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拉雅小姐？”
    约翰的回答很标准，甚至也没什么意外。
    确实。
    按照当下的情况，徐思灵之所以执着于跟英格兰开战，也只有拉雅圣女的话是最大的理由。
    菲儿身为圣女，以上帝的名义支持瓦卢瓦家族在王室的合法性。
    那否认菲儿的爱德华三世，无疑就是最大的异端。
    身为圣女专属且独一无二的骑士，自然把爱德华视作眼中钉，无疑是政治正确。
    但约翰回答过后，忽然感觉不对劲。
    如果答案真是这么简单，那徐思灵就不会问他了。
    “当然有她的原因。”徐思灵换了种方式，“约翰，我知道你和王后都不想我去英格兰。”
    “那当然，你留在法兰西更有用！”
    “你是怕怀疑我，如王后所说那样，会倒戈？”
    约翰不由沉默，打心底来说，他不认为徐思灵会倒戈。
    因为没理由。
    但是外界人眼里，是有理由的。
    这就是为什么爱德华三世会托伊莎贝拉写信，信件飞跃海洋如此麻烦送到拉雅镇的原因。
    不管是法国还是英国，都认为徐思灵和王室的关系已然决裂，王太子更是成为人质，这是王室不可能原谅徐思灵的关键。
    在别人眼里，徐思灵是有倒戈的可能性。
    但事实徐思灵和王室的关系并没有决裂，甚至双方关系反而很好。
    “我当然不认为你会倒戈，但博内她忧虑的不是这件事。”约翰解释道，“对我来说，甚至不需要什么来证明我们的友情，可在法兰西贵族眼里，你若是这个时候前往英格兰，无疑会带来很多谬论压力，他们会怀疑你倒戈，从而破坏法兰西此时法贵王室的友好和谐。”
    “王后考虑的很多，她是个好女人，你比我清楚。”徐思灵笑道，“但约翰你有没有想过，假设我要前往英格兰，你认为拉雅小姐她会不会阻拦我，或者会不会不允许我去？”
    约翰同样笑了：“说实话，不管是按照王室跟你决裂的前提，还是我们双方友好的前提，我都不认为拉雅小姐有同意你去英格兰的理由。”
    徐思灵笑而不语。
    约翰不由皱眉：“难不成真因为伊莎贝拉是布兰奇的亲姑姑，你就要这么做吧？别太疯狂，尽管你确实是个疯子。”
    “没有，你说得很对约翰，拉雅小姐当然不想我去英格兰。”
    “那你.”
    “可她信我。”
    “信”
    “这个信，不是信我不会倒戈。而是信我，去到英格兰，能够创造更多的奇迹。”徐思灵轻拍约翰的肩膀，“所以一开始，法贵和王后，就跟我和拉雅小姐，不在同一个思维里。”
    约翰回想起徐思灵前面说的话。
    他之所以这么做，如此坚定宣战英格兰，不是因为英格兰是我的眼中钉，也不是因为怀念过去强大的法兰西才这么做。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约翰也确实再次这么问了。
    “人总是要活在期盼中，或者应该说，要活在自己的理想中。”
    “我没听懂。”
    徐思灵笑着摇头：“约翰，你只需要明白人性，例如很多时候，如果我们看得见未来，知道要发生什么，那我们会提前为未来的到来前，做出准备。可若是未来不是我们想要的，那就要尝试去改变它。”
    约翰吃惊：“难道拉雅小姐她通过主窥见了某些未来？”
    法国王室是历史的圣教大孝子。
    但信仰骑士精神信念的约翰，对于主的归属感，还是很强烈的。
    所以对于菲儿是圣女一事，他一直保持着潜意识的信任。
    徐思灵还是摇头：“我说了，我们探讨的是人性，而不是神性，神距离我们太远，你能保证它能照顾到每个人？”
    说难听点，徐思灵就是知道法兰西后面几十年的历史中，约翰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约翰的惨败带来的毁灭，不亚于他父亲腓力六世在克雷西战役的惨败。
    如果不是因为约翰，其实徐思灵真不在乎这些。
    或者说，他跟菲儿未必一定要在法兰西。
    只是跟约翰也熟识。
    约翰的善良宽容，他绿色眸子的正义感，乐观的性子，无一不是在述说那么个事实。
    他不是个优秀的国王。
    但他将会是合适人民最好的国王。
    这样讲，或许把约翰抬得太高。
    但考虑到整个欧洲中世纪里，滥交、情人私生子泛滥、男同、群交，把人民当取乐的玩具，应有尽有。
