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回到谷口不过一会儿,闫远山、文宥就带着车队和义军步卒过来了。
“闫叔,你带五十人先送一车粟米、一车武器进谷,就待在谷口后面,等难民头领郭大江来交接。”
闫远山点头,立马带人按红娘子的吩咐做。
红娘子则指挥文宥等人,利用运粮的大车和谷口的栅栏、棚屋等东西,在谷口构建简单的临时防御工事。
两里多外。
刘升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动,暗想:看来这红娘子并没有准备裹挟难民作战,又或者了解谷中情况后,知道裹挟难民也胜不过官军。
不过,即便红娘子在谷口这种利于防守的地形,进行防守作战,仅凭她手下三百余匪寇,想要对抗刘喜才的两三百人也不容易。
如果战斗拖得太久,楚王城那边说不定还会有官军过来支援。
眼下红娘子队伍唯一逃生的机会,就是将绝大部分粮食都给谷中难民,然后利用大车、骡马加速逃跑。
这样,刘喜才也许会为了保住粮食,先平定难民,夺回粮食,再去追红娘子的队伍。
当然,这样的话难民们先是争抢粮食,再被官兵镇压,必然死伤惨重···
红娘子指挥众人构建好临时防御工事后,瞧见谷口后冒起炊烟,官军距离谷口则还有一里多的距离,便驾马进入谷中。
进入谷口没几十步,红娘子便见百多步外尽是乌泱泱的人头,估计有一两千人往这边聚来。
闫远山带着几十个义军步卒守在粮车旁。
郭大江则带着一百多个难民青壮,手拿各式“武器”,守在前方道路较狭窄处。
此时,郭大江正站在一架空粮车上大声地宣讲着——
“···谷外还有近百车粮食,只要打败了官军,不仅所有人都能吃上饭,也不必被困在这谷中活活饿死!
至于眼下,我知道大家都很饿,但粮食不能直接发下去给你们生吃,那样很多人都会噎死。
这里已经在煮粥了,只要大家别乱、别哄抢,俺保证后面所有人都能吃上粥。
当然,前提还是打败谷外的官军——官军人不多,只有两百多个。
现在,还有点力气的、愿意跟官军干仗的青壮,先过来吃粥!”
过去几日,郭大江等人掌握着红娘子投送的面饼,按照吩咐,做两样用处。
一是分给信得过的青壮,让这些青壮在过去几日恢复了大半力气——便是此时拿了兵器守在夹道处的那一百多人。
二是由郭大江等十几个原本在难民谷中就名声较好、有一定威望的人,偷偷用面饼井水,去救那些将要饿死的人。
这种做法,让郭大江等十几人过去几日名声变得更好,威望也进一步扩大。
此时,这十几人也都站在郭大江旁边。
再加上一百多拿“武器”的难民青壮,以及闫远山带来的五十人,对这些饿得没什么力气的难民来讲有一定威慑力。
所以,难民们虽然瞧见粮车、闻到煮粥的香味后有些骚动,可到底有很多人记着郭大江等人的恩情,顾及他们的威望,并没有冲过来哄抢。
只是仍在下意识地向煮粥的地方靠近。
直至将要触及最前面一排难民青壮的长枪,这才堪堪停下。
随即一个男子就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郭大江面前,道:“俺要吃饭,俺愿意打官军!”
郭大江笑着点头,“好!去粮车那边吧!”
“俺也愿意打狗官军!”
又一個男子过来报名。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难民来向郭大江表明愿意打官军。
闫远山则在后面,指挥着妇人给这些过来的青壮放粥吃。
有的青壮还担心这边煮的粥也是米粒可数的清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插了筷子一时不倒的粘稠小米粥!
粥虽然是刚煮好的,但妇人们又加了些冰凉的井水,所以难民青壮用自带的碗盛了就能吃。
这一吃,发现还带着咸味儿,却是加了盐的!
