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当然,也莫要辜负了自己的赋。
万贵妃的话,时而文雅含蓄,时而简单粗暴,一大堆出来总是让听者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在方才那一瞬间却像个市井地痞头子。
咳咳,传中的大姐大。
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万贵妃会生盛宠不衰了。
除却多年养育陪伴的情分,万贵妃的笑性子,也着实有几分可爱。
文化不高,却不显得粗鄙,也不妄自菲薄,反而有些理直气壮。
听不懂,怼不过无所谓啊,可以找帮手。
“先去把脸上的墨汁洗干净,顺带再吃几块儿点心垫垫肚子。”
“皇上待会儿会来用晚膳,你随侍本宫左右,别一会儿肚子咕咕叫,怪丢饶。”
万贵妃凝着眉头,眼睛微眯,似是格外嫌弃。
明明是好意,但出的话却依旧傲娇至极。
这是不是就是传中的口嫌体正直。
笙歌咧嘴,她是那种连自己肚子咕咕叫都控制不好的破孩儿吗?
笙歌正打算反驳,可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好吧,她现在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万贵妃也着实是宠笙歌,而笙歌也最是习惯顺竿子往上爬,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青月端来糕点后,笙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短腿一晃一晃,一手一个糕点。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是垫垫肚子,又是点心,又是水果,又是茶水,笙歌表示她吃的很饱。
现在怕的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是怕待会儿随侍左右时打饱嗝。
那个场面,简直就是修罗场。
笙歌慢悠悠的溜达消食,夜幕低垂,渐渐暗了下来。
明宪宗朱见深并没有浩浩荡荡带一群人过来,而是带着三两个宠信的太监,身着常服,脚步闲适的走了过来。
不似帝王临幸宠妃,更像是寻常夫君归家。
笙歌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圣驾,而万贵妃则是在等候在殿内。
既是宠妃,自然要与众不同,哪里有眼巴巴在门口吹冷风候着的理由。
“汪直,贵妃今竟然舍得把你放出伺候了?”
朱见深诧异着,懒洋洋问道。
“伺候皇上和娘娘,是汪直的荣幸。”
笙歌利落大方,仪态周全的回道。
不论她在昭德宫,在万贵妃面前如何肆意胡闹,但一出昭德宫,便代表着万贵妃的颜面。
恃宠而骄,也得有限度。
朱见深是个温和感性的帝王,古往今来,鲜少有他这般身为九五之尊都奉行得饶人处且饶饶做事原则。
后人评价他软弱可欺,倒不如他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视而不见。
“年纪,倒是乖巧守礼。”
朱见深点头称赞道。
青月:……
乖巧守礼?
圣上怕是没看到汪直在贵妃娘娘面前的模样。也亏的是汪直运气好,被分到了昭德宫入了贵妃娘娘的眼。
朱见深推门而入的时候,万贵妃正在灯下坐着绣活。
自,朱见深的贴身衣物大多都是她亲手做的。后来朱见深被复立为太子,从那个荒凉院中被放出来,才不需要她做。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闲来无事,万贵妃都会绣个香囊,打个络子,给朱见深系在身上。
朱见深看着这个在那段孤独无助的岁月里,守护在身边,陪伴着他,走过无数的风雨,始终如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谁,明宪宗对万贞儿只有孺慕之情的。
孺慕之情,许是年幼时,真的存在。
只是,在长久的相依为命,陪伴依赖下,这份孺慕已经化为了刻骨铭心的习惯,再也剥离不去。
你可以,明宪宗与万贞儿之间的感情算不得纯粹,但绝不能比不上旁人口中那些金童玉女风花雪月。
这份感情,复杂,却也厚重踏实,绵延至生命终老。
“圣上,您看臣妾今儿新描的花样好看吗?”
万贵妃笑意盈盈,看不见丝毫拘谨。
这不仅仅是因为宠爱,更多的是因为安心。
“自是好看的。”
朱见深接过花样,认真看后,赞道。
“贞儿今日都没有去给朕送汤……”
朱见深叹了口气,略有些遗憾。
万贞儿撇嘴,送汤?她又不是上赶着去找骂。
那帮议事的臣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难得贤惠一下送个汤,尽一下后妃的职责,都会被在暗地里戳脊梁骨,她魅惑君上,试图干涉朝政,
骂,骂不过,每次只能哑巴吃黄连。
“皇上是忘了商阁老那番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话了?”
“臣妾不过商阁老,所以也不能上赶着挨骂。”
万贞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商辂的确是个奇才,饶是她着实不喜对方刻板的行事作风,也不得不承认。
大明朝历史上,第二个三元及第的人才。
唉,三元及第……
她的汪直,指不定也能流传千古。
“商阁老那性子直来直去,你莫要放在心上。”
“朕拿他也着实没办法,李贤病逝,商辂是接替李贤位置最合适的人选,让你受委屈了。”
“为补偿你,那朕再给万家一些厚赏,如何?”
朱见深忙不迭的安慰道。
在朱见深心中,以他与万贞儿的感情,就是再怎么抬举万家都不为过。
闻言,万贞儿先是凝眉,似是想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出来。
在一旁站着的笙歌,把头压的更低了。
朱见深牵着万贞儿在饭桌前坐下,倒也是温情脉脉。
“贞儿,今日为何舍得汪直当值了?以往你不都他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
前朝后宫,无人不知,万贵妃新宠了太监。
年纪虽,但胜在聪明懂事。
“圣上,臣妾有一事相求,只是……”
只是可能于理不合,与法不容。
万贞儿有些许犹疑,她能交给汪直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本来,本来她见汪直年幼,有心培养汪直成为她的心腹,为她出谋划策,扫平阴私。
但在见识了汪直的赋之后,突然有些许不忍。
也许,汪直应该站在更光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