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忽然传来叫唤他的声音,是小曼。
“我在这儿呢!”小隐喜出望外,从床上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
只见天禄法王和小曼还有一位男仆一起走了进来。小曼的手里提着一只食篮,男仆挑着一担木箱子。
一见天禄,小隐兴奋地大呼:“救命啊,彤姨!我好冤,好冤枉呀!天大的冤枉!”
天禄板着个脸,不拿正眼瞧他,指示男仆放下箱子走人,让小曼将食篮搁在方桌上。小曼冲小隐扮个鬼脸,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小隐想要扑入天禄怀着撒回娇,却被彤姨手臂一挡,逼退了一步。他幡然醒悟,立刻单膝跪地行叩拜大礼:“隐狼大冤种拜见天禄法王!”
“大冤种?”天禄法王淡淡地道,“你是不服天君的判罚?”
小隐叫屈道:“我冤啊!其他人都没事,为什么单单罚我呀?我不过是个小跟班,又没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你说说,你这次去出猎,都做了哪些事?”
“我……”小隐嘴上喊冤叫屈,其实心里并没有细细思考过是非对错,只不过见了亲人便欲发泄心中的不满。
对他的处罚是发了“恨天令”的,上面也没说为什么要罚他,但恨天令是天君签发的,说明是天君要罚他,天君的命令,自然不敢违抗。事实上,从小到大,他没少因顽皮淘气受到各种处罚,只不过这次确实有点重了。
天禄法王走到方桌前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道:“把你这次出猎中做过的事,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小隐跪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说话,偷偷瞄了一眼,见天禄一脸严肃,便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和经历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天禄沉吟道:“你自己数过没有,这次行动中你多少次违反了禁令?”
“这……我有吗?”小隐还真没想过。他做事从心而行,不问东西。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做,而且坚持到底。
天禄道:“让你参加行动自然是给你出师的机会,你倒好,不但不杀人,还救人,甚至想要阻挠整个猎杀行动,你是恨天宫十三狼杀手,不是无拘无束的江湖游侠。”
小隐争辩道:“可是,文清宴是大忠臣,不该杀的。他女儿文心兰是无辜的,怎么可以杀她?天君不也是反对刺杀文清宴的吗?”
天禄反问道:“假如这是天君下的命令呢?”
小隐迟疑道:“天君……天君才不会忠奸不辨,是非不分呢!”
天禄道:“好,假如这次行动的猎物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呢?你会怎么做?”
小隐道:“既然是大恶人,自然该杀。如果他有文心兰这么一个女儿,我想……也是无辜的。”
天禄问道:“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
小隐默然。
天禄道:“死脑筋。说白了,君命不可违!忤逆天君,违抗君命,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处以极刑,丢下山谷喂狼!”
“这次行动是秦枭狼擅自作主,以天君的名义布置的,十三狼并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个个尽心竭力执行刺杀计划。你阻挠刺杀行动的想法幸好没有实施,不然饿狼他们有权先斩后奏的,谁也救不了你!你设想一下,当时独狼和饿狼直接杀了你,再杀文心兰,你现在做何感想?”
小隐愣住了,当时他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是豁出去了,一门心思要救文心兰,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我……”小隐嗫嚅道,“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天禄冷笑一声,道:“学艺不精!你还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我以为你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白不尘呢!逞强称能,不知天高地厚!就你现在这德性,让你去行走江湖,恐怕三天都活不下来!”
小隐无言以对,低垂脑袋不吱声。
天禄伸手打开了食篮盖子,霎时,佳肴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垂涎。
小隐抬起头,见天禄的神情缓和了,慢慢站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木箱前,迅即打开了箱盖,不禁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哇!”
果然是满满一箱子书,打开另一只箱子,也全是书。小隐激动地大呼“彤姨万岁!”冲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天禄,将头靠在她的肩头,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彤姨对我最好,世上彤姨最亲!”
天禄“嗤”地笑出声来,用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道:“你个小东西,永远长不大。”
小隐撒娇道:“在娘面前,孩儿永远长不大滴。”
听见“娘”字,天禄忽然沉下脸来,推开小隐的手臂,表情严肃地道:“小隐,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许喊我娘!有外人在的时候,我是天禄法王,不可失了礼法。没人的时候,我才是你的彤姨。在恨天宫要想过得好,必须遵守规矩,懂了吗?”
