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白林看见的是一片荒原。
荒芜的红土。
遍地的刀枪剑戟。
不会错的,这个地方是白林的内心世界。
因为黑岩射手这个英雄被“合理”的手段召唤了,黑岩射手的存在符合规则,所以她的存在得到了“允许”与“认可”,身为“心灵战士”的黑岩射手以及她的起源“内心世界”这些概念都得以成立,成为了真实存在的概念。于是每个召唤师的心里都出现了一个“内心世界”,他们持有的英雄之力都成为了与黑岩射手相同性质的“心灵战士”。可是通常情况下,召唤师无法进出内心世界(正常人也不会相信自己身体里有一个“世界”),所以内心世界的有无——完全没有影响大家的生活。
然而,白林是个特例。
白林当前持有两个英雄之力,一个是rider职阶的坂田银时,另一个则是——白林在登录次元战争的游戏时,最初获得的英雄之力,称作“黑影的archer”。
黑影的archer拥有一种非常稀有的宝具,固有结界。
固有结界可不是类似「美塔领域」「魔钟洞」之类“创造有利阵地”的场地技能,固有结界是“内心世界”的实体化,也就是将“内心世界”搬运到“现实世界”。而召唤师的力量来自英雄角色,所以白林也能共享固有结界的使用权,他拥有在“现实世界”与“内心世界”两界自由穿梭的能力,可以随时进入内心世界,与英雄们交流。
现在站在白林面前的黑影,就是archer。
“哦,archer,好久没有这样见面了。虽然我们一直都在同个身体里。”
「自从离开‘死后战线’,你看起来就不太正常。」
archer的脸部蒙着一层黑影,不知道他有没有嘴巴,但确实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曾经的你总是无病呻吟,发生一点小事就能让你忧郁半天,现在你变得这么开朗,我反而不太习惯。难不成是那些‘代码’篡改了你的人格?」
“没别的原因,我只是想通了而已,流眼泪不解决任何问题,不如笑一笑。在原本的世界那边,只要发生坏事就必须跟着大家一起愁眉苦脸,连自我安慰都是罪大恶极。大家就像二极管一样,只要没有随他们的意,那就会莫名其妙变成他们的对立者,在这边的世界我反而感觉很自由,能正常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一想感觉更开心了。”
「过度的自由就是疯癫,但我要说的不是这种小事。」
archer转过头,环顾四周。
这是属于白林的内心世界,只要白林集中思考,想象中的事物就会出现,投影魔术也是利用了这个原理。但是反过来说,只要白林没有刻意想象,这个世界只有一片荒原,什么也没有。坂田银时很少露面,因为他不想掺和琐碎的麻烦事,十有九次见不到他,现在也看不见他的人影。
archer应该知道这件事,却观察周围,这很奇怪。
archer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影,才对白林说:
「你对这个新宿有什么看法?」
“是个很烂的城市,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打打杀杀,我不明白七人众统治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要不是还没有找到雨轩她们,我早就想办法离开了。”
「和我想的差不多……这座城市不能久留。」
“对,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七人众发现。想一想也挺可怕,刚才和天壤队他们碰面的时候,七人众就在那车站里面,如果没有doge拦路,我们已经和七人众见面了。”
「还有更重要的……」
“新宿圣杯战争,天壤队他们是这样说的。”
这是从天壤队那里听见的字眼,白林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圣杯战争的意思很简单,七位选手召唤属于各自的英灵,互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位英灵,就可以得到万能的许愿机器“圣杯”。次元战争应该就是以此为原理而设计,据saberalter所说,次元战争的最后胜利者可以见证圣杯,虽然不是正规的官方消息,但这是唯一能解释ruler为什么要举办“次元战争”的理由,她们想要得到圣杯,否则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游戏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凭她们的能力可以量产圣杯,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举办战争游戏?)
