们是老乡啊。你们那儿的大米倍儿好吃。经理，这小伙是你老乡。”

    经理听了勉强笑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缘分啊，中午一起吃饭吧。”

    老三一听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忙点头应承下来。中午在石油大学附近找了一家有点档次的饭店，三人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老三倒酒，夹菜，点烟，敬酒，聊天都恰到好处，把经理和酒糟鼻大叔给整高兴了。

    经理醉眼朦胧说：“小伍，我看你适合去销售部，你这情商很高，待人接物到位，是做销售的好材料。你先去化验室报到，之后我就把你安排到销售部，销售比化验员赚得多多了。”

    老三本来就不愿意做实验，一听有这机会，连忙倒满酒，连干三杯，表示对经理的感谢，“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吃完饭，老三已经提前买了单。把发票塞给酒糟鼻大叔，啥都没说。

    回去报销了饭费，这钱就算进了个人腰包。经理和酒糟鼻大叔二人点点头，暗赞老三会办事。嘴上却说着：“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老三也是倾尽所有了，兜里就剩下点零钱，买了最慢的火车票，坐最便宜的公交车回到松花江大学时，兜里已经一分不剩了。

    回来跟哥几个把找到工作的经过学了一边，哥几个听的哈哈大笑，“你真行，这样的工作都能找到，服了你了。以后都得靠你这石油大鳄照顾了。”

    就这样，毕业入职一个月后，老三如愿进入了销售部。如鱼得水，上下好评如潮。工资是张塞工资两三倍，收入那是相当不错。

    张塞知道老三看事准，上大学的时候有啥事就愿意跟老三商量。

    晚上张塞张罗接风宴。大哥，大嫂，老二，还有李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塞就说到酒厂提拔干部的事。

    老三听完笑道：“你这思想得搞活了。就我们公司，有个销售部副经理每年送礼。送一万的给八千，自己留下两千。关系户几十个，过个年得赚多少。他再往上送，没两年就提拔到外地做分公司经理了。也算是一方诸侯了，那钱挣的，卡卡的。你要是想进步，就得给上面领导送钱。层次越高送的越多，送的越多，升的越快。赚的也就越多。”

    张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算了吧，我看是送的越多进去的越快。喝酒吧，别提这些了，没啥意思，都是浮云。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富贵险中求这种事咱谁都别干，你缺钱我借给你。咱别犯错误。”

    老三则是无奈地摇头，“蓝茉莉两瓶茅台的人情，你不用还。他找人打你，这些就算是赔罪了。你要是买东西还给她，就说明你还记恨她。她心里更不踏实，以后就更会防着你。要是再惹到你，你生气不生气，你就得后悔还她的礼。”

    人间清醒！

    同学聚会，喝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回忆了。哥几个回忆当年一起坐阳台上喝酒，看晚归的情侣，吵架的情侣，呦，这咱们得劝劝啊，一转身的功夫，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就扔下去，啪的砸在地上，溅了情侣一身水。男生用身体护住女生，马上就不吵了。不过二人开始指着楼上骂街。妈的，做善事还挨骂，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收获的都是别人口吐芬芳。

    哥几个喝的正高兴，班长给张塞打电话，“哥们儿，明天早上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