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向段名义或奇儿打招呼，立刻丢弃了断掉的刀片，怨念地咒骂道：

    “啧，该死的家伙一个都没死……”

    “兵长你……”

    段名义知道自己打不过利威尔，还是要坚守在奇儿身边，说：

    “你是来杀谁的？”

    每个人都喜欢说谜语，讲了几千字几万字都没让人听明白，只有利威尔的言辞还一丝直率的温暖。

    利威尔回答：

    “我要干掉的人就是你面前这个怨妇……我都告诉过白林那个臭小子，要是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把这女人给干掉，看这女人活到现在，我就知道白林没有动手。他不肯动手，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幕后的我们来做，就他自己在大家眼里当个圣人，可真有风范。”

    “等下，我那时候也听见了兵长你跟白林说这回事，但白林早就远走高飞了，压根不知道这边出了多少事，也没有和这雨轩见过面。”

    “既然你都亲耳听到我告诉白林要宰了这女人，你当时还没看见他们两个搂搂抱抱的样子？现在白林在哪里？我会替他收拾烂摊子，希望等我把这女人的脑袋砍下来时，白林不要来插手碍事，不然我绝对会把他也给砍了，要是他就在这附近，段名义你给我拦住他，或者直接揍他一顿省得他来碍事。”

    “有两个雨轩，兵长你那时候看见的是另一个雨轩，这个雨轩和白林那小子根本没有见过面。”

    “……哈？两个？”

    经过数秒的沉默，就连利威尔都皱起眉头，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但是相比疑惑的心情，占据更多的是不耐烦的心情，类似于交代给其他人的工作不仅没有按时完成，还变得比以前更加复杂，心里可能会疑惑一会儿，更多的是想要口吐芬芳，吐槽这莫名其妙的事态发展。

    利威尔忽然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喂，现在几点了？”

    “没手表。”

    “我应该来迟了才对……告诉我，刚才你们是不是遇见了阿尔泰尔？她帮你们拖延时间，等我快要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溜掉不见了？”

    “自从村里走出来，就没有见过她。”

    “这不可能，只剩下我和她可以‘改变’你们的‘路线’，连七人众都办不到，但既然我来迟了，她也没有出手，你们的‘路线’就不会走偏，召唤师阿博奇儿应该死了才对。”

    利威尔规避了“奇儿”这个称呼，特地使用了她不认识的旧id“阿博奇儿”。

    更奇怪的是，利威尔所说的未来，似乎正是段名义看见的未来。

    “为什么兵长你……”

    “白天在拉加哥村的时候，我在你面前砍完巨人之后，你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你刚走，这个怨妇（恶雨轩）就跑来针对我，等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整个村子又被捷威……又被这个怨妇给搞得一团糟，整个村子都没了。”

    “也就是说，我走以后，你没有回到村子里，和其他人一起对付剩下的巨人？”

    “兵长你是耳背还是健忘？要我再说一遍？”

    “这不对，不应该没有发生，你应该没有被拦路，你顺利回到了村子里，和其他人一起对付剩下的巨人，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恰好没有和你碰面；然后你和那个叫捷威的异化召唤师打起来，打完之后被七人众偷袭，全军覆没，你被强迫选择要杀掉召唤师世冰还是召唤师阿博奇儿，世冰自愿被你掐死，不然你怎么拿走他的眼镜？”

    利威尔的刀锋指向了段名义的裤袋，那里确实存放着世冰的眼镜。

    利威尔的述说与现实偏差很大，只有一半是真实发生，但他仿佛亲眼纵观了整场战局。好比一个玩家看游戏攻略，只看了游戏的a剧情路线，等他自己上机操作，却走上了b剧情路线。先不说为什么剧情会走偏，结合了阿尔泰尔的平行世界理论，段名义似乎明白了什么。

    嗖！

    雨轩的赫子已经复原了，而且更加尖锐与庞大，就像蜘蛛与蜈蚣的融合怪兽，而且还持续生长，发出了黏液冒泡的咕叽声。披在身体上的赫子装甲变得更加轻薄，但是表面的棘刺更加可怖骇人，这意味着她学会了调整赫子的形态，对自己的力量越来越熟练了，切换赫子的形态，就像换衣服那样简单。