“怎么了,archer,要我参加圣杯战争,拿走圣杯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要你这样做。假设ruler开办次元战争的目标就是圣杯,那么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圣杯送给她们,次元战争这场游戏就结束了。但是你也看见了,新宿这地方混入了无数个至少ss级的对手,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七人众,就我们这个级别的配置,还是想想怎么活着逃出去比较务实,别妄想圣杯那些事。」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白林没能力参加新宿圣杯战争,那个级别的战斗力玩不起。
可是archer又扭头一说:
「嘛,如果你非要参加,我也不会反对,你打赢的越级战斗已经够多了,不如说从一开始你就没见过几个同等级的对手,现在就算你要挑战七人众我也不会反对。」
“真的?”
「假的,要是你敢那样做,我就控制你的魔力回路,使用投影魔术把你在二手书店里浏览的那些限制级内容全部做成高清海报,贴在saberalter的汉堡店玻璃门上。我还可以利用投影魔术的改造能力,把画面上的所有人脸都替换成saberalter的长相,那种事可比改造宝具要简单多了。」
“住手,投影魔术不是这样用的!”
「你要想自寻死路,我可以让你提前社会性死亡,这样一来,你被对手虐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也有可能在你参加圣杯战争之前,已经被saberalter给制裁了。」
“还是别提了吧,这回我是真心不想搞事,不会去搞什么圣杯战争,我只想快点找到雨轩,然后一起逃出去。”
这是真心话。
白林对自己发誓,无论出现多么恶劣的敌人,无论敌人多么残忍无道,白林都不会伸张正义。不管七人众被saberalter或天壤队打败的概率有多高,白林都不会横插一脚,无论谁赢谁输,对白林都没有好处,而且七人众的数量不会减少,据琴里所说,七人众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随时可以填补七人众的空缺。在新宿打败一个七人众,对ruler的统治没有威胁,对次元战争的运营没有影响。
再说了,眼下最危险的敌人不是七人众。
不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了琴里的战舰,迫使白林他们进入新宿区。既然不知道敌人的身份与动机,自然也无法推测他们的动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新宿区,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的领队者名叫香草冰,是个召唤师。
「是啊,那些奇怪的召唤师也是一大威胁,但我相信你不会第二次输给他们,因为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确实。”
「但也仅限于你,雨轩她们能否平安无事,那可不好说。‘未知’就是投影魔术的致命弱点,只要没有彻底掌握敌人的全部情报,失误的概率就很高。」
“话说雨轩她们到底在哪里啊,archer你有没有头绪?”
「没有。」
“通常这时候不应该提供一些关键线索的台词吗?”
「我只是寄宿在你体内的一个灵基而已,不是解谜游戏的指路小精灵。」
“所以……你让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闲聊几句么?”
「不,接下来才是我正要说的内容,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你的想法如何,现在是否应该把那件事告诉你。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那么我会考虑推迟一段时间,或者以后都不会再跟你提起这件事。」
“我及格了吗?”
「没有,现在的你还没有及格水平的能力,所以我不会节外生枝,这件事情就不和你详细说了。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在这座城市逗留太久,就算找不到雨轩她们,一周之内必须离开,如果超过了那个时限……别问那么多,我还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没法在你能理解的程度内给你解释明白,总之这座城市非常‘危险’,不只是武力强弱的问题,还有某些东西在监视我们,那是用‘力量’无法战胜的存在。」
“嗯,我知道了……”
白林一脸都是云里雾里的表情,只能含糊地答应archer。
可是archer知道的,白林不会善罢甘休,就算超过了时限,他也一定要找到雨轩,archer的告诫一定会变成耳旁风。
……
白林回去了现实世界,内心世界的荒原只留下了archer一人。
这时候,那个天然卷的银色男人才终于登场,白林的第二英雄之力,坂田银时。
他对archer说:
“喂,你和白林说的那些话不是故弄玄虚,对吧?”
