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山庄众弟子不知其中变故,见少庄主被魔教妖人打伤个个义愤填膺,叫嚣着要为少庄主报仇,瞬间与天火教几名前排弟子混战在了一起。朱珠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这一切,心里仔细盘算,“本教虽占着人多得好处,但对面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好手,加之半路又凭空杀出个锦绣山庄来,一旦双方大规模厮杀起来恐怕讨不了太大的便宜。况且琬璃又在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岔子,今日之仇还是得暂时忍耐,将来再找他们清算也不迟。”于是高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万泊明见状也赶紧让弟子撤回,接着双眼一咪瞧着当下的情形,天火教的实力已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眼瞧着各派伤亡惨重,若不是锦绣山庄及时赶到,这些人注定难逃一劫,不说今日能击退魔教,但凡能保下他们的性命,对于各派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万泊明老谋深算,打算见好就收,毕竟这些魔教妖人实力不容小觑,而自己又太过托大带着子女前来,若贸然动手后果实难预料,暗想:“现在看起来她朱珠似乎在有意忍让,我便探探她的口风顺便给个台阶下,免得结下梁子,日后惹得自己一身骚。”他盘算已定,但顾忌自己身份尊贵,江湖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即便有言和之意也绝不能先输了气势,稍稍一思量朝朱珠说道:“不愧是天绛珠,朱副教主这指尖的功夫的确了得,但老夫未必就接不了,我万空岛的功夫绝不是浪得虚名,你若不信尽管来试试便知!”
朱珠点头应道:“南贤万家的名头我自然是信的,本教也不想和你家老爷子过不去,只是这些人实在不知好歹,竟敢在此地伏击本教,照我说就该将他们斩尽杀绝。但既然万家要插手此事,本座就卖你这个面子,今日之事我可以暂且作罢,但将来再遇上他们可就不好说了。”
对方果真也有罢手之意,朱珠一番话不出万泊明所料,又给足了万家脸面,心里十分受用。各派从死到生走了一遭,纷纷将万家视为救命恩人。清鹤在一旁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双方各有顾忌,这是准备罢手言和了,不禁暗骂一句,“这老匹夫!果然奸诈狡猾,好处都让他万家给占尽了!”
万泊明心中十分得意,以为朱珠真的怕了万家,打算再说几句亮堂话不忘摆摆威风,于是高声叫道:“临行前家父曾多次嘱咐万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大开杀戒,我必谨遵他老人家所言。但如若下次再遇到魔教作恶,万某必定先行得到家父许可,将你等全数剿灭,弘扬我武林正义!”
此话一出,天火教众人哪里按捺得住心头怒火,纷纷上前喝骂。朱珠也是怒不可遏,暗想:“你个老乌龟,给你根杆子就往上爬。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叫你低头认错。“随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本座必定呈报教主,他日一同前来万空岛拜会阁下与令尊!”
万泊明一听暗自有些后悔,心想自己这话的确说得太过激了些,万一真惹恼了这帮魔教妖人,他日必定后患无穷,当即说道:“当然我锦绣山庄也不是嗜杀之辈,尔等如有改过之心,我万家也是有容人之量的!”
朱珠懒得再与他多做理会,心中暗骂一句,“奸险小人!”
石沉海虽然重伤在身,心中依旧怒火未平,忽然开口轻声问道:“二姐,教主与这万家有血海深仇,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如何这般轻易地就要放他们走?
朱珠连忙一摆手,轻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此事已尘封多年,牵涉甚广,又是上一代的恩怨,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怕连万泊明都不知道。这事还得由教主亲自定夺,今日绝不是清算的好时候。”
石沉海听又了此话也不好再说什么,朱珠低声道:“今日一看,万泊明就是个唯利是图,名过其实的小人,根本不足为惧,但南贤和座下“冷血双鹰”却是极不好惹,教主隐忍这么多年依旧没有轻易动手,说明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乱教主的计划部署。
石沉海听了不得不服,心想:“还是二姐细心,我等鲁莽之人实在是干不成大事!”
此刻,朱珠忽然朝清鹤径自走去,纯阳宫上下顿时如临大敌,须正、须平等人举剑护在师伯身旁,大喝道:“大胆魔头,你要做什么?”
清鹤依旧神情自若,让二人立刻闭嘴,昂首挺胸等朱珠走到面前,干笑道:“不知阁下还有何赐教?”
朱珠轻哼一声,忽然探过头去对着清鹤的耳朵低声说道:“清鹤老怪你可听好了,你们抢夺孙世昌的名册在先,策划伏击在后,两次都让本教损失不小,先前本座真是小瞧你们了,既然你纯阳宫执意要为难本教,他日必将双倍奉还!”
