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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战役随着杰克逊将军身死而落幕,结束。
这也意味着战争已从地面转移到了谈判桌上。
玉京因为选取使臣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整天整天的有人在讨论,争吵。
大内禁宫,大内高手粘杆处的账房也热火朝天。
这处地方叫做账房,因为里头确实堆着一大排帐本,满满当当塞在及屋顶高的书架上。
账本分作一红一黑两样,上面记录的不是数字或者账目,而是一个个人名。
账本分红黑,如同人也分善恶。
名字记录在红账本上,表明这个人可以为朝廷所用,只要朝廷发下命令,这些人便会立即前来领命,不说肝脑涂地,至少也是尽忠职守。
而记在黑账本上的,一般不是钦犯也是游侠,这些人是朝廷所忌惮,憎恨的。
这些人名,外号,一个个都是在江湖里混迹已久,有了名声声望,在潮水一般的江湖里钻出头来的人。
别人把这些人称作高手,而注意这些高手的动向,生死和消息,便是粘杆处的工作。
粘杆处把江湖上的消息收集回来,哪个人和谁决斗,哪个人又与谁新增仇怨,他们把这些消息分门别类整理好,记录在各人的名下。
尽管很多时候消息繁琐细碎,然而等大内高手真想起要用它们来对付某个人时,粘杆处的消息便有了价值,足以成为分析,拿捏某个人的有力工具。
账房做的就是这种整理,收集,记录的工作。
今天的账房很是繁忙,书记官们正拿着朱笔,核对着消息和人名,在账本上画圈。
每一个名字被勾上红圈,便意味着这人已彻底死亡,被他们从账本上除名了。
在之后,刀笔吏们还会负责添注上死亡的原因,从此便是将这个人的一生盖棺定论了。
书记官们这时候正在案头埋首,紧张记录着一连串的消息,讲一个名字画圈,核销。
“以下众人因八国联军之乱,身死于津门:
白莲护教贤王聂火,林中雀秦朗,金刀刀皇许沧海,鬼影神行燕锋,铁手叶三,大刀张五,铁枪无二打师铁兵,病赵云孙定山,牵丝女晴娘……”
书记官洋洋洒洒念了一大段,手头一直没停过,直到一壶朱砂用完,才终于在账本上画完名字。
等他把账本合上的时候,只感觉那两本比砖头还重的厚重本子一下轻了不少,不压手了。
几乎是刚把账本归位,很快手下又把四个牛皮纸袋放在檀木盘子中送上来,恭敬放在案前。
书记官瞄了一眼那盘子,转身又从另一个架子上取下一本全新的册子,这是特别为钦犯们准备的。
也只有这些钦犯,才能享受这样的礼遇。
“呵,今天的事情真不少。”
书记官擦了擦手,拿起第一个牛皮纸袋,将上面的绳子慢慢揭开,从里头抽出资料。
一入眼,他便惊讶地叫了一声。
“咦!老熟人了这是!”
他招呼账房内几人一起过来看,众人围过来,也发出同他一样的惊叹。
“任七,悬赏一亿二千万两白银,生死不论。”
“破纪录了!”有人说道。
他这样一说,便立即有热心的刀笔吏从架子上将之前的通缉令取下。
书记官拿过来一看,立即点头道:“没错,任七的悬赏金额一共提升了三次,这一次悬赏榜单上后面九人加起来都不够他的零头。”
“出息了啊。”
账房里响起一片啧啧声,又是惊奇,又是感叹。
书记官舔舔笔头,庄重地将这史上最大通缉犯的名字写在本子上,只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是与有荣焉,见证了历史,成了传说的一部分。
将任七的名字和悬赏金额记录完毕后,书记官将笔丢在一边,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似乎要将整个人埋进去。
“还有三个名字没记录呢,大人。”有人提醒道。
“有什么意思?”
书记官反问他,“难道你觉得,在记录完任七的名字之后,剩下的三个人对我们还有什么吸引力吗?”
