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辉回到车里，悄悄启动，打算转一圈再回来。
    而此时三楼台球室里，矛盾已然升级。
    纪少群很生气。
    刚才撞见高辉，迟疑片刻，他还是去找了文方。
    债台高筑，他必须拿到陈康的手机，才有摆脱困境的可能。
    “你是油麻地警署的？负责这片区域吗？”
    纪少群晃了晃证件：“我是总部总区重案组的高级督察纪少群，刚刚大巴撞死人的消息知道吧？”
    “嗯！”
    文方点点头，语调淡然：“找我有事？”
    “那个死掉的人是我手下，他的手机被一群假扮学生的人偷走了。”
    “手机里有破案的信息，我希望你们……”
    “等等！”
    文方愣了，转身问阿美：“刚刚谁说死掉的人是他手下？”
    “高辉高警司！”
    阿美瞪大眼睛，盯着纪少群。
    “不好意思！”
    文方起了疑心，没好气道：“纪高级督察，我需要看下你的证件。”
    该死！
    听他提及高辉，纪少群恨得牙痒痒。
    狙击队遭受的屈辱还没报复，现在高辉又横插一道，太过分了。
    纪少群只能拿出证件，递给文方，任他去总部总区询问。
    他再心急如焚，现在也不能跑。
    一个原因需要找到陈康那台手机，另外一个原因怕文方疑心。
    他高级督察的身份是真的，能经得起查验。
    怕就怕文方等人拦截，再耽误时间，会影响他去拿手机。
    欲速则不达，纪少群还是能拎得清。
    耐着性子等到文方验证完毕，他语气急促：“刚刚你们派人去协助高辉了？”
    坏了！
    话刚出口，纪少群就懊恼不已。
    当着油麻地警署警察的面直呼高辉的名字，明显不尊重，人家能配合就怪了。
    果然下一刻，文方和阿美的脸沉了下来。
    “扮学生偷手机的人，他们的老大叫‘火水’。”
    文方没了刚刚想要协助的热情：“你自己找人问吧。”
    摆明不打算帮忙，纪少群嘴角发苦。
    他在总部总区任职，油麻地很少来，找‘火水’不是大海捞针吗？
    “能不能找兄弟帮忙问问？”
    纪少群耐着性子恳求。
    “我们不知道你和高警司谁说的对。”
    阿美气鼓鼓道：“但高警司肯定没错，你说死掉那个人是你的手下？”
    好嘛！
    还没开始接触呢，他就碰了钉子。
    纪少群心里起了忌惮。
    高辉是不是知道什么？
    想想他和凌靖争斗失败，就是源于高辉的作证，还有人拿出了拍摄录像。
    任何事情和高辉扯上关系，都能发生奇怪的转变。
    就在纪少群纠结时，文方暂时息了急着去抓杀害陈淑美疑凶的念头，开始正视‘真假手下’这件事。
    “纪高级督察！”
    他盯住纪少群：“死掉那个人的信息告知一下，我们也需要验证。”
    我艹！
    麻烦了！
    陈康在油麻地证物仓组上班，根本经不起查验。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怎么办？
    文方摆明了不愿帮他，阿美甚至有了敌意。
    纪少群当机立断，拨了总部总区的电话，查到了文方上司杨警司的号码。
    “杨警司，我是总部总区重案组的高级督察纪少群。”
    “嗯！”
    “需要你这边的警长文方找人，您能否帮忙协调下。”
    “没问题！”
    “谢谢！”
    纪少群递过去电话给文方：“杨警司找你。”
    “杨警司！”
    “总部总区的人需要帮忙，你们配合一下。”
    “我们还要查陈淑美的案子。”
    “那就派个人去。”
    “已经调走祥安，我手里没人了。”
    “祥安去做什么了？”
    “咱们分区的高警司也找那个手机，他比纪少群高级督察来得更早。”
    “怎么！高警司比我的话管用？现在必须派人协助纪少群。”
    没听到高辉的名字也就算了，杨警司现在彻底暴走，直接下命令：“牵涉到咱们重案组和总部总区的关系，你们必须配合好纪高级督察。”
    他很生气。
    现在油麻地警署群龙无首，光头负责人彻底摆烂，几个警司明争暗斗，都想更进一步。
    高警司当过警校副校长，培养过霸王花，是他们针对的头号目标。
    不暗中使绊子就是好的，凭什么还配合他找东西。
    平日里教训文方还是不够啊，关键时刻拎不清轻重，杨警司暗戳戳想着，心里更加不满意。
    一心只想破案抓匪徒的文方，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
    听到杨警司下命令，他很无奈，只能对纪少群道：“我们有人去找‘火水’的行踪，等会儿有消息就会过来。”
