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说完了赫尔佐格一直用来隐藏自己的身份,然后看向林年的表情,希望得到一些反馈,比如震惊、不可思议、拒绝相信,等等情绪,这样他就能拿出很多铁证来举例,说服对面相信这个看起来离谱至极,但实际上成为事实,并且在关键时候痛击了所有人的可怕真相。
可没想到的是,林年和他对视了足足有十秒,开口说,“你铺垫这么久还不说,是在渲染气氛吗?”
“什么?”路明非愣了一下。
“名字,赫尔佐格在日本分部中的隐藏身份。”林年侧着头看着这家伙,思考他是不是又下意识在犯贱了。
“我不是说了么?你没听清?”路明非古怪地问。
“你什么时候说了?”林年皱眉,“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发愣。”
“盯着人发愣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路明非满脸诡异地看着林年,“我不是说了么...”
林年认真的看着路明非,等待着下文,然后发现对方微微偏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年反问。
“啊?”路明非伸长脖子费解地说,“你在玩儿我么?这是恶作剧吗?”
“什么恶作剧。”林年不理解。
“你问我赫尔佐格的隐藏身份,我回答你了,你又看着我发呆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过几秒又问我为什么还不说。”路明非直言不讳,纳闷地问,“这是什么恶作剧?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有心情玩这一套,你才是最大的精神病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是精神病。”林年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盯向路明非,“如果你跟我说过赫尔佐格在日本分部的伪装身份,那我一定会记得,就连你进来这里之后我们对话的每一句内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根本就从来没...”
林年瞬间停住嘴里的声音,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路明非察觉到对面的林年脸色很不对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罢工罢得这么彻底,真的是疯了么?”林年低声咒骂了一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路明非,“你现在再说一次那个名字,有关赫尔佐格身份的名字。”
紧接着,在林年的视角里,路明非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猜你已经说完了。”林年忽然说。
“这下明白了?”路明非松了口气。
“不,我不明白,因为我根本没听见,也没有你给我名字的这段记忆。”林年沉声说道。
“什么叫没有这段记忆?”路明非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也就是说。”林年看向路明非,“我的这段记忆在刚才的一瞬间被裁剪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后...狠狠打了个寒噤,裁剪记忆?就在刚才的几个瞬间里?如果林年没有开玩笑,那就意味着有一股可怕他自己甚至都无法察觉的力量,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玩弄着坐在咖啡厅里的两人,那种绝对的控制感,让人由心底里涌起战栗,恐怖得让人产生呕吐欲望。
“你...你别开玩笑吧?”
“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开玩笑。”林年淡淡地说,同时心里也隐约察觉到金发女孩没有跟自己进到这边来似乎藏着什么理由。
“可这再怎么说也太过于...”
荒谬。路明非想这么说,但看着林年沉如煤火的黄金瞳又说不出来。
“你现在再说一次那个名字,说完之后记数。”林年端了一杯水给路明非,后者明白了意思。
在林年的视角里,路明非端过那杯水后,很自然地就伸手蘸向了杯子,然后向着桌上去写字。
他立刻就叫停,“好了...”
路明非收住手,面色复杂。
“我想你应该已经说完了对吧?”林年问。
“我说实话,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你弄得我有点害怕了。”路明非收回了手,盯住林年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玩笑的意味来,“你又没听见我说的名字?”
“在我的视野里,你端过水后一刻不停地就开始往桌上写字了。期间甚至没有任何的跳帧和卡顿,一切和谐地就像你认知里说出名字的环节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年思考了片刻后说,“这样,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说的同时给我一耳光,记得是同时,嘴里说出那个名字的刹那同时出手,要保证说到那个名字的音节中间时就完成对我的攻击。”
“你...确定?”路明非古怪地看向林年,有些...蠢蠢欲动。
“让你打你就打,别废话。”林年淡淡地说。
“我已经打了啊。”路明非愕然地看着林年。
林年怔了一下,抬手触碰到脸颊的位置,上面居然留着一些水渍。
那是路明非之前蘸水写字时手上留下的,如今出现在自己的脸上也就是说刚才路明非完成了一场就连他都没法察觉的耳刮子攻击。
“这是什么言灵吗?特别针对你的言灵?”路明非诡异地看着林年的脸颊,同时右手有些生疼,刚才那一耳刮子多少带点个人情绪,所以下手很黑,但抽下去对方脸皮都没震一下,跟抽钢铁没啥区别,震得他手骨发麻。
“你可以理解为言灵,也可以理解为计算机底层的‘逻辑’。”林年扫了一眼咖啡厅的环境,漠然地说道,“给看,又不给看完全,真是有够犯贱的。”
“不过让我攻击你,这有什么意义么?”路明非逐渐明白林年现在身上出现的情况是什么意思,但有些不明白林年让自己抽他耳光是个什么说法。
“逐步验证一些事情。”林年伸手从桌上拿起那把短弧刀,递给了路明非,“来我旁边。”
路明非脸颊抽搐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林年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拿住了那把自己的武器,“你总不会是要我...”
