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折刀...”
林年沉默了,那的确是足以杀死龙王的武器,贤者之石如果直接刺破了龙王的心脏,的确很有可能利用剧毒杀死那伟大的东西,只是他很难想象楚子航是如何近到“耶梦加得”的身,将折刀捅进对方鳞片覆盖的身躯的。
他忽然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看向楚子航,“当时你...”
“三度暴血,我以为我会死,但我活过来了。”楚子航轻声说。
那是奇迹,谁也想不到楚子航能给在三度暴血后抗住龙血的反噬成功活了下来,大概这也和一上到地面就被昂热安排的医疗队接走进行洗血疗法有关系,可无论如何他活下来了,虽然有后果,但他终究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完成了杀死大地与山之王的伟状,这也是即使现在秘党内部不少人知道他血统有问题,依旧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杀死龙王的功绩,就只凭这一点,楚子航在死之前都能得到所有人的信任。
“厉害。”饶是林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了不得的功绩。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沉默,直到很久后他开口想问,大地与山之王被你杀掉了,那“皇帝”呢?
可他还没开口就立刻意识了过来,哪里来的什么“皇帝”。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他的话,“皇帝”也不会找上耶梦加得进行联手,尼伯龙根也不会存在那个名叫《九重鬼域》的闯关游戏,大概在这个世界,他们最后的关底boss就是大地与山之王,楚子航成功杀死了他们,阻止了灾难的发生。
一切似乎就这么简单。
“你找我来,就是想问北亰尼伯龙根下发生的事情么?”楚子航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死了多少人?”林年突然问,“北亰尼伯龙根的那次事件。”
“不少人受伤了,死亡人数没有多少,大多数都是尼伯龙根内的镰鼬逃出地表后造成的损伤,恺撒·加图索和一群欧洲的混血种将它们封锁在了大厦内一一解决。”楚子航回答。
“那可真是...奇迹。”林年轻声说道。
楚子航似乎看出了什么,看向林年问,“你们那边...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么?”
他心中依旧是认为林年之前的说辞是荒诞的,可见到这个男孩那一瞬间眼中的恍惚,想起之前在楼下隔着玻璃幕墙见到他垂头发呆的模样,还是令他情不自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男孩漠然沉思的模样,他似乎真的看见了在某一个倒影,某一个恍惚的世界中,真的存在着另一个尼伯龙根,而在那个尼伯龙根之中...绝望和死亡横行。可造成那些绝望的是什么?散播死亡的又是谁?除了大地与山之王,那里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吗?
“死了许多人,许多本来不该被卷进来的人。”林年说。
而且,就现在每一分每一秒,悲剧都还在发生,那些被迫进入尼伯龙根的人们,都被卷入了这场悲剧之中,逃亡、绝望、死亡,不断地重复。
那你们可真是倒霉。
这句话楚子航没有说出口,他也不会说这种话,对于那可能是虚构的,但却让他莫名感受到悲伤的情绪,他的应对方式是沉默。
“总而言之,你阻止了大地与山之王,单枪匹马,没有依靠什么人的帮助,你依旧把伤亡控制到了最低。”林年轻声问。
“不,路明非当时也在场。”楚子航说。
“路明非么?”林年轻轻笑了笑,“倒也是,这种事情他怎么能缺席,他恐怕在那场战役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楚子航微微抬头看向林年。
因为林年说出了他一直没有成功证明的一件事——即使他最后拖着七宗罪冲向了融合成功的“海拉”,可到最后一刻他失明了,他没办法去亲眼看见敌人的倒下,是路明非赶到了他的身边,告诉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送他上了那辆离开地铁的列车。
可他谁也没有说的事情是,在他昏迷前的一刻,他听见了地铁的深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声,那庄严的宣告以及刀剑的声响就像是神明的战场,而神明的低吟浅唱,竟然与路明非的声音如此的相似。
他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的幻听,也不知道那一切是否真实,他只知道的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施耐德部长告诉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路明非的任务报告汇报他成功地阻止了“海拉”,将毁灭的苗头扼杀在了那深邃的地铁隧道之中。
从来没有人把杀死“海拉”的功绩往路明非身上靠过,除了楚子航本人。
“是的,他做了很大的贡献,如果没有他,我没法活着从地铁里出来,大地与山之王或许真的会毁掉一切。”楚子航点头说。
“你们做得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林年望向楚子航认真地说道,“起码我做不到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师兄,还有路明非,你们真的很厉害。”
“谢谢...”楚子航不懂林年话里的意思,但却感受到了对方的认可,一种...疲累的认可。
“关于‘奥丁’,现在的你又准备怎么做?”林年问向楚子航,“就我看来,那个东西并不是三度暴血能解决的,你有想过找到祂后做什么吗?”