在见识了最大,最震撼的惊喜后,还要处理后面那些索然无味的记录,这当然是一件叫人意兴阑珊的事情。
然而书记官所做的便是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情,只记录,不参与,永远做旁观者。
他得接受这个事实,这也是他的工作。
因此书记官摆摆手,示意一个刀笔吏将下一个牛皮纸袋打开。
刀笔吏自然没书记官这样的沮丧,他仍是感到好奇,好奇下一个纸袋将决定谁的命运。
于是他轻快地上前,从里头取出一个纸袋,取出里头的资料。
“刘半仙,刘福荣,悬赏金两,两?两……”
“两百万啊?”
书记官点头,“这刘半仙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高的悬赏金?”
刀笔吏们都过去看了一眼,然而没人回答书记官。
书记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看向他们,“怎么回事?”
那刀笔吏生怕自己看错了,虽然这不可能,然而他还是把资料交给书记官,“您自己看吧。”
书记官更加疑惑地把资料接过来,照着上头的字一个个念。
“刘半仙,刘福荣,悬赏金两亿白银,只许活捉,不可损伤。”
??
!?
书记官瞪大了眼睛,“两亿?”
刀笔吏们都点头,表示书记官没有看错。
“呵!大人物!”
书记官拿出笔来,将刘半仙的名字记录上去,结尾处重重落了个注脚。
“再拿一个来。”书记官说道。
刀笔吏很是紧张,推了推同僚,示意别人上去拿。
同僚也感觉这任务重大,深吸一口气,将那纸袋拿起来。
“尹秀。”
这也是个陌生的名字,再往下看时,只觉得连数字他也不认识了。
“尹秀,悬赏金三亿五千万两白银,封一等功,授黄马褂,生死不论。”
念完连他自己也不信,交给同伴观看。
然而写在纸上的是大写的数字,并不是阿拉伯数字,不用数零,所以即便再紧张,他也不可能看错,念错。
书记官只觉得手中的笔颇为沉重,一时叫他手指发软,发抖,然而他又必须打起精神,将它记录下来。
深吸一口气后,书记官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这不由叫书记官又产生了一些疑惑,那便是到底是新人出现的太快,还是他们这些人远远落后于时代,即将被淘汰了。
刀笔吏即将开启第四个牛皮袋时,书记官起身将他一把推开,他比起别人更关心其中的内容。
与这三个可怕的家伙一块被悬赏的会是什么人?他会不会有更高的悬赏金?
书记官好奇无比,即便是看了这个可能要被挖去眼睛,他也甘愿一睹其中的内容。
他将纸袋拿起,颤颤巍巍解开绳子,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番后,又将纸袋倒过来,开口向下,晃了晃。
里头空无一物。一秒记住【。3。】,
“怎么回事?”他问那个送纸袋过来的官员。
官员冷淡道:“给我的时候是什么样,送过来就是什么样。”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尊重对方,书记官连忙换了语气。
“大人,要是出了差错,于我们而言都很麻烦,还请您帮帮忙,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官员这才转过头去问托盘子的随从,“怎么回事?”
那随从压低了身子,“是钦天监。”
“钦天监?”
书记官和那官员都疑惑地眯起了眼睛,“这关钦天监什么事?”
送信的随从答道:“钦天监的炼气士来了一趟,查阅了四个纸袋,然后将其中一个纸袋中的内容取走了。”
“这事得上报上去啊。”
书记官摸着下巴,“钦天监是无权插手这件事的。”
他正要差人上报,官员拦住了他,又问那随从道:“钦天监的人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是这样问的,可那位炼气士没告诉我,只说这是大国师的谕旨。”
“大国师啊?”
官员和书记官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那怎么办?”
两人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纸袋。
“你知道他取走的资料是谁的吗?”
“属下不敢看。”
“不知道是吗?”