清鹤丝毫不惧冷笑一声,“你不提名册之事我还差点忘了,此刻名册就在龙虎山上,你胆敢如此威胁恐吓,你们就不怕本真人将名册送到北镇抚司衙门去?”
“随你喜欢,反正我们也不想要了,但你们也别指望名册能带来什么好处,别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非但不能靠它控制本教,反倒让自己全盘覆灭。”朱珠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眼瞧着策划已久的计谋被人揭穿,且今日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赔上了须直和不少弟子的性命,最不能忍的是忙活了半天,到头来却替锦绣山庄做了嫁衣裳,清鹤想到这里顿时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说道:“女魔头,你少得意,咱们走着瞧!”
朱珠冷笑一声,回头喊道:“我们走!”天火教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骂骂咧咧地跟着朱珠等人离去。柳云傲见夏颖酌转身要走,不知怎的心中莫名大急,连忙叫道:“诸位,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他们么?放虎归山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各派逃过一劫,暗自庆幸都来不及,此刻哪里还有人敢跳出来附和他。清鹤哼笑一声,反问道:“不让他们走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你有办法留住他们?”柳云傲连问了三遍也不见有人搭理,心里一急竟独自朝天火教身后追去。
夏颖酌似乎感受到了柳云傲着急的心情,故意放慢脚步还不时回头瞧他几眼,很快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随后发现他竟独自追了上来,心中顿时得意起来,急忙对他报以甜甜一笑。
柳云傲顿时被夏颖酌甜美的笑容迷得心神大乱,也不顾旁人如何看待竟然直直地朝她奔了过去。朱珠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也不知道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夏颖酌索性停下脚步等他靠近。两人一碰面,夏颖酌情真意切地说道:“云傲哥哥,今日多亏你手下留情,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只可惜你我二人各为其主,不得已才兵戎相见,只盼将来双方能化解恩怨,你我山高水长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柳云傲想不到自己的心思她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听她语气似乎对自己也颇有好感,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一片深情,忙不迭地向她表明心意,“颖酌姑娘,我柳云傲只是莽汉一条,如能得姑娘垂青当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从今往后我心中只你一个人,将来鞍前马后只需你吩咐一声,我柳云傲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颖酌着实被自己的魅力惊到了,想不到只一句话就将他哄得神魂颠倒,心中更是无比自负,暗想:“此人武功高得离谱,这样貌嘛也生得不错,难得又是个大情种,我可得花些气力好好绑住他的心,这种人将来有的是机会用得着。”随即发出“嘤咛”一声,故作娇羞地说道:“云傲哥哥,你说话这般直接,可将人家羞死了。你是几时瞧上人家的?你不知道,其实人家心中也很是……很是欢喜你呢!”
柳云傲见她害羞的模样娇媚无限,如轻云笼月,回风拂雪,心中更是欢喜的无以复加,“我……我自那日在酒楼外初次见姑娘时就被深深吸引,今日见到姑娘更是不能自拔……”
夏颖酌所料果真不错,心想那日的功夫可没白花,忽然两滴眼泪从眼眶缓缓落下,“云傲哥哥,你武功盖世是个大英雄,可人家在你们眼里只是个魔教小妖女,你现在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将来时间久了你一定会嫌弃我的,人家还是……还是先走了!”
夏颖酌哭得梨花带雨,柳云傲看着怜惜得不行,简直心都要化了,忙道:“姑娘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加入魔教定然是身不由己。我柳云傲可对天发誓,一生一世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不下他人,若违背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颖酌急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别说了,你知道人家心里舍不得……”
柳云傲此刻直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心疼一番,只是各派在此实在不合时宜,虽说也没太多人理会他们,但此刻柳馨然、紫砚等人却暗地里偷偷瞧着,见他二人扭扭捏捏不知道在聊什么,不禁大为惊讶,柳云傲刚刚还誓要剿灭魔教,怎么转瞬间就跟魔教女子混到一块儿去了。
夏颖酌估摸着演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急忙回头望去见不少天火教弟子正回头惊讶地看着她二人,其中还包括欧阳玉。夏颖酌只怕惹出事端来,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双花锦鲤玉佩,柔声说道:“云傲哥哥,这块玉佩是我娘在世时留给我唯一的一样东西,从小到大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留着,见到它就如同见到了我,千万不要忘了你今日的誓言啊!”
柳云傲伸出双手仔细接过,只见玉佩白净通透,价值斐然。如此珍贵的物件都送给了自己可见她的确是一片真情,心中更是感动万分,“姑娘放心,这玉佩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我定会好好保存,姑娘一片心意,我柳云傲此生永不敢负!”