    她徒手撕下了覆盖脸上的面具装甲，流着汗水，吐了一口热白气，说：

    “所以我不喜欢戴面具啊，连呼吸都很麻烦……不过我已经是这种体质了，不呼吸也无所谓吧，哈哈哈。”

    利威尔不喜欢扯闲话，这世上很少事情是可以依靠对话解决的。

    他对段名义说：

    “你们两个白痴别发呆了，去白林那边，把你说的另一个雨轩给除掉，你们要想活命，她就是关键。”

    利威尔已经切身体会了雨轩的赫子装甲是多么坚固，普通的双刀对她不起作用，需要换上专门针对硬装甲的武器，正好利威尔还携带着一些。但是利威尔的手指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更换武器，继续用无法凑效的双刀进入战斗。

    段名义不像白林那样，硬要留下来给别人帮忙，直到战斗结束才能安心离去，白林好歹是个射手皆战士，后排担任辅c位其实还不错。段名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留在战场上只能发呆，或者被抓去当人质，给队友提高副本难度，就算有机会帮忙，也不如按照利威尔的命令去做。毕竟他是正规军人，利威尔的局势理解也比段名义更加清楚得多，他的计策注定比未成年人更合理。

    而且段名义没有忘记最初的任务——优格（第一人格）还在某个地方等待段名义，还要带她去找白林会合，完成阿尔泰尔的计划。

    （奇怪的是，兵长和阿尔泰尔似乎是敌对关系，但他们的计划却一样，都是要让段名义去找白林。）

    段名义抓住奇儿的手，向利威尔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兵长你有什么打算？”

    “给你们拖延时间，等你们都滚去了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也会撤退的，在速度方面是立体机动装置更快一些。大概。”

    “那就下次再见，走了，兔子。”

    尽管利威尔已经摆明了是纳萨利克的干部，还是段名义曾经认识的兵长，按理来说他也是推翻韩泠王位的叛徒，但是段名义无法对他竖起敌意。段名义多少猜到了利威尔和阿尔泰尔的来意，现在去找白林准不会错。

    但还是有些让他十分在意的地方——利威尔断定奇儿应该会死，可事实上那种事情没有发生。

    只要这个问题没有解决，那么“利威尔和阿尔泰尔的来意”这方面的猜想也就是一种主观上的臆想，因情报缺失而凭空捏造出来的假设，完全没有作用。所以段名义在找到证据之前，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猜测拿出来，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铛！

    刀片断裂的声音再度响起。

    段名义头也不回，与奇儿携手向前。

    ……

    看着眼前那些蠕动的“人影”，段名义意识到他快要跟上白林了。

    被它们发现之前，段名义找到附近的一个树洞，说：

    “兔子，你留在这里。”

    “可是，我想和名义你一起……”

    “不，我不是小看你的力量，现在的你比我还强，但是那些怪物都是捷威的力量创造出来的，你的技能对捷威作用不大，对它们大概也没有用。”

    “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得到了认可，居然又不能登上战场，奇儿只维持一个勉强的笑意，老老实实钻进树洞里躲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耸拉了下来，将她心中的失落感暴露无遗。

    忽然，脑袋上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度。

    原来是段名义正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分明是很卷的发质，却没有一丝纠缠，十分柔软。

    “别在意，兔子你只是吃了属性克制的亏，火属性难打水属性，水属性难打雷属性，这不是你的问题。”

    “名义，等下。”

    “咋了？”

    “名义，你忘记了这个。以前每次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你都会带上的。”

    “真是……老子又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面对奇儿递来的糖果，段名义的嘴巴这么说着，手上已经拆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颗。顺便收下了剩下的糖果。

    很甜很甜的味道。

    并不是用来遏制糟糕的心情，只是单纯地品尝糖果，竟然如此醇甜。

    那些人影要走远了，段名义依依不舍地放手，说：

    “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