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浪潮一样不断地翻涌而来的时候,陆严河沉默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他没有再登陆自己的社交平台,也没有对这些争议发表任何的回应。
的确,如陈梓妍所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和陈思琦也不再在公共场合讨论,有时候会预约一个图书馆的共享空间,如果预约不到,他们就会约在叶脉网的大楼见面。
陆严河会请辛子杏帮他们申请一个办公室使用。
辛子杏看到他们仍然平静地、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跳起来》的工作,还颇有些吃惊。
毕竟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在面对这种风波时能处理得如此平静,有一种慢慢等着潮水退下的平静和淡定,令辛子杏侧目。
叶脉网内部的争论并没有结束。
《跳起来》到底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所有人都在看。
但网络的喧嚣总是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慢慢冷却,陆严河本身也不是一个多么当红的明星,如果不是恰好最近话题度高,这件事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网上的议论慢慢地减少,陆严河和陈思琦认真地根据他们所讨论出来的版块,开始具体整理其中需要填进去的内容。
这天,陆严河又跟陈思琦一起弄到晚上九点,才从叶脉网大楼离开。
“那我回去了。”陈思琦摆摆手,对陆严河说。
陆严河点头,目送陈思琦上她家来接她的车。
陈思琦走到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陆严河,跟他挥了挥手,才拉开车门,坐上车。
等她上了车,她才发现车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你怎么在?”陈思琦一脸厌恶地皱起眉,看向坐在里面的刘薇安。
刘薇安穿着一件黑色晚礼服,盛装打扮,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黑色玫瑰。
她目光却没有落在陈思琦的身上,而是越过她,看向了车窗外的那个人影。
陈思琦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挡住刘薇安的视线。
“不愿意让我看他?”刘薇安目光终于落在陈思琦脸上,面带微笑,“这些天你每天都出门,我还觉得奇怪呢,你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很少出门,怎么高考一结束就成天往外面跑,原来是因为有人在等伱见面呢。”
“我每天出门见谁,跟你有关系吗?”陈思琦冷漠地问。
“思琦啊,你要是这么说就过分了,我虽然不是你亲妈,但对你的事也向来是放在心上的,你每天出门见谁,跟我怎么没有关系?这年头多少骗子,又有多少男生玩弄女生感情,到头来不负责任?”
“你怎么不直接说怕我搞出肚子大了的丑闻呢?”陈思琦冷漠地看着她,“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就大方点,泼得这么捉襟见肘会让人觉得可笑。”
刘薇安马上说:“你的叛逆期还真够长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陈思琦受不了跟她虚与委蛇,也不想再接话。她在心中默想,自己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了,不用再总是见到这个女人了,没必要硬刚到底。
然而,陈思琦有心如此,刘薇安却似乎并没有轻轻放下的意思。
她仍然在继续说:“也不知道你爸爸要是知道你每天跟陆严河见面,他会怎么想,你也知道,你爸爸对你这方面多敏感。”
“不是你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吗?”陈思琦还是忍不住反怼道,“一天到晚跟他说女孩子应该怎么怎么样,会有什么什么样的危险,但凡跟谁关系亲近一点,就开始找人家的茬,这里性格有缺陷,那里没有上进心,反正要把我弄成一个谁都不喜欢的人就对了,你不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吗?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干什么?”
刘薇安叹气。
“随便你怎么说吧,总而言之,我是为你好。”刘薇安说,“你现在年纪小,不能体会我们为人父母的苦心,我不跟你计较。”
“哦。”陈思琦点头,“那行,有本事你回头就别去跟我爸说我又不服管教了。”
刘薇安无奈地说:“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爸呢?虽然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可也是后妈,后妈这名声多难听,我可不敢大包大揽,你的事情,最后还是你爸做主比较好,只是他比较忙,我只能多花时间帮他看着你了。”
“真恶心。”
“你马上就要去江广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了,你爸肯定很舍不得你,这段时间就别惹他生气了,多在家里陪陪他。”刘薇安说,“陆严河是长得很帅,可明星艺人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你看你们两个这次,随随便便就上了热搜,万一以后上热搜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多给你爸丢脸啊。”
陈思琦忽然笑了。
“刘薇安,你不会是担心我们把《跳起来》这本书做成功了,你精心塑造的关于我性格糟糕、能力不突出的形象毁于一旦吧?”
刘薇安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陈思琦:“说起来,还真是哦,以后《跳起来》这本书要是真的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我作为这本书的主编,怎么着也算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吧?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从此就逃脱了你的掌控,我到了一个你无法影响的地方,你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我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厉害,然后听着周围人对我的夸奖,露出违心的笑容?”