    例如爱德华二世就是个死男同，而他的儿子爱德华三世，则是个沉醉女人花群中的烂裤裆。
    私生子多到泛滥。
    这还只是英法两国，其他区域就更不用多说。
    在这么一对比下，约翰的爱家忠贞，自我道德标准极高，犯错会内疚，开心会像孩子一样大笑，是个感性好男人。
    就算历史上爱德华三世在政绩上，再怎么优秀。
    和约翰对比，徐思灵依旧决定，支持约翰。
    这是徐思灵选择的道路，属于他自己的路，所以约翰不理解很正常。
    就像前面说的，这是人性，而非神性。
    约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你真的要去英格兰吗？”
    “去。”
    “能告诉我，你去到英格兰，到底要做什么？”
    徐思灵嘴角上扬，露出坏笑，示意约翰靠近。
    在徐思灵一番解释下，约翰眼睛逐渐瞪大。
    “我的天你认真的？你不怕你”
    “没人能拦得住我，就算包围我，我也能破开防线逃出来。更何况他们未必会这么对我。”
    “那我得好好配合你。”
    “当然，我期待你一雪前耻。不是为了你父亲，而是为了法兰西，为了你自己。”
    徐思灵想到什么，笑着说：“拉雅小姐的护卫安莉，她曾经说过，复仇向来都是蠢人的游戏。”
    约翰认可点头：“那她还挺有智慧的。”
    “对，她还说，可惜她是个蠢人，然后把人砍死了。”
    五天后。
    法兰西中部，拉雅镇。
    布兰奇卧室。
    卧室此时的状况，有些微妙。
    因为布兰奇怀孕的原因，她不太合适外出，就此菲儿把洽谈的地点放在这。
    菲儿认为，此事需要大家都知道。
    这个大家，含括有关于徐思灵身边亲近的人——女人。
    布兰奇抚摸着肚子，菲儿让她依靠在床上歇息，但她执意坐好。
    她略带阴郁的眸子扫视着卧室的全部人。
    中间摆在着长桌，菲儿娇小的身子坐在主位上。
    而后左右两边，便是她和克丽丝。
    克丽丝似乎有些诧异，不知道菲儿喊她来做什么，她坐立难安。
    至于法琳娜？
    布兰奇深深看了法琳娜几眼。
    对于法琳娜这个女孩，布兰奇听过很多次，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
    法琳娜明显敏感自卑，克丽丝如果是坐立难安，那她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坐着还是该站着，慌得像个无头苍蝇。
    甚至仆人端东西过来，法琳娜都着急起身接过来，自己动手。
    布兰奇见识过不少人，至少巴黎的女贵们，她们都没有法琳娜绿眸里的纯真。
    而艾拉？
    她呆坐在菲儿的对立，表情淡淡，眼神飘渺，灰瞳犹如深邃的湖水。
    看起来是在思考，但盯着眸子看，又好像只是单纯发呆。
    这场洽谈，更像是针对性的逼问。
    至于要逼问的对象？
    自然是徐思灵的妻子艾拉。
    徐思灵孤家寡人一个，所以跟他亲密的人，正是房间的全部人。
    一个妻子一个领主，外加三个情人。
    克丽丝和法琳娜，都不知道菲儿聚集大家在一起做什么，这还是头一回。
    可艾拉的淡然，仿佛知道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不知道。
    相反。
    布兰奇大概能猜出来，菲儿准备做什么。
    菲儿自从成为圣女后，她的穿着打扮就此变了风格。
    以严肃素感的风格为主，基本都穿戴黑死或者灰色的披风服饰。
    宝石珠宝等装饰品，根本不会往身上挂。
    但徐思灵送给她的宝石胸针除外。
    她每日穿戴，菲儿都会把胸针穿戴在身上，以表对胸针的喜爱。
    菲儿坐在位置上，温和地关心场上每个人的身体健康。
    “克丽丝，听说你一直在庄园帮忙，相信艾拉很感激你。”
    克丽丝不好意思起来，感激不感激她不懂，至少她找过艾拉不少麻烦倒是真。
    “拉雅小姐，你是知道的，我没事做。”
    “法琳娜，是你和你的阿姨，把塔木堡女巫事件受到迫害的妇女照顾好，还有你们一直在药草上，对拉雅镇带来的帮助，我铭记于心。”
    法琳娜僵硬笑着：“没有的事，都是我.我该做的！拉雅小姐.您太客气了！”
