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是九点打过来的电话,而其实实际上发现了人不见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的时候了。
一开始只是以为是单纯的起得早了点没有来一起吃早饭。
但是过了一会之后,联想到最近的状况时,院长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最后调出监控,发现的是。
早在半夜的三点半。
少女就一个人绕开了门口保安,趁着对方在上卫生间的空档里面,偷偷溜出了福利院的正门,去向了不知道何处。
“所以,并没有人拐走小予,而是她自己偷跑的,对吗?”
听着院长阐述着事情的经过。
坐在对座的缪斯有点气得话都说不好的程度。
“越来越过分了。”
“这孩子。”
院长陈静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灰白色的发丝只是为对方增添了一份庄重的感觉。
不同于有点急火冲心的缪斯。
陈静虽然脸上带着焦急的意味,但是仍然劝着缪斯稍微冷静下来。
“这方面是我们院内的疏忽,可能是最近我们对小予的关心没有做到位,也可能是……”
可是这个时间点的缪斯并没有太多的耐性去听这些话。
他烦恼。
更多的是一种惭愧。
缪予无论如何也要逃出有他的生活,因为在这一方面,他知道这可能是一种自己的失责。
作为长兄如父般的失责。
这种任而就之的相处模式只不过是在逃避。
“我去找她。”
丢下这样一句话。
缪斯急冲冲地走出门外,至少现在得去把她找回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后面院长无奈的叹息还没追上缪斯。
前头心事重重的缪斯已经在走廊这头撞上了别人。
一个大概十四来岁,和缪予同样年纪的少女,被冲出来的缪斯撞了下肩膀,差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抱歉…”
匆忙中把差点摔倒的少女扶起。
缪斯确实有点乱了心思了。
经过这样一段小小的插曲,才将他恨不得当场变身,将魔力术式扩散到全城的疯狂念头打消掉。
不过,后者却喊出了缪斯的名字。
“你,你是缪予的哥哥对吧,缪斯叔叔…?”
绫宁宁,缪斯也大概还对这个少女有一点儿印象。几次来看望缪予的时候,缪斯见过这位自己妹妹的室友。
……哦对。
“不是叔叔,我还没有结婚……”
虽然是比这些小朋友大上一轮了,但是听到这种过于显老的称谓,缪斯还是老脸一黑。
少女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下意识的忽略吧,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她开口。
“那个…缪予是不是,不见了?我想我可能知道她跑去哪儿了。”
“…在哪儿?”
凝重地看着绫宁宁,缪斯的神态严肃起来。
倒让绫宁宁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慢慢说,不着急。”
放松了点,无奈的缪斯揉着鼻梁。
而后绫宁宁才慢慢讲述道。
“大概是最近吧。”
“缪予突然很经常过来问我一些问题。”
“比如说,人得了白血病之后,晚期了能活多久?”
“还有就是,治白血病一共要花多少钱。”
“或者是,骨髓捐赠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流程。”
“大概这样,一堆一堆的问题…”
听完之后,实际上缪斯有点沉默。
他心里清楚。
缪予身体很健康,并没有什么病痛,更不可能是所谓的白血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是她不知道何处认识了一个白血病患者。
并且这次出逃,很有可能也是关于那个白血病病人的事情。
为了网络认识的白血病患者,而不惜私自出逃吗?
一时间缪斯心里头有点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比起上面的故事来说,他的心里面正在构建一个更真实,也更加无耻的故事。
“谢谢你宁宁,我知道了,我去找小予。”
所以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个……请,请不要责怪缪予,请您。”
“缪予这样子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她平时是一个很好很体贴的人……”
绫宁宁急忙跟上想要离开的缪斯。
在后头跟着絮絮叨叨地念着。
“嗯,当然,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我一直都清楚。”
缪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滞顿。
像是哽住了些儿似的。
在绫宁宁充满信任的眼神里面默默逃出了福利院。
在偏僻无人的巷道里面。
重新变成了靛青。
偶然间瞥见边上杂乱的垃圾堆中,有着一个老梳妆台,上面的镜子寸寸龟裂,但是从那破碎不堪的镜子里面,靛青仍然能够看见自己。
那种沉默,自责的神态并不是能够在少女脸上浮现的事物。
一般来说的话。
更能够在家庭关系中,孩子们犯错了,在慈母的神色看到这样的神色。
自责,以及凝重。
或许自己是时候,该和缪予坦白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以及在之前,对方一直想知道的那个真相了。
真相会带来痛苦。
但是有时候别无选择。
兄妹两人最大的矛盾点还是在久远的过去,关于两人的生母的一件事情。
甚至来说,或许他自己都快要想要麻痹自己,去遗忘这件事情了。
带着诸多思绪,靛青展开了魔装的飞行姿态,流如华彩般的青色光带围绕在周围,天际的青色彗星闪耀着穿过整个晋川市。
她的思路很清晰。
晋川第三医院,整个晋川内专门医治白血病的权威场所。
至于有多权威的话…?
反正那孩子估计也只是在搜索引擎上面查找的,也只会知道这个地方。
医院外人来人往。
大多数人都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疲态,生老病死在这里算是无可替换的主旋律。
这也意味着靛青在这个地方看起来非常的不合群。
对比起照顾病人根本没有时间在意穿着的家属,以及一身病号服的病人来说。
在此刻的人群间。
身着着青色洛可可风格的洛丽塔的靛青是如此的。
异类?
