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七收敛心神,对着这两个骷髅头也无畏无惧,只是观察着它们。
这当然是某种法术,而且是来自于仙都的法术。
任七一边提着剑与那喷火或者喷吐冰霜的骷髅头对峙,一边伸手,从腰带里取出刘半仙留给自己的那张符纸。
那是张黄色的符纸,上面龙飞凤舞用朱砂画着什么,任七没细看。
据刘半仙说,那符纸是他家传的灵符,他留着的不出一手之数。
“要不是看高手哥你和我关系好,我都舍不得送你一张啊。”刘半仙如是说道。
想到这话,任七看眼前两个骷髅头,便只当做是在看死物。
任七学着刘半仙教他的口诀,手捏剑诀,屏气凝神,脚踏罡步,将符纸在手上扬了扬。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过了好一会儿,在任七做了几回呼吸之后,那两个骷髅头还是悬浮在空中注视他。
任七将一直保持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查看那张符纸。
只见符纸的正面写着“出入平安”,背面也有字,是“百无禁忌”。
看清楚了符纸上的内容,任七直接笑了出来,似乎很是开心。
随后他将符纸随手捏做一团,塞回口袋里。
那两个骷髅头随即呼啸而至。
火焰,冰雪,从左右夹击而来。
任七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冰火二重袭击。
还未起身,布满火焰的骷髅头便冲撞而来,任七再次闪身,头顶另一个骷颅头立即喷洒出严酷的风雪。
任七穿过冷热两股气流,出剑向前。
他一剑砍在火焰骷髅的天灵盖上,火星四溅。
足以砍断钢铁金石的剑,在上面只擦出一点痕迹。
而任七的手,却是隐隐有些发麻。
这种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然后任七便感觉到了身后接踵而来的杀机。
另一个头颅张大了嘴巴撞过来,还未接近便已传出气流被破开,吞噬的啸叫声。
任七在空中一个转身,抽出另一把剑来抵抗骷髅头。
还未反应过来,巨力已几乎将他拍进了雪地之中,冰雪四溅。
“即便是通感境大高手,在冰火两仪骨面前也毫无抵抗力啊。”真言道人感叹道。
“这是自然的。”
凌虚子微笑,“阴阳两极,生生不息,武人只知斩杀,不知其中关窍循环,怎么可能破得了这紧密相连的二者。”
“那师兄,”真言道人眼里也满是笑意,“我们岂不是可以轻易取下他的人头了?”
“轻易吗?”
凌虚子摇头,“不管是炼化冰火两仪骨还是之前我们的布局,都不轻易,也不简单。”
“是啊。”
真言道人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叹气道:“冷面生,赵倩,都已做得很好了。”
“我更喜欢称呼他们的名字,凌霄,玉霞。”
“是,是他们这两个人。”
真言道人点头,“一个在江湖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掮客,表面上是做买卖人命的中介,可实际上他也以杀悟道,以杀求道,只是欠缺了机缘而已。
至于玉霞……”
他表情有些怪异,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记得她是师兄最喜欢的女子,十年间师兄未曾动过她一根手指……”
“我本来就无欲无求。”
凌虚子打断他,“玉霞知道这一点,我们都只求大道,而不在乎人间的儿女情长,因此她愿意作出牺牲,去引导天猛星悟道。”
“可这样的牺牲。”
真言道人话只说到一半便咽了下去。
凌虚子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两人的牺牲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凌霄拼死拖住任七,玉霞则以死亡在任七面前重现梦魇,还有一众炼气士,几百人都任由任七杀死。
可任七却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全然不为所动。
他似乎已对痛苦麻木,又似乎是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以至于即便怎样惨痛的现实都无法伤害他分毫。
即便是赵倩的死,也只是让他稍微动摇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
“但是他们的死亡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会接过担子,叫他们功德圆满。”
凌虚子望着任七被打入雪地之中的地方,眼里满是怒火。
紧接着他又看见,在那烟尘四起之中,任七竟又站了起来。
他全然没有被打倒,反而还在笑!