夏颖酌一步三回头,故作依依不舍地往队伍后头追赶而去,她暗自欣庆幸出门时随手带了几件贵重首饰,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林箫眼睁睁地瞧着方琬璃远去,离开之时她并未同自己多说一句话,多看自己一眼,心中实在不是滋味,知道这些日子的确亏欠她太多。说到底二人不过就是萍水相逢,如今水自东流,萍水再无相逢之日,岂非本就是原来该有的结局?林箫想上前跟她道个别,但朱珠就在她身旁免不了自讨没趣,只好眼巴巴地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双眼逐渐迷离……
此刻,夏颖酌正好着急忙慌地从自己身旁经过,林箫一眼就瞧见了她身上那把寒月清辉剑,自从这把宝剑被她夺去之后自己再无傍身利器,实在处处不便,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前去,说道:“夏姑娘,这剑……可否还给在下?”
夏颖酌斜眼一瞟,嘴上蹦出一个字“滚!”
林箫哪里肯依,“姑娘行行好,你平时也不使剑,对你来说可能并无大用,但对于在下来说好比左膀右臂,实在是不可或缺!”
夏颖酌听得厌烦,叫道:“本姑娘让你滚开,听不懂是不是?再啰唆我对你不客气了!”
林箫见她蛮横不讲理,心想跟她多说无益,于是道:“那我不跟你说,我现在就去找朱珠说个明白!”
夏颖酌听了甚为恼怒,但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会方琬璃这个小妖精添油加醋这么一说,自己又该被那婆娘教训一番。若是她追究起来,知道那日在街上自己曾与那小妖精大打出手,还险些用这剑伤了她,一顿责罚可决计少不了,于是怒道:“好小子,竟敢威胁我!也罢,今日老娘心情好,还你就还你,但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叫你好看!”说完将寒月清辉剑往地上一扔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各派拾掇完毕,互相搀扶着纷纷往天目山长青别院而去,准备先好好休整一番。林箫将寒月清辉剑收好背在身上,总算有了些安全感,远远地跟在队伍最后头。众人捡回一条命纷纷忙着称颂万家的恩德,倒也没什么人特别关注他。括苍派张奇波此刻满脸是血,生死不知,一名师弟正背着他缓缓地在后头跟着。林箫与这位五师弟年纪相仿,关系一向交好,在自己蒙冤受屈之时,他也曾几次为自己辩白,因此想上前关心一下他的伤势,不料这一举动立刻被那名师弟发现,高喊一声瞬间几名括苍派弟子星星点点地围了上来,叫嚣着要杀林箫为同门报仇。只不过吴亮受伤不轻一时无人带头,几人又忌惮林箫剑法高明,只是一个劲地叫骂倒也不敢再行造次。
林箫不愿多生事端,不得已往前快走了几步,风肃清在前方远远地看见他过来,索性停下脚步,等他靠近后满脸怒意地说道:“今日你救了柳家妹子,我念在柳兄的面子上暂不与你计较,但今后你我二人仍是死敌,再让我撞见定要与你决个生死!”
柳云傲此时恰好就在不远处,双手还一直不停地在轻轻抚摸怀中的双花锦鲤玉佩,无意间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连忙走过来劝道:“风兄,有话好说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其实你师父之死我也略有耳闻,其中情形我也向林兄打听过,一直以来他都断然否认自己就是凶手。他的为人我信得过,其中是否还有隐情不得而知,应该再给他些时间好好查查,切不可鲁莽行事。”柳云傲感激林箫救了其妹妹柳馨然,因此想劝和二人,意欲还个恩情。
不料风肃清断然决绝地说道:“柳兄,风某敬你英雄年少,已经听过你一回,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还请柳兄断然不要再插手!”说完抱拳鞠躬。
柳云傲一愣,见他如此决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忽见陈湘雪也走了过来,拉住风肃清的手道:“大师兄,别管他了,我们快走吧!”
柳云傲忽道:“林箫,你可知道,刚刚在你危难之时,人家陈姑娘可是心急如焚,急急忙忙地过来找我替你出头。”
林箫竟不知还有这事,连声谢道:“小雪,原来又是你救了我!”
风肃清满脸怒色地看看陈湘雪又瞧瞧林箫,突然间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陈湘雪轻咬嘴唇,一颗滚烫的泪珠猛然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恨声说道:“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总是如此心软,你一次次地欺骗我,我为何还要一次次地救你?林箫,你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药?”说完朝风肃清追赶而去。
这番变故倒是把一旁柳云傲给看呆了,暗想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档子事谁对谁错如何能分得清楚?
林箫木然而立,望着陈湘雪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过往种种仍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转眼间又似云烟飘散而去。自己从小与她青梅竹马,不料走到今日竟成了冤家怨侣。小雪对自己一片深情,而自己却一再辜负,让她彻彻底底地伤透了心。林箫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挽回,他心中已经有了琬璃,却又不愿再伤小雪的心,这道题到底该如何去解,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只能轻叹一声“伤恨离别何时尽,不斩相思死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