“找到之后再说吧。”楚子航淡淡地说。
如果能找到,那必然是对神悍然咆哮挥刀的结局,他和奥丁之间的那一笔帐总要用刀与血来算清。可如果找不到奥丁,这也是多半的事情,那么楚子航大概会像是大多数执行部的专员一样,被分配到一个辖区,重复着任务的日常,在放弃血统精炼技术的情况下持续进行洗血的治疗,安稳地度过余生。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么...或者说你想要的未来吗?”林年问。
“你是想问我后悔过么?”楚子航敏锐地意识到了林年真正所想问的,“如果过是的话,答案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的,楚子航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走到现在这一步,或者说这是他心甘情愿奔向的未来,也是不需要任何人插手的事情,属于楚子航自己的未来。
他所做的一切,想要的一切都无需任何人去多嘴,也无需任何人去批判,所以在林年提到他接近崩溃的血统时,他才会说,那不是林年应该担心的事情。
他做过的事情由他来承担,不会因为可能有更好的选择而后悔,也不需要有人来劝诫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楚子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能帮你的话,你会觉得...轻松一些吗?”林年忽然轻声问道。
楚子航抬头看向林年,淡淡地回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任何人因为我的私事而被拖累。我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起码到现在,我还活着,还有时间去寻找‘奥丁’的下落不是么?”
是的,楚子航现在其实并不差,只要不持续地暴血下去,适当的洗血治疗,他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谁又能去否定他度过的那些人生?
在林年认识的朋友中,向他伸手需求帮助最少的就是楚子航。
有趣的是,即使他一直在主动地尝试去帮助他,但到头来,北亰的尼伯龙根事件里,楚子航竟然是第一个倒下的,他甚至没有机会去“三度暴血”完成杀死大地与山之王的伟业,而是接近燃烧自己阻止了那辆飞机坠落。
直到现在,楚子航还和夏弥在一起,那个潜在的最大的威胁,而这时候的楚子航也是最为孱弱的状态...是否能像是他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个楚子航一样走到这一步,穿上这一身执行部的西装都是个问题。
而造成这一切的...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在困扰着你,但我看得出来你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楚子航看着越来越沉默的林年心中某个地位微微动了一下,忽然开口了,引得林年缓缓抬头看向他。
“...你和你熟悉的那个楚子航,算得上是朋友吗?”楚子航问。
“很好的朋友。”林年点头
“你问了许多与我有关的事情,你在担心什么?...你在确定什么?”楚子航直视林年的眼眸,“你在...衡量什么?”
“不,没什么。”林年摇头避开了楚子航的眼眸,转头看向咖啡厅的玻璃幕墙外。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说:“楚天骄的安全屋就在八宝山寰亚集团厂房区的一个地下室里,那是一栋三层小楼,很好找,你可以向那里的一个姓梁的中年人保安问路,名字上可能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你想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你...”
“你可以走了,我想问的问题问完了,我还有其他客人要见。”
说完后,林年不再说话了,算是下了逐客令,象征着这场奇怪的见面,奇怪的问答就这么结束了,似乎双方都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答案,那么这场对话就该在这里结束。
咖啡厅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雨声,
良久,楚子航从位置上起身,他没有问林年的情报是哪里来的,只是提起了桌上放着的网球袋,带上了挂在护栏上的黑色雨伞,从一旁的楼底走下一楼。
林年听着他的脚步声,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注视着桌面上烟灰缸里的咖啡渣。
楼下脚步声停住。
“你叫...林年,是么?”
下面传来了楚子航平淡的声音,林年看向下方,见到了那个一身西装肃冷凌厉的男人站在咖啡厅的大门前,半推开门侧身迎着外面的风雨,抬头眺望着他,说:
“无论你在担心什么,就你刚才的问题而言...如果真的有一个朋友,愿意真心实意地一直尝试帮助我、担心我,我真的会很高兴——无论到最后他是否帮到了我。”
说完后,他撑开那把黑伞离开了咖啡厅,消失在了玻璃幕墙外大雨切碎的漫黄街灯之中,也消失在了二楼林年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