不过此刻的靛青,倒并没有那份心思多想。
她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随着心念展开,被处理隐形的魔法术式已经覆盖了整个医院。
频率波动扩大。
然后用心之楔感知整个医院。
魔法少女是代表了【奇迹】与【爱】的存在,她们的诞生就意味着人们在追求美好路上的具象化体现。
所以魔法少女自然也有着,能够聆听他人心声的天赋能力。
随着意识的扩散。
于人群间。
万物行进的脚步开始减缓停滞,以一种更加超然的视角,靛青俯瞰着整个区域。
仿佛一丝不挂,最纯洁洁净的感觉。
从众人的爱恨间穿过。
靛青听见了许多。
关于贪婪的声音。
关于忏悔的声音。
关于爱意的声音。
……
在医院这种地方,或者说,在任何人聚集的地方,张开心之楔收集人们的心声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人类的复杂程度毫无疑问地只会让洁净的魔法少女增添上关于疲倦的污秽。
反正这是靛青自找的…
也算是,心底里关于自己的忏悔行径。
她想知道的是,缪予的心里,此刻在想着什么。
于是顺着众人纷乱不堪的念头,靛青一层层地从众人的爱恨间路过,最终停留在了五层的血液科科室外面的休息长椅边上。
有着一头茶棕色短发的少女,还穿着出逃没来得及换的灰色睡衣,就这样单薄地蜷缩在长椅的一端,看起来有些困乏。
本家一脉相承的长睫毛在眼睛无意识的闭合下,更显得出众娇媚。
只单是坐在原处,大可便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远感了。
透过那副疲态的模样。
靛青听见的声音唯独只有。
疑惑。
不解的情绪此刻充盈着缪予的内心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有更多的进一步的思考。
意识仅仅是停留在了这一简单的思绪上面。
准备从高强度的意识扩散里面退出来,靛青心神一晃。
一时半会之间,差点在人群里面昏厥过去。
……
还是太多人了。
手背抹掉了渗出来的些许鼻血,靛青本来看起来弱气的小脸显得更加的虚弱。
从一楼再上去五楼。
靛青对每一层的每一间病房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里有关于期待死亡的解脱,这里有贪婪家产的谋划,那儿有关于希望延续的坚持。
于此。
这就是人。
黑色小皮靴踩在医院刚刷过一层消毒水的瓷砖地面上有点明显。
站在缪予的面前。
靛青直愣愣地看着有点陷入了彷徨之中的缪予。
而后者的眼神除了不解,还带着不耐烦的表面意味,以及更深深处的阻隔感。
理想之中比较美好的场面倒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有事吗?”
“我是,受到别人的委托,来找你的,你就是缪予吧。”
“是又怎样,我还有事情,现在我还不想回去。”
从半蜷着的姿态坐正,缪予没有丝毫掩饰自己不耐烦的举动,即便是对于一个看起来像是更小的小孩子的靛青来说。
“而,如果谁想要我回去的话,那他应该自己来找我。”
“不是让一个小孩子来跑腿。”
靛青自然而然地在缪予的边上坐下。
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是,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我改主意了,我也不管了,我在这里等到你想回去再说。”
缪予撩起耳畔盘着的茶色短发挂在耳上,眼神瞥向走廊的病房地那一头。
“随你的便……”
少女没好气地说。
“你一直看着506,里面的是你的朋友吗?”
靛青看着别过头去的缪予,跟着发问到。
“可能是,但是好像对方病得太严重,记不得我了吧。”
“你熟悉这种病吗,白血病。”
“我搞不懂它和我说的意思。”
缪予回头看着小不点模样的靛青。
那份疑惑感直接倾泻而出。
“这样啊。”
“因为病危了,对最近的事物没有印象的话,也算是正常的。”
靛青思索了一下,这样说到。
“你在骗我。”
缪予一偏头,简单直接地牟定地说到。
“任何人骗我我都会知道。”
“为什么你要骗我。”
“真奇怪,为什么我出来之后,每一个人都要骗我…?”
靛青微地顿住神色。
对方的话语不像是虚假的。
缪予自心底里面,认为着自己有能够分辨他人谎言的能力。
天赋的超能力。
甚至靛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那这样也意味着的话,极有可能,那些所谓的隔阂都是自从过去堆积着的一个个谎言而开始的。
“那……506的那个人,你也觉得对方是在骗你吗。”
…
顿住话语,少女捻着茶色短发的下尾。
没有继续开口。
或者是,不想去开口。
靛青接着话语,对着少女的眼神。
“关于这个,你心里面已经有答案了吗。”
超能力,是之于一种天赋的身体能力,拥有的人能够很快的意识到,自己能做到什么,且怎么样去做。
这不同于需要学习并且训练的魔法少女,是单独的一种独立能力。
缪予有点迟疑的才说道。
“我不知道。”
“因为我也不确定,虽然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认识我,但是……”
突然的。
靛青打断到。
“如果你自己说谎的话,你自己会知道吗,譬如说,下意识的谎言,无意识的谎言。”
“那些你好像自以为,但是却不是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怎么会。
下意识的,缪予想要驳回那副荒唐的说辞。
可又气势一弱。
“应该……”
模糊不清的,永远都是谎言。
就连真实与否,都对于谎言不重要。
靛青静静地看着面前有点接受不了的少女。
“就算是这样子,你还是被骗了,你不仅被别人骗了,还被自己骗了。”
“虽然一个是出自于自我保存的趋势,一个是对于他人纯善的本能信任。”
“可都无异于谎言的意义之中。”
此前的人生中一直认定自己能认定是非对错的少女。
此刻之时。
正在面对其人生中,这个世界的整体,为其编织出来的,第一个无可奈何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