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男看到了青魔手、红魔手兄弟。
伊哭和伊夜哭也看到了麻衣男。
他们的脸色很严肃，身上没有半点二对一的轻松感。
楚留香没有认出麻衣男。
因为麻衣男在江湖上很有名，但他身上却没有多少让江湖人耳熟的战绩。
准确来说，麻衣男身上只有一场值得江湖人传播的战斗。
很多人行走江湖，总喜欢吹嘘自己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大战，用来证明自己的江湖称号的确名不虚传。
可更多时候，江湖人证明自己，只需要一场战斗。
麻衣男的成名一战，人人都听过。
楚留香也听过。
只是他没有把麻衣男身份对应到传闻里那个人。
楚留香眼里的麻衣男虽然话不多，性格冷淡，却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医者。
而麻衣男在江湖传闻里却是一个性格怪戾的魔头。
海碧山一战，死了的人，便是死了。
而活下来的人，却依旧活着。
同时，他们都成为了传说般的大人物。
赤焰神龙，厉朝峰。
神剑，谢晓峰。
剑仙，叶孤城。
以及
剑魔，燕十三。
伊哭和伊夜哭双手团在长袖里，看着麻衣男的冷漠的表情，也是同时开口。
“主人请剑魔大人前往九天玄宫一会。”
听到剑魔二字，燕十三也是长叹一口气，随后微笑道。
“你们看到我身上有剑吗？”
伊哭、伊夜哭同步摇头：“没有。”
燕十三：“既然我身上没有剑，如何能称得剑中之魔？”
海碧山前，燕十三籍籍无名，却一心向剑。
海碧山后，燕十三名扬天下，却沉剑江湖。
这一次，燕十三没有做那刻舟求剑之举。
因为他在海碧山亲眼看到了剑的尽头，一个他不喜欢的尽头。
所以他发誓此生再不用剑，只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剑客的尽头他已经看到了。
但医者的尽头，世间还没有人看到过尽头。
救人从来比杀人更难。
燕十三的人生从来很简单，却也永远不会屈服。
剑中之魔一战成名，却永远消失于江湖人的视野里。
苗疆广袤的山林间，从此多了一个无名游医。
伊哭、伊夜哭听着燕十三的回答，都是冷漠摇头。
“这不是我们要思考的事情。”
燕十三：“那你们在思考什么事情？”
伊哭冷道：“自然是怎么带你去见九天玄宫之主。”
燕十三：“如果我不去呢？”
伊夜哭漠道：“那我们就打断你的手脚，然后拖着你去。”
燕十三叹息：“逼一个医者出手杀人，不合乎道理。”
伊哭、伊夜哭一齐笑道：“江湖什么时候变成了讲道理的地方。”
话音未落，伊哭二人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两个人朝着燕十三的竹筏飞去。
伊哭双手青黑，伊夜哭双手血红。
青魔手是一双铁青手套。
红魔手是一对血红双手。
青魔手在下，红魔手在上。
剑魔燕十三身上只有一场江湖战绩，还是一场败战。
但打败他的人，是人间真神厉朝峰。
伊哭曾因青魔手，名列《兵器谱》第九位。
厉朝峰也曾因为妖刀龙牙，名列《兵器谱》第十位。
嚣张伊哭，跋扈妖龙。
《兵器谱》上，伊哭似乎高了厉朝峰一头。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厉朝峰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因为《兵器谱》是上官金虹邀请伊哭加入金钱帮的邀请函。
他没同意，却也没反对，甚至心中有些得意。
而上官金虹想邀请厉朝峰，结果被厉朝峰杀上门，直接打死了。
十几年过去，妖刀龙牙早已消失江湖，但魔刀千刃却威震天下。
两年前，厉朝峰更是登天成神，彻彻底底的分走了半壁江山。
被厉朝峰抢走的青魔手，伊哭再也拿不回来了。
但兵器这东西，只要能找到材料，从来是可以再打造一副的。
然后，伊哭就失去了自由。
伊哭性格从来很嚣张，但只要他还想活着，就只能失去自由。
燕十三再强，也不如九天玄宫里的那个女人强。
青魔手来到了燕十三胸前。
红魔手已经来到了燕十三眼前。
而他手上只有一根撑船用的竹竿。
竹竿很结实，很直。
但竹竿不是剑。
可在剑客手里，任何一个直长结实的物件，都可以是一把剑。
于是他动了。
只见竹竿尾部轻轻一扬。
无数死鱼堆积在一起的水面开始泛起波浪。
几滴水珠被竹竿挑起，飘浮在天地之间。
圆滚滚，如同一粒粒珍珠，缓缓朝着水面下落。
伊哭眼神里有些呆滞，因为他忽然发现一件事。
好慢。
圆润水珠下落的速度
好慢。
他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对。
不是水珠变慢了。
而是他变慢了。
他头顶的伊夜哭，也变慢了。
但燕十三却没有变慢。
他的剑也没有变慢。
燕十三缓缓举起了竹竿，双手握着竹竿，如同握着一把长剑。
竹竿尾部轻轻两点，也点在了他们胸口处。
他们身上的真气瞬间停滞，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
点穴这种功夫，从来不算难。
难的是如何不被别人解开穴道。
时间再次恢复。
“咳、咳、咳！”
伊哭和伊夜哭的身体直直的落入了水中，而竹筏的燕十三也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谢晓峰天资如神。
只用一个月时间，便在燕十三眼前施展出了夺命十五剑。
而夺命十三剑，是燕十三练了十几年的剑法。
燕十三能看到了剑道尽头，自然是因为他看懂了夺命十五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剑法尽头是剑道。
停住了时间，燕十三甚至不需要用剑，就能战胜两个凶名远播的江湖狠人。
可这不是剑法，也不是剑道。
只是技艺罢了。
或者说，把戏。
当然，这种把戏对于那些一心追求江湖地位、甚至想要夺得‘武功天下第一’名号的武者而言，是绝对的神功绝学。
但对于一心追求剑道的燕十三而言，只有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燕十三不是谢晓峰。
天资虽然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十几年的勤勉修行，他才练出了一招夺命十四剑。
放弃夺命十三剑，重头再来？
不说他有没有时间练出一门超越夺命十四剑的剑法。
就算他能做到，也赢不了夺命十五剑。
剑道对于现在的燕十三而言，已经变得无趣。
反而是沉迷医道，让燕十三感到心满意足。
半生杀人，半生救人。
杀人容易，救人难。
燕十三从不畏惧眼前的困难，他只是讨厌自己的人生失去了目标。
想着这些，燕十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看向水面。
伊哭二人被点了穴，却没有沉入水底。
人体本来就能飘在水上，除非惊慌失措，否则很难沉入水底。
随着两人眼底的恐惧逐渐消失，燕十三也是开口问道。
“楚留香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