于是吃得更香了。
红娘子瞧见这一幕,终于松口气。
她之前最怕的就是谷中难民见到粮食后失控。
好在她那几晚的辛苦布置起了作用,使得此时没有出现难民哄抢粮食的混乱局面。
她于是对闫远山道:“闫叔,官兵;离谷口不远了,等这些难民青壮吃了饭,立即给他们分发武器,带他们出来帮忙守卫谷口。”
闫远山点头,“俺知道了。”
红娘子又看了这些狼吞虎咽吃小米粥的难民青壮一眼,便打马出谷。
她很清楚,这些难民青壮哪怕吃一碗小米粥,至多也就能恢复一半力气。
更多人大概只能恢复两三成力气。
这样的人,拿着农具当武器去跟官军打,肯定会死伤很多。
但即便死上几百个青壮,也比谷中两三千难民都被慢慢饿死的好。
只要杀败官军,她便会尽全力让谷中这些难民活命,尤其是那些战死的难民青壮家属。
红娘子来到谷口,便见官军已经到了百多步外,却并没有立即进攻。
她忙看向旁边山丘。
好在杨和庆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虽然有几个人身上挂彩,但人手并没有折损。
她于是喊道:“杨二哥,带人守住左边山丘,不能让官军从山上谷口打!”
“俺明白!”
杨和庆应了声,就让十几个精锐下去听红娘子指挥。
红娘子这边也调了三十个义军步卒上左边山丘去听杨和庆指挥。
她则带着十几个精锐和三十个义军步卒上了谷口右边山丘。
文宥则带着剩余的一百多人,利用临时防御工事守在谷口。
百多步外,刘喜才眺望了会儿,不禁皱眉骂起娘来。
“娘的,这红娘子还真有几分门道,竟然懂得排兵布阵。”
这山谷的地形并不险恶,坡地也不陡,所以刘喜才刚才真就准备分派人手从两边山丘往谷口攻打的——他虽是野路子出身,却也知道高处打低处更好打。
不曾想,红娘子这个才举义半年的女匪也懂得这些,分派人手先站住了谷口两边山丘。
又看了会儿,刘喜才笑了。
他指向谷口栅栏、大车后面的那些人,大声道:“瞧见那些人的脸色没有?他们明显在紧张害怕。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定然都是匪寇中的弱兵!
现在听俺命令,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直冲谷口猛攻。斩首一级,赏银十两!
四队、五队做好准备,一旦两边山丘上的匪寇下来支援,立即给俺抢上山丘!”
“得令!”
这些官兵虽然大多数都曾是举义的匪寇,但跟刘喜才投降官府后,这两三年不知剿杀了多少乱民、匪寇,已然杀出了一定心理优势。
虽然谷口构建了临时防御工事,有一百多匪寇步卒守着,可他们却一点都不怂。
三队战兵(150人)领了军令,便叫喊着,如狼似虎地冲过去!
刘喜才部下每队都有刀牌手、弓手、长枪手,且比例不固定,完全看各队队长喜好。
说到底就还是匪寇那一套。
没人教,刘喜才也不是好学的,真编成一队队的刀牌手、长枪手、弓手,他反而指挥不好,部下也发挥不出战斗力。
所以,此时官兵们冲上去,也是如匪寇般打法。
弓手们离着二三十步各自放箭,刀牌手猛冲过去就准备翻越大车和栅栏,长枪手则跟着伺机乱捅。
乍看像简易鸳鸯阵,实际上毫无章法!
倒是文宥这边,准备了不少简陋的木盾牌,挡下了不少箭。
可是当官军刀牌手翻越大车、栅栏,他们便不得不从盾牌下露头阻拦了。
至于说弓手、长枪手配合刀牌手,在遮挡敌方弓箭的同时杀敌——面前官军都做不出来的操作,他们怎么可能做到?
两边都打得毫无章法。
可正如刘喜才所说的,文宥带领的这些人,确属弱兵,心理素质、单兵战斗技能,都不如官军战兵,这一乱打,很快就有了伤亡。
并且伤亡人数迅速增加——大多数是中箭,不致命,甚至不是重伤,却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竟然就让几个凶猛的官军刀牌手翻过了大车和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