凌虚子手指朝任七一指,两个骷髅头各自喷射出口中能量,砸向任七。
任七脚尖一动,手腕抖剑,从雪地上飞掠而去,扑向那两个骷髅。
冰火两个骷髅头交换位置,朝着任七飞来,嘴里能量不停喷泄,叫地面上画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任七出剑,在空中虚画一下,下一瞬已跳到了一个骷髅头的头顶。
千斤坠!
任七一剑扎下,又使出浑身力气,硬生生将骷颅头压到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任七好像是压着一个火车头落到地面上一样,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另一个骷髅头冒着火焰,往任七撞来,要将他一口咬碎,嚼烂。
任七跳开的同时,脚底下骷颅头感受到的力量顿时减弱,它立即抬头往上咬来。
任七却是不往后跳,而是往前进,迎击那火焰骷髅。
在他即将砍中火焰骷髅的瞬间,任七手腕转动,改变了方向,借着剑的力道反弹,身体又从跳起变成落下。
再次下落,踩在底下的骷颅头上,双脚一沉,力从地起,第二次跃起,出剑。
锵!!
眨眼之间,任七刺出数剑。
两个骷髅头上分别现出数道剑痕。
似乎是被激怒,它们各自咆哮一声,朝任七撞来。
任七在这一瞬间,似乎是从骷髅头上掉下去,又像是自己跳下去一样,眨眼间如落叶般飘落下来,摇摇晃晃,从两个怪物即将相接的缝隙之中穿过,避开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而那两个骷髅头则撞在一起,发出有如雷鸣震动的响声。
火焰和冰雪往四面八方溅射而出。
任七落在地上,只是屏气凝神,等着那两个头颅转回来。
就连凌虚子与真言道人都为任七的选择感到疑惑。
“他明明有机会的,在冰火两仪骨撞在一起的时候,那是最好的攻击机会了,他完全可以在那个间隙出剑的,然而他却放弃了,为什么?”真言道人皱眉。
“因为他自认是一个剑客啊。”
凌虚子洞察出来这一点,“任七,他要用剑客的方式来对付我们啊。”
“剑客的方式?”
真言道人摸着下巴,“什么是剑客的方式?”
“就是直来直往,不逃避也不耍花招,只在一分一寸之间决胜负啊。”
凌虚子眼睛射出寒芒,“一种自以为浪漫,实际上非常愚蠢,自大的方式。也只有任七这种自以为是的通感境大高手才做得出来。”
“他哪来的这种自信啊?”真言道人诧异道。
“他当然有。”
凌虚子微笑,“因为他是天猛星,天下第一的钦犯任七啊。”
似乎是听到两个“天上人”的谈话,任七抬头,望向那挡在仙都前边的云雾,脸上露出微笑。
尽管他还不知道敌人的形貌,数量,实力如何,然而任七的杀意已近乎化作实体了。
嗡!
就连那六柄天下快剑也感受到了任七充满信心的杀意,微微发出震鸣声。
冰火两仪骨一起飞来,朝任七喷涌能量。
任七这一次不再闪躲,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上前去。
见到这一幕,仙都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不由发出笑声,就连冰火两仪骨也从嘴巴里发出连声桀桀的阴森冷笑。
他们都在笑任七自不量力。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随着任七的身影一起消失。
剑·二!
任七再次出现,双手剑上罡气奔涌,咆哮,如他的愤怒与决心一样,溢于言表。
随着他从两个头颅之间闪烁而过,两柄剑闪烁寒光,冰火两仪骨似乎都受到了惊吓,不由地震惊,叫喊起来。
然后便看到那两个头骨裂开,破碎。
火焰与霜雪,不停从头颅之中倾泻而出,落到地上,溅射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任七站在原地,由着那些星星点点
凌虚子瞪大了眼睛,手指一紧,不由将手心里的棋子捏碎。
“他破坏了冰火两仪骨!”