    “公主，身体如何？”
    布兰奇温和而笑：“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菲儿忽然深吸，故意叹气给场上所有人听。
    “可惜，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怕是孩子的父亲未必有机会在场。”
    场上除了艾拉外，不约而同露出吃惊之色。
    果然。
    布兰奇心中一定，她猜都猜得出来，菲儿把众人喊一起，必定是因为这件事。
    可就算猜得到，当确信这个消息时，布兰奇依旧感到吃惊。
    因为徐思灵无法回拉雅镇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要跨越海洋，前往英格兰！
    布兰奇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望向面无表情的艾拉。
    克丽丝按捺不住询问：“拉雅小姐，战事有这么快吗？我父亲写信的时候，预计还要一段时间，虽说不会太久，但至少是孩子出生之后的事。”
    “说和战事无关吧，不尽然，但要说有关，又有些牵强。”菲儿蓝眸微眯，同样看向艾拉：“你说对吧，艾拉。”
    艾拉稳坐位置上。
    她身子长得比菲儿快，或者说菲儿的身子长得过于缓慢。
    如果站起来，艾拉都高菲儿半个脑袋。
    更别说艾拉已经初具少女青涩的面貌，而菲儿的脸蛋依旧那般稚嫩可爱。
    但别看菲儿的脸蛋稚嫩身材娇小，上位者久后的气势，早已具备。
    她淡淡的话语如同质问，锁住场上的气氛，让卧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克丽丝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法琳娜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甚至还是没想明白发生什么。
    “我不懂拉雅小姐，想表达什么。”
    “你很明白.不，应该说，你一直都明白，但你想藏着掖着！徐可以瞒住我们，惟独不会瞒着你，至少从庄园的布置改变，我就很清楚，你很清楚事情的真实走向。”
    艾拉灰眸一抬，沉默不语，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布兰奇的温和，缓和卧室的气氛：“拉雅小姐，你还是直说点多好，我看克丽丝和法琳娜小姐，都没清楚你要说什么。”
    “我喊大家聚集在这，是因为我认为此事大家都该知道，至少你们得知道。”菲儿明显有怨言，“英格拉的伊莎贝拉王后，没错，就是英王爱德华三世的母亲，她写信求救徐，希望徐前往英格兰！”
    此事克丽丝和法琳娜不清楚，再次吃惊。
    克丽丝：“啊？徐不是说，他北上是探查北方战线吗？”
    法琳娜：“有没有可能是.是个误会呢.”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徐他真的决定前往英格兰！或许真想拯救那该死的英格兰王后！”菲儿想到什么，连忙扭头看布兰奇，歉意道：“哦，我知道的，伊莎贝拉王后是公主的姑姑，我话里没那个意思。”
    布兰奇不在意摆手。
    菲儿接着道：“我昨日收到徐写来的信，他在信里表明自己将要前往英格兰，会一会伊莎贝拉王后和英王爱德华三世。说难听的，在他出发北上时，我就预感有这种事的发生，但他一直否认，让我心存侥幸，但该死的，我的担忧果然是对的！”
    布兰奇不由认可点头。
    当时她在场，同样认为徐思灵不会去英格兰。
    但菲儿一直怀疑此事，她还感觉奇怪来着。
    现在已经证实菲儿的担忧没有错，布兰奇内心加深了菲儿圣女的光环。
    这就是圣女吧
    “但我好奇，艾拉。你可别跟我说，从一开始，你就不知道徐的决定，或者说，在他出发前，你就明白徐会这么做。”
    菲儿咄咄逼人，艾拉面不改色，克丽丝左顾右盼，法琳娜脑袋死机。
    布兰奇轻轻抚摸肚子，阴郁眸子注意着卧室众人表情的走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