“朝这里,劈一次,说出那个名字的同时。”林年指着自己的脖颈,微微向前伸头。
“你是真他妈的不要命啊,我以为你说自己是精神病是某种抽象的举例,用来烘托气氛起到寓教意义,但没想到你真是精神病!”路明非双手持着短弧刀,看着引颈受戮的林年由衷地发出感慨。
“砍就是了,同样是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下刀,如果那个名字的音节足够长,以你现在的刀速应该可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剁下我的脑袋。”林年面无表情地说,“动手要狠,否则可能砍不断我的脖子,起码要见血。”
“你应该知道,现在你的身份对我来说依旧算是一个谜,同时你提到了血统精炼技术和一大堆禁忌知识,导致我有借着这个机会杀了你的理由和动机吧?”路明非看着这精神病似的哥们儿忍不住提醒。
“让你动手就动手,别那么多废话。”林年说,“能砍死我,算你本事,你大可以提着我的脑袋去秘党领功劳。”
“我特么怀疑秘党压根不知道你是谁...领个屁的功劳啊。”路明非嘟哝着,双手持刀,对准林年的脖子,举刀,眼神有些迟疑和犹豫,但还是咬了咬牙,喊出那个名字的同时下刀。
在下刀的瞬间,他绷住了自己的肌肉——这绝对是挥刀的禁忌,因为想要挥出完美的一刀,肌肉必须要处于一个放松和发力的临界点,紧绷肌肉是因为路明非不想杀人,要卡着刀贴到脖颈的点刹停。
他不会真为了一个荒谬的玩笑,杀了林年——他才刚刚好准备认这个人做朋友。
在刀锋即将接触林年的脖颈时,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苍白的龙鳞就像磁流现象般从皮肤下大量涌出,流水似的般迎接向路明非准备刹停的刀锋,硬生生“咬”住了短弧刀的刀刃,金铁撞击的爆鸣响渐渐过渡成了切割机在钢材上摩擦的尖锐噪音。
“靠。”在路明非双手肌肉膨胀全身发力抽刀的瞬间,他手中的短弧刀出现了裂痕...然后断裂!
“我操!”路明非高高扬起手臂往后摔去,但主修太极的他还是扎住了脚步没有丢人地摔倒。
林年侧头看向路明非,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摸向应激反应似的脖颈一圈的龙鳞,那断裂的短弧刀刃尖被“吐”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弹起声响。
“你他妈的真的是人类吗?”路明非站起身来,都没来得及心疼自己的武器碎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年脖颈那细末的白色剑盾绒毛。
“你是最没资格问我这个问题的。”林年把沙漠之鹰从桌上拿起,空仓挂机的情况下往里塞了一颗子弹,复位后递给了路明非,“过来。”
“你还来?”路明非不太想接那把枪。
“有人不想我获知太过超前的情报。”林年说,“我不知道这是这片世界写在基底的规则,还是根本就一直有人监视着我在这边的一举一动,如果这双眼睛存在的话,有这个资格的人又少...我想知道界限在哪里。”
“界限?”
“如果是前者,那么规则是可以被寻找漏洞的,如果是后者,依旧可以通过观察者无法理解的方式传达信息。我想知道幕后人所不能容忍的程度是在什么地方,从这方面入手可能可以推测出祂以后的布局和阴谋。”林年平静地说,“我想,如果他现在正在看着这一幕的话,就不可能放任我死在这里。”
路明非顺着林年的思维去思考,去假设存在着这么一个吊诡的情形,忍不住说,“如果没有的话,那你是不是就死了?”
他接过那把沙漠之鹰,抬起,对准林年的眼睛,也只有这个地方的保护是最薄弱的,透过眼睛,沙漠之鹰的大口径子弹能一路洞穿脑仁...可这样真的能杀死面前这个家伙吗?这可是能把龙化现象掌握得如同呼吸般流畅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