刘薇安脸上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
“可是,怎么办呢?《跳起来》会继续做下去,而我也是这本书的主编,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能改变的事实。”陈思琦说,“你去跟我爸告状呗,就说我跟陆严河打着一起做书的名义,偷偷谈恋爱,你就这么告诉他,你看他会不会来阻止我。”
刘薇安沉默两秒,看了一眼正在沉默开车的司机,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思琦,你对我的误解真的太深了。”
“还是那句话,你真恶心。”陈思琦面不改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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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一开始本来只是他的一个理想,但是现在,却成为了一口憋在心中的气,成为了要努力用来证明自己的东西。
陆严河到录音室录歌,排练八月的晚会上的演唱歌曲。
这是他的独唱,也没有舞蹈部分,只用把歌练好就够了。
歌是节目组安排的,是一首老歌,原唱已经去世。
节目组找人改编了一个新的版本,找来陆严河演唱。
陆严河把歌练会了以后,陈梓妍又给他找了个声乐老师,指导他唱这首歌。
“虽然说咱们以后不准备主打歌手路线,可既然你能唱歌,这个本事就不能丢了,好好掌握着,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了。”陈梓妍说。
“好。”陆严河点头。
陆严河每天都必须抽一点时间出来练歌了,同时,他也开始自学乐谱了。
至少要会看乐谱,要不然,他这个会作曲的事情就太扯,一旦曝光他连乐谱都不会看,估计要惊掉一大帮人的眼睛。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陆严河忽然接到了宋林欣的消息:江湖救急。
陆严河一愣。
宋林欣平时跟她几乎没有联系,上一次陆严河请她帮《跳起来》写稿子,人家二话不说就帮忙了,陆严河这一次还能拒绝不成?马上问: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宋林欣说:京台八月的那场晚会,我本来有一首歌的表演是跟陈子良合作,但他放我鸽子了。
陆严河有些诧异:啊?
宋林欣:你来跟我一起唱吧。
陆严河:我?你确定?
宋林欣:我确定,你不是正好也要参加那个晚会吗?你来帮我录一下这首歌。
陆严河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跟陈梓妍报备了一声,就去帮忙了。
因为突然新增了一个表演,导致陆严河的练习时间增加了不少。
《跳起来》的很多事情,都不得不由陈思琦承担起更多。
陈思琦知道陆严河是因为其他的工作占据了他的精力,所以,她什么也没有问就把很多工作接了过来。
然而,工作实在太多,千头万绪,陈思琦管前又要管后,管对接又要管案头工作,实在吃不消,主要是他们希望把这本书放在开学前推出来,时间很紧张。
陈思琦思考了一圈,发现自己能找来帮忙的人,只有徐子君。
她给徐子君发消息,跟她说了这件事。
徐子君的家教还没有结束,但是一听陈思琦说有酬劳,她马上就答应了。
就像当初答应给陈思琦答案一样,徐子君始终会为了多赚一点钱而做很多别人以为她不会做的事情。
李鹏飞听徐子君说她也加入了《跳起来》的编辑工作以后,都惊呆了。他本来就觉得徐子君每天要做家教,占据了很多他们相处的时间,现在徐子君做完家教以后,又要去跟陈思琦碰面,做《跳起来》的工作,跟李鹏飞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李鹏飞有些不爽,可不爽归不爽,为了跟徐子君多待一会儿,他也被迫跟着徐子君接触了很多《跳起来》的工作。
李鹏飞的文字功夫是不行的,可是他闲着没事,能聊天,能做很多对接啊。陈思琦一点儿没跟他客气,把很多联系作者、发邮件、筛选统计的工作都扔给了李鹏飞。
“喂喂喂,你们又没有给我发工资!”李鹏飞不满地说。
陈思琦说:“反正你又没事做。”
“我可以打游戏!”
“徐子君在工作,你竟然在旁边打游戏?”陈思琦说。
李鹏飞:“……”
“而且,谁说我们不给你发工资了?”陈思琦大气地说,“你还没有自己赚过第一桶金吧?好好做,做好了回头给你发人生中第一笔工资。”
李鹏飞看着陈思琦这颐指气使的态度,一时很想问一句,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把他这么调摆?
然而,吐槽了一番之后,李鹏飞却还是开始做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跳起来》既有他好朋友的身影,又有他女朋友的身影,他还真不乐意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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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跟宋林欣第一次练习,是在七月底的一个下午。
时隔许久,陆严河再一次跟宋林欣见面。
比起很多人来说,宋林欣的运气不可谓不好。
一首《记·念》直接让她一夜爆红,她演唱的版本比陆严河的版本要红得多,播放量足足多了一个零。此后,宋林欣就成为了各大音综的邀请歌手,时不时就有新的表演在网上热传,被很多乐评人称为是老天爷送嗓子赏饭吃的歌手。
宋林欣的声音确实好,一听就好听得一激灵的那种。
陆严河跟她一起唱歌,压力怪大的。他也不是那种声线挂的歌手,实际上,他顶多是属于唱歌还不错、好听的那种,要说到靠音色吃饭的程度,陆严河是不及的。
两个人录了两个小时,休息的时候,宋林欣就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想要做《跳起来》这样一本书。
陆严河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好羡慕。”宋林欣说,“做了这么一件事,谁都没有想到,就你去做了。”
陆严河被这么夸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宋林欣一双清澈如溪水般的眼睛看着他,说:“说不定以后这本书会成为一个大家都想要写文章在上面发表的书呢。”
“那应该不至于。”陆严河连忙摇手。
宋林欣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作家梦呢,只是后来发现我在唱歌上更有天赋。”
她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我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你在唱歌上本来就很有天赋,说自己没有才是谦虚。”陆严河说,“站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唱歌,我都不好意思。”
“怎么会,你唱歌也很好听。”宋林欣眨了眨眼睛,这一瞬的动作让陆严河无端想起了小鹿的眼睛,然后,又想到了陈思琦那双同样很明亮、但并不温和的眼睛,后者可比前者有生气多了,陆严河下意识地笑了笑。
宋林欣好奇地看着他,问:“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不是,误会了。”陆严河连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