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被暂时羁押地方,位于总厅大楼二楼右侧走廊的的尽头,那原本是一间证物室,后来这间证物室墙壁返潮,不但长出许多霉菌,连墙皮也开裂脱落。
起初以以为是前些年夏季雨水重,外墙渗水严重导致,但虽然经过几次翻修,外墙也做了防水处理,可却依然不见成效,没多长时间,这间证物室又开始返潮霉变。
维修的人推测,可能是楼体里管道又渗漏现象,但全部排查维修需要不少维修经费,那时候机关单位办事也不严谨,既然暂时影响不到其他房间,便暂时将之搁置一旁。
由于这里存放的都是重要物证,所以厅里领导决定将证物室改到霖下室,而二楼这件证物室就暂时空置。
厅里抓捕的犯人审讯后取证后,都要暂时押解到西关监狱看管,但一来一回很费工夫,可总厅的羁押室太,又不能关押太多嫌犯,所以厅里打算把二楼废弃证物室重新改装,当做一间新羁押室。
因为证物室本就没有窗户,所以当做羁押室到是十分合适,至于墙壁返潮,那年头可不像现在,被抓紧来的犯人,没人把你当人看,跟牲口也差不了多少,其实潮不潮也没什么关系,索性找人用石灰将麻絮将墙面磨平,外面钉上毛毡和木板,虽然暂时看起来整齐利索,但时间久了不将漏水点找到修缮,两三年后,墙壁还是会返潮,甚至墙体开裂。
这新羁押室是个套件,里外两大间,大门在外间,里间屋角上放着块铺板,铺着草垫子上面铺着张旧褥子还有床旧棉被。原本只会在地上铺些草垫子,这时侦缉科兄弟听韩大胆儿暂时被关在这,所以张彪李环抬来一张值班室的旧铺板,范统和尤非又找来床被褥扑上。王振刘方又搬来两把椅子一张旧桌子,要是关押普通犯人,可没这个待遇。
这羁押室现在还没修完,大门都仍旧是原来证物室的门。那们虽然看着是一扇铁门,其实却是木门包着层薄铁皮。看上去十分坚固,其实用力一撞就能从外面撞开。
这总厅大楼建成的时候,包装修的是个英国工程公司,但实际负责的却是个中国工头儿,这人还是总厅总务科科长的内弟。这证物室原本是要安装德国的防盗铁门,这种防盗铁门价格高昂,所以这子却暗中找人仿了一扇一模一样的门装上,采购德国防盗门的钱,就进了他的口袋。
这门虽然看上去和德国防盗门几乎一模一样,连门锁都是内外都可用钥匙开关的,但实际上只是曾薄铁皮包着木板,为了加重分量,还在木门地下铁皮里安装了几块铅板,加重分量,所以不知真相的一推之下还真以为是厚实的铁门呢,其实这门甭枪打,用根铁火筷子都能捅一个窟窿。
大门外就是走廊,正对着走廊上的一扇大窗户,这窗户还是西晒,夏太阳直射的时候,阳光炙烤门上铁皮,时间久了里面夹着的木门层,都能发出一股烤木头的焦味儿。
大门是向内开的,两面都有锁孔,从内外都能上锁。虽然铁门是西贝货,可装着这内外两开的锁却是货真价实的,钥匙是一把手指头粗细的三棱柱形钥匙,三棱柱上有三道锁齿,一旦用钥匙锁上,除非是这把钥匙否则根本打不开。所以改建这房间时,施工得人,就算这门被撞烂了,锁都未必能坏。
这新羁押室尚未改造完成,韩大胆儿暂时被羁押在此。两个押着他的警察,虽然作势推推搡搡,但嘴里吆喝,手上却每一个赶碰他,都知道韩大胆儿功夫好手又黑,虽然各自有枪在手,但心里却都对他十分忌惮。
刚被关进去,韩大胆儿就闻见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混着白灰和木板的气味,十分呛人。他咳嗦几声,也不理押他近来的两个个警察,自顾自地走到里间屋,在铺板上盘膝而坐,闭目静思。
两个警察将门锁好,也都离开了。其实凭韩大胆儿的本事,要逃走未必是什么难事,但今总厅内外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察,其中有不少都是预备队,孟威的手下,他可不想给这些人借口对自己开枪。所以十分配合地进了羁押室。
厅长等领导,念在韩大胆儿以往的功绩,又见他并不反抗十分配合,所以命令所有警察,除非韩大胆儿拘捕逃跑,否则不要开枪,只是将他暂时关押,大门上锁后,羁押室外也并没安排人把守。
今这事儿要放在一般人身上,这会儿早已经慌神儿了,但韩大胆儿却显得镇定自若,实则他内心也很焦急,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自己一时辩白不清。他原本对窃案已有头绪,心中也有了嫌疑目标,可现在看来,可今这一出构陷记,却搞得他有点迷惘了,但他心知构陷自己阴谋却一定和孟威有关。
韩大胆儿心中思索案情,感觉最近发生的案子,似乎和今的事儿都有联系。闭目静思不知时日,门缝下透进阳光,转眼已经中午了。侦缉科的人一律不准靠近二楼羁押室,所以给他送来午饭的,是预备队的吴寿和罗良。
此时干过完春节,还没出正月,气严寒,羁押室里没有炉火,又十分阴冷能,韩大胆儿虽然穿着棉衣,也不禁打了个寒噤,感觉浑身莫名的寒冷,而且手脚开始有些酸软,他伸手一模自己额头,竟然烫火炭,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发起了高烧。
他平日里身体极好,甭发烧,连感冒都少有,想起最近津卫伤寒流行,心中暗想,莫不是自己染上了伤寒?越想身上越冷,便拉起床上的被子披在身上,但觉神困体乏,浑身难受,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这一睡去做了个噩梦,只梦见大半夜,自己身在老城里,却在追赶一只硕大的白毛黄鼠狼,忽然耳边几声惊雷滚滚,韩大胆感觉浑身一震,抬眼望,只见空一片血红,漫血云不停卷动。
韩大胆儿眼看便要抓住那黄鼠狼的尾巴,忽然那个戴面具的青袍然出现在面前,当胸便是一拳,他闪身避开伸手却有人抓住了他肩头,回头一看竟然是那猴脸面具人,那人缓缓摘下猴脸面具,却露出一黄鼠狼毛茸茸的脸……
这时,却见那黄鼠狼的脸变成了孟威的脸。他正想一拳打过去,可身子却变得异常僵硬动弹不得,霎时间四周寒气袭来,只觉身子一会儿冰冷如坠冰窟,一会儿燥热如置火烤,痛苦难当,鼻中却闻到一股腥味,这腥味刺鼻,让人几欲作呕。
在这腥味刺激之下,韩大胆儿逐渐缓醒过来,眼前一片朦胧,只觉身上寒冷脸上燥热,体力不支昏头涨脑,想打精神直起身子,手上却好像抓着件坚硬冰冷的物事。他双脚刚一触地,就觉得地面滑腻腻的有些东西沁在鞋底。
他努力睁了睁眼,这才看清,鞋底一片殷红竟然全是鲜血。鲜血是从外间屋留进里间屋铺板边,顺着鲜血在往前看,一个人身穿警服,趴在外间屋地上,身下一片血泊。
这人正是预备队队长“孟威”!