小隐一个立正,朗声道:“懂了,彤姨法王。”随即咧开嘴笑。
天禄瞪了他一眼,嗔道:“小东西,没个正经!好啦,你坐下吃点东西。彤姨还有话要问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她将菜肴从食篮中一一取出来,摆在了放桌上,四碟菜,一大盘白面馒头,还有一壶酒。
小隐立刻拿起筷子捡了一块烤鸭吃,边吃边赞道:“好吃!好吃!彤姨,你问吧,小隐保证有问必答,包你满意,嘻嘻。”
“这次去西阳出猎,有什么感受?”
小隐一怔,慢慢放下了筷子,用力将嘴里的鸭肉吞了下去,若有所思道:“这次西阳出猎,感受颇多,很多事情大大超出我的预想,你不来问我,我也要找机会同你说的。”
天禄直视他的脸,道:“这里只有我们俩,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遮掩。”
小隐道:“我觉得十三狼杀手三观不正,做事只讲钱不讲道义,滥杀无辜,有违天理,这样下去,我们恨天宫迟早会在江湖上引起公愤,重蹈二十年前血海教覆辙。”
天禄点头道:“这次刺杀文清宴的行动,完全是秦枭狼的个人行为,他私自与西戎国签约接单,天君事先并不知道。等知道了立刻派我出面制止,可惜晚了一步,文清宴已经遇害。天君雷霆震怒,大骂秦枭狼汉奸卖国贼。秦枭狼不服,两人翻了脸,分道扬镳。天君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奔忙,忽略了对十三狼的教诲,以至于他们一个个成了没脑子没情感的杀人刀子。天君既然意识到了,下一步便会想办法整顿调教。其他方面呢?”
“长了不少见识,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精彩!我渴望我能早日走出去游猎江湖,啸傲风月,快意恩仇!”
“好一个啸傲风月,快意恩仇,好!还有吗?”
“还有……”小隐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道,“还有就是我的武功差了点,会遭人欺负……”
天禄一拍桌子,打断了他,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小隐不明其意,一时语塞。天禄接着道:“看来我这次安排你出猎,没错。你的感受颇丰,收获不小,值!”
小隐眼睛一亮,不无兴奋地道:“是呀是呀,收获很大。以后有行动,你都让我去啊,我一定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天禄发出“嗤”的一声,道:“你想得美!你觉得你行吗?”
小隐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好像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天禄笑道:“就一点点吗?”
小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一大截,一大截,还要努力多练练,多练练!”
天禄道:“舞象少年向往江湖,憧憬未来,实属正常,以后等你见识过了,经历过了,你就会知道江湖远不是你憧憬的那样美好。江湖是什么?江湖是恩怨,是人心,所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腥风血雨,刀头舔血,步步危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不经历过,你很难体会得到,也有很多人,体会到了,却已经晚了。”
小隐的心中想起了饿狼和独狼的卑鄙行为,不无感慨道:“人心叵测,防不胜防,我体会到了。”
天禄点头道:“好,你体会到了就好。要想在江湖立足,像你说的那样啸傲江湖,快意恩仇,首先你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实力不济,分分秒秒倒下,还谈什么江湖,谈什么未来。一句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小隐自然明白天禄的意思,道:“我懂了!凭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在江湖上混得好,难!”
天禄莞尔一笑:“算是没有白养你,一点就透!接下来的三年是你人生中的关键期,将决定你未来在江湖上能走多远,能飞多高。想实现心中的江湖梦,珍惜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刻,好好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沉迷于书中描写的虚幻世界,现实就会对你越来越残酷。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小隐若有所思道:“谢谢彤姨提点。我一定好好利用这三年时间提升自己的武技。”
天禄道:“算懂点事啦!你现在明白天君为何用这种方式处罚你了吧?”
小隐道:“原来天君让我禁足三年是希望我能好好提升实力。”
天禄笑道:“现在才明白。这是天君刻意的安排,这样你才能安安心心习武练功。希望你利用好这三年的时间,别辜负了天君对你的期望。说难听点,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在小隐的眼里,天君是神一般的存在。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武功高深莫测,大智大勇,高世骇俗,没有他看不透的问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没事。小时候,天君经常过来探望他,自打身体好转开始习武后,天君过来看望他的次数少了,但重点放在考较他的武技上,可小隐的心思一直在读书学医上,于学武一道并不肯用心,每每令天君失望。此后,他经常因练功懈怠受到各种责罚,被骂“恨铁不成钢”!
最近几年,天君忙于发展壮大恨天门,长年在外奔波,有时候一年半载也见不得一次,小隐还挺想念他的。
小隐冲天禄点点头,认真地道:“我会努力的,绝不再让天君和彤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