archer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墩,坐下来说:
「我没有必要利用花言巧语欺骗他,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个不合群的浑蛋,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把大部分决策交给白林更合适。不管我怎么努力,总是走上我最厌恶的那条路,我的人生似乎总是在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灭亡,我是某部作品里的角色,那么我的创作者肯定有些奇怪的癖好。只要我别过多干预,他的人生就能走上自己的路,那么我当个后勤就足够了,也许吧。」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既然亲手操作必输,那么就交给其他人去操作,反正只要赢了就行。”
「……我只会采用胜率高的战术,欺骗也好,背叛也好,胜利大于一切,只要能赢我就会做。自从来到新宿,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你也‘看见’了这个地方到底有多不正常,但是记忆健全的你也没有办法表达清楚吧?那么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我,一个连自己脑袋是否正常都不清楚的虚影,要怎么解释才能让白林也理解那些‘不正常’的地方?」
archer无法形容新宿哪里不正常,他只知道白林现在的行为是“错误”。
白林必须制定其他目标,必须朝着那个目标前进,绝对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因为那样才是“正确”。每天出去寻找雨轩的下落,每天空手而归,这样反复循环的日子一定是“错误”,只会让白林越来越接近这座城市的“危险”。archer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语无伦次的想法都是一派胡言,自己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张口闭口都是疯话。
archer现在也是这样认为:
「rider(坂田银时),你可以指责我,我的不详预感只是来自于我这残缺不全的感官系统,只是来自于神经质的胡言乱语,但既然你没有阻止我把这些信息倾述给白林,那么你也不该管我对白林输出了什么信息。因为你可以阻止我,却没有阻止,那就意味着你放弃了话语权。」
“我只是不喜欢那种故弄玄虚的情节,明明心里想着一个意思,嘴上硬说个谜语,让人头疼。”
「有些事情不需要真相,我只想表达这个地方是有多‘危险’,并不在于我想要让他知道这个地方藏着什么‘危险’,或者说它们为什么会被判定为‘危险’。你想想看,要是白林知道了‘危险’的根源在哪里,他会害怕吗?他只会提刀去劈了它!」
“……”
坂田银时的手指放在腰间的木刀上,赞同地说,
“差不多,新宿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不对劲。但我不想干涉一个年轻人的人生,他该走的路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他要自取灭亡,只要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嘴上这么说,要是白林出了事,你的动作比我还快,我可没有忘记,当我夺走白林身体的时候,是谁把白林的灵魂从深渊给找回来了。」
archer的眼睛望向荒原的远方——白林离开之前,也没能注意到的那个地方。
遍布无数残骸。
在archer与白林对话的期间,谜之入侵者们被坂田银时给收拾干净了,但是archer的眼睛无法解析它们的魔力构成,这些东西甚至不是由次元战争通用的魔力系统所构成,投影魔术无法仿制它们的能力。既能无视现实世界的白林,直接入侵白林的内心世界,又具备魔力之外的构成系统,这些东西充满了新宿的“味道”,是因为白林来到了新宿,所以才会出现在白林的内心。
这些谜之入侵者没有外貌,没有声音,即便杀光了也会忽然出现,不知道它们如何侵入内心世界,它们的力量可以“破坏”白林的内心世界,但是白林本人却毫无察觉。如果不是银时和archer日夜斩杀,白林的内心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堪设想。
“——!”
内心世界的远方,又传来了地震般的动静。
archer腾出双手,投影魔术就绪,弓身展开,大剑变形置于弦上。
坂田银时利用内心世界的能力,凭空变出了草莓牛奶的幻影,战斗前先享受甜食的美味。
「又来了。」
“真麻烦啊。”
啪!
银时踩扁了牛奶盒,与此同时,木刀砍爆了敌人的身躯。
溅射的液体与牛奶混在一起,飞洒空中。
——
不符合游戏系统的谜之敌人。
侵蚀内心的谜之敌人。
没有样貌的敌人。
还有新宿区给archer带来的危机感,说不上熟悉,但也说不上陌生。
这座城市绝对不能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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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