书记官叉着腰,冥思苦想。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只有发信的海大人知道,因为这是他整理发出的。”
海大人,即是海飞,他是大内高手粘杆处的统领,地位崇高。
“要不,我们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他提议道。
“好主意。”
官员点头,“如果是大国师的话,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不用同我等说明。”
“说得好像你我敢问一样?”
“那就这样?”官员问道。
“就这样办吧。”
书记官把那空的纸袋丢回盘子里,示意随从可以把它们送回去了。
大内禁宫对档案看的极严格,送出来是几个纸袋子,拿回去也要是几个纸袋子。
他们当然可以当做不知道这回事了,至于海飞那边,就算发现了蹊跷,应该也不回来找他们的麻烦,因为钦天监的人自然会去跟他说清楚。
或者说,在朝廷内部将这件事情截断之后,以后这大内禁宫不会再有海飞这个人了。
“把这三人的通缉令发出去,今天之内便要送出玉京,传檄天下,明白吗?”
“是!”
书记官用了传檄这个词,叫人不安,也叫手下们清楚,今天的事兹事体大,跟谁都不能讲。
他们要把这件事同大内的许多秘密一样,烂在肚子里。
……
只用了三天,通缉令便传到了津门。
刘半仙接过通缉令,得意洋洋,“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值钱的时候,只不过……”
他又有些抱怨道:“高手哥,你不是说我应该是我们这伙人里赏金最高的吗?然而我却在尹哥仔之下啊。”
“你已被朝廷预定了,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任七指着通缉令上的“只许活捉,不可损伤”八个大字。
“没有谁像你,成了通缉犯还能被保护起来的,他这张通缉令,不也是成了你的免死金牌吗?”
“原来如此啊,看来我以后胸口得贴一张防身了。”
刘半仙又高兴起来,也“安慰”任七道:“你的悬赏没那么高没关系,下次就有了。”
“承你吉言。”
事实上任七并不在意自己的悬赏金多少,在通缉榜上排第几名,因为他已习惯了被通缉。
倒是尹秀这次的悬赏之高叫他意外,“看来朝廷已决心即便暴露了你的身份,也要将你铲除。”
尹秀微笑道:“难道他们不通缉我,我便会放过他们了?都一样的。”
“不死不休是吗?”
陈天友点头道:“教主,你守住了津门,结果朝廷不仅不给你任何的表彰,嘉奖,反而还把你的功绩掩去,让你做九州史上最大的通缉犯。
属下建议,只要您一声令下,发兵北上,几万兄弟也未尝不能打下玉京,叫这江山易主。”
“哪那么容易?”
任七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几万人?你林林总总加起来是有三万人不错,可那是九州会加上官军,本地武人凑一块才是三万人。
你信不信现在你出去跟人家说要攻打玉京,这里有一半的人会当你是神经病,就算能集合军队走出津门,还未到玉京便会跑光光了。”
说着他又不屑道:“你以为谁都是白莲教,随便就能拉一支军队造反啊?没那么简单的。”
陈天友被他怼的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尹秀微笑,无意去劝阻任七,只是拍了拍陈天友的肩膀。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这么多人去玉京未免目标太大了,远不如几人轻松,有效。”
陈天友原本还想说什么,然而尹秀是说一不二的人,他是教主,自己便不能反驳,于是只能点头表示接受。
不过他又问道:“那我们再收拢弟兄,在玉京外给你们做援护?”
“不用了。”
尹秀望向外边,满目疮痍的津门这时候还有些地方冒出黑烟,似乎战争的阴云尚未完全消失。
“你们回去吧。”
陈天友愣了一下,“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尹秀微笑看他,“难不成都聚在这里,等着被朝廷剿灭啊?”
其他人也看着他,都赞同尹秀的意见。
“九州会往后就交给你了。”尹秀催他离开。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尹秀,马小玉,任七与刘半仙的脸上,肩上。
陈天友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他生出一种预感,如果自己转身从这屋子里离开,恐怕这辈子都再无机会与他们见上一面。
尹秀看出他的忧郁,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已经做完了,这就可以了。”
“诸位保重!”
陈天友重重抱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