真言道人不由有些紧张,“那是我们祭炼了许久的法器,其中心血与艰辛……”
“都不重要了。”
凌虚子打住他,“现在最重要的只是成仙而已。”
真言道人听到这话,才醒悟过来,双眼里闪烁着战斗的决心。
“任七他直视宝剑锋利,难道我们的剑就不快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身上龙虎罡气氤氲,从指尖开始萦绕,升腾。
渐渐地,两人肩头各自生成意象。
凌虚子背后,孔雀开屏,发散七彩霞光。
真言道人的身边,则是一头白犀牛走出来,蔚为壮观。
两人各自捏剑诀,棋盘连着棋子一起变得活灵活现,散发云气。
任七抓着剑,只感觉危险还未解除,然而他又一时之间不知道那危险是从何而来。
就这这时,任七眉心狂跳,抬头看去。
只见在云层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云的缝隙之中透出,闪烁。
那是……
剑!
一柄通体黑色的巨剑,好像楼宇一般朝着任七砸过来。
任七出剑,几乎是刚接触的瞬间,脚下便下去一大块,地面破碎,烟尘四起。
他刚奋力挡下这一剑,又有一柄白剑刺来,破开劲风,旋转着刺向任七。
任七再次抵挡,将白剑弹向另一边,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光是挡下这两剑,便已叫任七感觉虎口开裂,隐隐生疼。
意识到那是来自仙都的法术,或者说“剑法”,任七难免感到有些不屑。
仙都似乎也只剩下这点本领而已了。
他抬头,长达十几米,剑尖便有玉盘那么大的黑白两色长剑,尽悬空中。
剑尖的寒芒闪烁,刺着任七的眼睛。
“一剑光寒十九州……”
任七露出微笑,拔剑的瞬间,那几乎将整个天空占满的长剑,都从云端落下,天地之间下了一层黑白相间的暴雨。
乾坤戮魔剑!
凌虚子和真言道人手指尖各自亮起一团萤火,不停地往任七的方向戳出,牵引,那黑白二色长剑便随着他们的牵引,不断往任七的方向砸去。
原先还看得清剑的样式,模样。
到后来随着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他们眼里便只剩下一抹黑一抹白的影子,进而化作一缕缕的线条。
这不由叫真言道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稳坐仙都的炼气士,而是一个在乡间工作的裁缝,纺织女。
蓦然间,他想起自己早已在记忆里模糊的母亲,她就是整日和那纺机连在一起的纺织女,日夜劳作,终于和那纺织机连在了一块。
想到这里,真言道人眼里有了笑意,像是小时候扯着那一团团丝线一样,起了玩耍的心思。
凌虚子则是专心致志,不管是玉霞,还是凌霄,都没在他平静如水的心里带起一丝涟漪。
他们只是过客,因果,苦行者,与他的仙途无关,虽有交错,然而没有影响,至少对凌虚子来说,毫无印象。
凌虚子再次加大法力,对着任七所在砸下。
剑雨落得比先前更猛,更加的迅速。
在两人的竭力攻击下,任七的身影已彻底被溅射起的烟尘所遮蔽,覆盖。
“他已经完蛋了。”
凌虚子收起剑诀,将注意力转回棋盘上。
“可我感觉他还未死。”真言道人有些担忧。
“他马上就死了。”
凌虚子只是看着棋盘上交错纵横的布局,从棋盘上黑白两龙之间的争锋,感受到其中的肃杀。
真言道人见他如此,便也将心思转到棋盘上来。
他的这位师兄,所做的判断和布局,从未出过差错,因为他是这样一个值得信任,叫人没有丝毫怀疑的人。
没有人能在乾坤戮魔剑之下存活,即便那个人是天下闻名,又屡次从危机之中逃脱的任七。
真言道人从棋盒里取出棋子,询问道:“轮到谁了?”
“到我了!”
一声怒喝,任七从二人头顶落下,一脚踩碎棋盘,黑白二色棋子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