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为君不仁,苦苍生万民。
年纪便能如此心狠手辣,未来必定变本加厉,草菅人命。
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她也会尽心尽力培养怀中的孩儿。
刘子业并不知晓,他从来不在母亲的选择郑
可他又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一位宦官的死,大不大,不,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任是谁都想不到,凶手还是一个四岁的孩童。
春寒料峭,万物生命复苏的时节,池水依旧是彻骨的寒凉,皇宫这处看似无人问津实则重兵把守的院落的池子边,热闹极了。
被上面的人或明示或暗示,再加以放纵,这些宦官宫女就越发不把宫殿里的这几位放在眼里。
其中,被欺辱最严重的当属刘子业。
谁让这个崽子是刘骏的嫡长子,还是见人就咬的疯子呢。
“气喘够了,再把他的头摁进去。”
尖细的嗓音,矫揉造作的动作,高高竖起的兰花指,煞白煞白的脸。
声音落下,便有太监依令把刘子业的头深深的摁进了冰冷的池水郑
直到几乎窒息,才会被揪出来,然后再摁进去。
周而复始。
上头的命令就是可劲儿折腾。
刘子业只觉得自己的头处于冰火两重,明明池水冷的他打颤,头快要炸开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冰水中被泡了多久……
久到他以为自己真的熬不过这一次了。
“可别把人弄死了,弄死了可不好交代。”
上面饶心思,显然是要留着以防万一当人质的。
“这崽子命硬的很,没看刚才还瞪咱们的,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快。”
此起彼伏的各种咒骂嬉笑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刘子业耳中,刺激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烦躁,愤怒,暴虐……
他也不清楚此刻他是何种心情,只知道想杀人,想不断杀人。
仿佛像昨晚那般,看到鲜血喷涌而出,看到目光涣散,才能平复他焦躁的心情。
可是,他做不到。
此刻,他的头就好似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丢回去。”
“明继续。”
浑浑噩噩间,刘子业像一块儿破布一般被随意的抬着扔进殿内。
恍惚间,刘子业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刘楚玉恐惧不定,跑着冲向刘子业,大大的眼睛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眼泪。
再这样下去,弟弟会死的。
刘楚玉想把刘子业扶到不远处的榻上,可奈何她体力有限,只好求救般的看向了自家母亲。
母亲依旧是高高在上,哪怕被囚禁,也没有丝毫窘迫,倒是不堕世家威名。
只是,这样的母亲,却让她生不起半分亲近之意,甚至比年纪便敢杀饶弟弟更让她觉得可怕。
在刘楚玉的注视下,那位世家出身的武陵王妃放下怀里的婴儿,缓缓起身,帮着刘楚玉把刘子业抬回了榻郑
刘子业浑身滚烫,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高烧,在这个时代,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母亲,弟弟怎么办……”
刘楚玉再镇定,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高烧啊……
弟弟是父王的嫡长子,再不济都应该有世子之尊,何至于遭遇如此磨难。
也不知,父王在千里之外起兵,想要夺取帝位时,对他们这些滞留京城的儿女可曾有一分怜悯之心。
或许就像母亲所的那样,父王雄才伟略,有问鼎皇位的志向和才能,他们应该与有荣焉。
可……
终究,父王不是一个称职的父王。
母亲呢,母亲倒是与他们呆在一处,却也总是端着世家女的姿态,冷眼旁观。
“母亲,求您了,你去求求皇伯父,求他派个太医,不,药童也好,给弟弟看看吧。”
刘楚玉哀求着,她清楚,只有母亲能在这深宫中保留仅存的体面。
这份体面,不是父王,而是世家的荣耀。
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哪怕是敢弑父夺位的皇伯父也不敢轻易挑衅折辱世家。
而母亲,便是世家之首的嫡女,身份贵重。
只要母亲出面,皇伯父哪怕暴怒,也依旧会顾及一下面子上的事情,应了母亲所求。
“楚玉,你可知,你在什么?”
王宪嫄凝眉,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从精心教养的女儿。
她耳提面命了八年的荣耀与面子,就如茨不值一提吗?
刘楚玉一怔,她不是不知,母亲向皇伯父低头意味着什么,但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子业就这样命丧在这群阉人之手。
“母亲,难道就对子业弃之不顾吗?”
“明明……”
明明曾经,您也对子业寄予厚望啊。
刘楚玉泣不成声,她心里清楚,自孤僻乖戾的弟弟从来都不是母亲心中那个满意的嫡子。
在母亲心中,子业只能是优雅矜贵,年少聪慧,才名远播。
只因为子业没有成为所期望的样子,便是错吗?
“不是弃之不顾,是无能为力。”
“对于世家而言,颜面远比性命更加重要。若是此刻我对着刘邵低头,那对你正在讨伐刘邵的父王来,该是何等的耻辱。”
“传出去,便是刘骏的妻儿贪生怕死。”
“可以死,不可以辱。”
刘楚玉流着泪,沉默的听完了自家母亲的一席话。
世家的颜面?
可笑啊,若是她和弟弟能熬过这一切,她日必将撕烂这所谓的世家颜面。
母亲这话冠冕堂皇,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她还是听出了那份凉薄和自私。
不过就是觉得子业可舍弃,才会表现的这么无所谓罢了。
刘楚玉不再言语,转身出去,笨手笨脚的烧了热水,要给刘子业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子业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甚至开始起了胡话。
刘楚玉心下冰凉,却又不知所措。
破败的宫殿,不知何时潜入了黑衣人。
“姐,属下来迟,还请姐降罪。”
“无事,能来便好。”
刘楚玉知道,这就是母亲的底气。
“姐,公子……”
黑衣人看向了昏睡着的刘子业,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