    “那我跟着你们。”
    纪少群急忙示好。
    车上他东拉西扯，刻意挑起文方对上面的愤慨。
    在纪少群看来，文方十六岁做警察，二十七年才当警长，肯定满肚子怨气。
    谁知道文方早就看淡了，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愤恨。
    交浅言深，纪少群不敢再试探。
    几人很快到了陈淑美的住所，进到屋子，发现陈淑美的女儿关在笼子里。
    就在他们询问女孩时，陈淑美的男朋友回来了。
    就是他虐待女孩的，没有彻底泯灭人性的纪少群和嫉恶如仇的文方一阵猛追，教训了陈淑美的男朋友和他的同伴。
    “头儿！”
    阿美打电话询问之后，向文方汇报：“陈淑美男朋友和他的同伴晚上一直在投注点，没有作案的时间。”
    “以虐待儿童罪，起诉他们。”
    文方满脸愤慨。
    “算了！”
    纪少群安慰文方：“贼是抓不完的，别太往心里去。”
    “刚刚没有拦着你，你都快要打死他了。”
    ……
    “高层不作为，我们必须保全自己。”
    ……
    文方只是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案发前他和祥安一起喝酒，现在脑子还晕着呢。
    文方现在只记得两件事，一个是给老婆报仇，另一个就是抓捕罪犯。
    只要他当警长一天，就不会放弃。
    什么高层变动，什么上司的勾心斗角，文方懒得理会。
    纪少群那些暗示，他左耳听右耳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嘟嘟！
    通讯器响了，是祥安发过来的。
    “你去找我们同事吧。”
    文方对纪少群道：“他会在金巴利道和你汇合，一起去‘火水’那里。”
    “嗯！”
    纪少群大喜，急忙离开。
    开车找到祥安，祥安也懵了：“不是高警司吗？”
    他有点儿不高兴。
    纪少群高级督察而已，还是总部总区的，哪里比得上同一个警署的警司高辉。
    “我有正事。”
    纪少群看出祥安的心思，摆出高级督察的架子：“我跟你们杨警司打过招呼，快点儿给我指个方向。”
    特么的！
    祥安暗骂，心里更加不痛快。
    动不动拿上面来压他，当自己是高警司啊。
    所以三人到了台球室，祥安也有着火气，只想快点儿搞定‘火水’，赶紧回文方那里。
    陈淑美的死之前，他去过她那里降火。
    案发现场那些弹灰，其实是祥安留下来的。
    他没有杀陈淑美，却不想这件事遭到揭发，担心会影响女儿的声誉。
    早点儿回文方那边，就可以想办法遮掩。
    也因此他非常暴戾，也就激起‘火水’的更大的抵触。
    “交啊！”
    ‘火水’招呼那帮小弟：“你们谁拿了这位警官的东西，就现在扔给他。”
    ‘扔’字加重语气，‘火水’摆明要闹事。
    话音刚落，小弟里立即有人抛出东西，砸到祥安后背。
    “谁？是谁？”
    祥安转过头来，冷声质问。
    “乱扔垃圾，最多罚款一千五。”
    回应透着讥讽。
    祥安更加羞恼，本来就有心事，此刻化作戾气，彻底爆发出来。
    “是你吧！”
    他抓住那人就要打。
    “我也会打电话给投诉科。”
    ‘火水’见祥安上当，立即阴阳怪气道。
    纪少群见状，朝手下使个眼色，走向‘火水’：“‘火水’哥，叫他们散开，聊几句啊。”
    “四眼仔！”
    ‘火水’打量纪少群两眼，意态懒散：“以前没见过你，新……”
    嗯？
    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记起来了。
    刚刚高辉就是这样和自己说话的，然后发生了‘袭警’事件。
    不对劲儿！
    “看你哥前哥后的，态度还算不错。”
    ‘火水’突然改口，冲那些小弟使个眼色。
    这次不是要他们离开，而是暗示他们随时拿手机录像。
    “那就看看你有什么好处了。”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提高警惕，做足了防范。
    纪少群哪里知道有人已经玩过这套，突然凑近‘火水’，就要塞枪到对方手里。
    “抢枪？”
    他大喊一声。
    尴尬了！
    ‘火水’比兔子窜得还快，跳到两米外。
    哒！
    枪没到‘火水’手中，掉在地上。
    咔嚓！
    咔嚓！
    ……
    拍照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也不断亮灭，‘火水’的小弟正抓取证据。