孟威双目圆睁,趴伏在地,脸却朝着韩大胆儿,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面色苍白如纸,眉心处有一个伤口,那是个子弹的弹孔,孟威此刻已然气绝身亡。
这时他一瞥眼,才惊觉,自己手中那冰冷坚硬之物,却是一只美国产点45口径m1911勃朗宁手枪。此时枪口尚有余温,孟威显然是被这把枪打死的。
韩大胆儿心头一惊,赶紧把手枪扔在一边。心中清楚,这是有人想要栽赃自己。适才梦中的雷声,很有可能就是枪声。他赶紧站起身来,但他现在发着高烧,一站起身只觉头晕目眩,强自稳定了半,这才摇摇晃晃的走到孟威身边。
他虽然生病,头脑有些昏晕不清,但却知道,现在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很快便会有人寻声而至,到时候自己就是第一嫌疑人,必须尽可能找寻线索,为自己洗清冤屈。
孟威尸身趴在地上,脑后头骨碎裂,已经穿了个大洞,但韩大胆儿看着他前额的伤口,却大感诧异,伤口呈现星芒状裂痕,可前额弹孔周围,却只有极微少的火药灼伤痕。
若是枪口和死者有一定距离,那子弹入射口周围的火药烧伤痕迹,会分布得较为扩散,距离越近,火药烧伤就会越集中,抵近射击则会由于高压气体从枪管一起射入皮下形成爆炸,使伤口呈现星芒状裂痕。
照孟威前额的子弹入射口看,绝对是抵近射击,就是枪口直接顶在孟威眉心处,然后子弹从眉心而入穿后脑而出。可按理,这样射击,眉心星芒伤口附近,就会有集中放射状的火药烧灼痕迹,除非是用东西遮住枪口再开枪射击,才有可能是现在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臀部下侧还有个弹孔,子弹穿过大腿肌肉而出并没留在体内,应该没有击中骨头。入射口在身体前面盆骨下方,子弹由盆骨下外侧射入,从臀部下向斜下射出。
孟威腰上扎着牛皮武装带,武装带一侧挂着枪套,枪套扣子打开,里面却是空的,韩大胆儿用转头看看扔在一边的手枪,知道这m1911手枪却是孟威的配枪。
韩大胆儿记得总厅当时配发的手枪都是m1900,俗名枪牌撸子,也有少数花口撸子,就是比利时产的fnm1910手枪,韩大胆儿原本用的就是这种配枪。这m1911威力比枪牌撸子和花口撸子都大的多,却应该不是孟威原本的配枪。
这时韩大胆儿感觉身上十分无力,只能勉强支撑着,再细细查看孟威脖尸身。只见孟威后颈有个细的红点,却是一点血迹。孟威的手臂衣服上,有道带血的划痕,地上血迹变越有些地方也被蹭花了。
孟威的双脚朝向大门,看样子是从门边向前,朝里屋方向趴俯倒下,那包着薄铁皮的门上,一上一下有两个弹孔,高出的弹孔周围全是血迹碎骨和脑组织,那是一枪射穿孟威脑袋时,喷溅在门上的。另一处弹孔位置偏低,周围只有一些血迹和星点肌肉组织,应该是打在大腿从后臀侧穿出那一枪造城的。
那门上的弹孔穿破了内层木门和外包的铁皮,透出两个窟窿。韩大胆儿伸手拉了一下大门,门却是缩着的,这时回身朝孟威尸首望去,却见大门的钥匙,赫然便在孟威手边地上。
韩大胆儿知道,这门只有一把钥匙,另一把备用钥匙,早就被总务科的人弄丢了。现在门在内反锁,钥匙又在孟威手边,这房间就是一个密室,自己和孟威的尸首在这密室中,在任何人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开枪杀了孟威!
这时,门外忽然人生声嘈杂,话声音朦胧发闷,呜噜噜乱糟糟的,但片刻后,便有人开始猛力撞门,只听“砰”“砰”几声闷响,眼看这扇大门就要被人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