    “你！”
    此时灯光闪亮，映照着纪少群阴晴不定的脸色，他心中就是一沉。
    见鬼了！
    这招百试百灵，‘火水’如何觉察的？
    怎么办？
    有那么多小弟，杀是杀不完的。
    他们又拍了证据，再看看祥安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纪少群快要崩溃了。
    好在没等他思考出解决办法，‘火水’反而透露了新情况。
    得意！
    ‘火水’很得意！
    “我不可能栽在同一件事上。”
    他斜睨纪少群：“刚刚高警司让我上了一次当，我就不会再吃亏。”
    高辉来过了？
    还玩了自己刚刚玩的这招？
    纪少群弄明白了缘由，脸色愈发难看。
    该死啊！
    高辉怎么猜到的？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家伙也经常这样来破案。
    栽赃陷害，对待犯罪分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本质上是一路人。
    心思电转，纪少群突然笑了。
    是冷笑！
    他盯住‘火水’：“你很聪明，那么猜猜我为什么还用这招？”
    “你，你的意思是……”
    ‘火水’愣了，眼睛瞪得溜圆，不过很快就给自己打气：“我们录像了，你陷害不了我。就算是高警司，他也要讲理吧。”
    “你觉得呢？”
    打定主意要拿高辉的名头唬人，纪少群就要利用到极致，话越少越能震慑‘火水’。
    “我……”
    ‘火水’有点儿怂。
    刚刚纪少群的动作做得那么娴熟，和高辉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关键两人说的话一样，他不能不犯嘀咕。
    万一纪少群和高辉有关系，‘火水’可不想招惹他们。
    “抱歉！”
    就在此时，台球室外响起一个讥诮的声音：“我和纪高级督察应该不熟，别把这种陷害人的手段，扯到我身上。”
    高辉！
    大头辉！
    高警司！
    纪少群、‘火水’和祥安同时回头，看着施施然走进来那人。
    呼！
    祥安长出口气，终于有了主心骨。
    该死的纪少群，搞了刚刚那个举动，让自己陷入困境。
    ‘火水’他们录了像，看而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到时投诉到警署，肯定会跟着倒霉。
    本来陈淑美的事情都没摘干净，再有了陷害人的可疑行为，两者结合起来，杨警司不撤他的职才怪。
    高辉来了就好了，他话里的意思，明显和纪少群是敌对的。
    站高辉这边，再摆平‘火水’，自己就能安然脱身了。
    祥安心安，纪少群就紧张了。
    该死的高辉！
    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阴了他一次，现在又突然闯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纪少群站在原地，脑子都快想爆了，依旧无法解开困局。
    拿不到陈康的手机，就是个死局啊。
    怎么办？
    没等他想出办法，高辉却开口了，站在纪少群面前：“狙击队一别，你升职升得很快啊。但是升职再快，还是要向我敬礼吧。”
    哦？
    纪少群无语。
    官大一级压死人，高辉真是思路清奇，竟然关注敬礼不敬礼的事情。
    莫非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服软，就可以网开一面，或许还能让‘火水’不去投诉？
    “高警司，好！”
    想到这里，纪少群立即敬礼，敬得非常标准。
    “呵！”
    高辉冷笑：“我一点儿都不好。”
    “看到你们身为警队中坚力量，还用这种肮脏手段栽赃。”
    他痛心疾首：“我很难过啊！”
    “你们放心！”
    高辉扫视‘火水’和他的小弟，义正词严道：“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嘎嘎！
    似乎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火水’他们都愣了。
    还他们公道？
    大头辉！
    你才是始作俑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