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区的某处,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黑暗房间里——
神秘的少年望向窗外,他的手指依次按下手机屏幕的拨号数字,组成了一套本不该拨通的电话号码。
屏幕明确显示了通讯失败的界面提醒,可是神秘少年却把手机放在耳边,极其微声地说:
“喂,是我。”
电话另一头当然没有立即回音,毕竟他拨打的号码根本“不存在”,放在耳边的手机就是一块小砖头罢了。
然而,难以置信。
如果有谁站在这位少年身边,会注意到原本没有拨通的手机屏幕画面,不知何时起变成了……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的诡异画面,仿佛早些年流行的精神污染视频。
随即,手机收到了某种讯号。
这份讯号无法被正常接受,人类完全不具备相应的感官,甚至目前人类从已知生物身上所归纳的感官能力都不行,这份讯号会被视作“不存在”而错过。电话另一头的信息传递者显然知道这件事,所以通过这部手机将此讯号转化为三次元生物可以接纳的声音讯息。
那是一种听上去很成熟、却冰冷到骨子里的女声:
【你主动联系我,是有值得向我报告的消息吗?】
“嗯,又有一批召唤师相信了我的‘次元战争虚构论’,只要这套理论留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的身份就会被次元战争的游戏系统给认定为‘beast’职阶,不久以后ruler和七人众会来剿灭他们。和前几次一样,这回也进行得很顺利,他们表面上把我当作同伴,其实心里设有防备。”
神秘的少年顿了一下,补充道:
“这一批新增的beast当中,我抽中了两个大奖——那两个召唤师,早就是你们的棋子吧。但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能向你们提起他们俩的名字,否则他们会成为你们所知道的信息一部分,他们的信息会被认定为你们的‘降临坐标’,那么他们会被认为是和你们有直接关联的人物,通缉等级会飞升到连天壤队都望尘莫及的地步,七人众全员和三位ruler全部出击针对他们也不奇怪。所以请允许我继续卖关子,我不能说出那两个召唤师的名字或其他信息,不能让你们知道他们俩是谁。”
【你很识相。】
“要掩饰他们的身份,或许是一件麻烦的差事。特别是那个女性召唤师,她在这个世界潜伏多久了呢,ruler已经察觉到她的游戏历史记录存在异常问题,多亏了七人众当中有人给她掩护才没有暴露……另一个召唤师的情况比较特殊,就是玩投影魔术的那个少年,我还是给他取个名字吧,假设前一个女性召唤师叫做a,那么这个投影少年就叫做b。召唤师b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我把次元战争的真相告诉他,他也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知情者而已,没有联想到更多可以与我达成共识的信息……就像被删去了记忆。”
【我尊重你的才能,建议你不要僭越。】
“哈哈,能从你的口中听见‘尊重’,或许我是有点招摇过度了。不过你能理解吧,迷失在无数的不同世界线里,完全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终于遇上了同为beast职阶的同伴,这说明我终于找到了‘世界线收束’的方向……我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路线,多多少少兴奋点也情有可原吧。”
少年侃侃而谈,从外表上看不见的辛酸,只有在此刻才能倾述。
试想一下,你在形如迷宫的歧路上迷失了方向,这本来就有够糟糕,后又得知即便找到了出口,也不见得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无法预测这些出口会通向多么古怪的平行世界,说不定永远无法回到伙伴家人的身边。可就在这个时候,你找到了来自同一世界的伙伴,尽管认识不久,甚至对方都没有意识到你是他的同乡,这份喜悦已胜过白捡了一张万元奖券。
哪怕是一个冷漠的杀手,情绪也能回温不少。
可是对于电话另一头的联络者来说,这只是一件难以共情的、微不足道的事。
【……】
少年见状,语气上稍微带着点调皮地说:
“你不让我闭嘴,那么我可要继续说下去了哦~”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讯息,似乎是准许了少年继续炫耀他的聪明头脑。
少年回到了关于“使用投影魔术的召唤师b”的话题,接着说:
“那个召唤师b与你们有某种特殊的渊源,对吧?我见过很多beast,那些beast最后的结局都是被七人众擒获,然后被ruler删除账号——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的数据残留,包括他们降生于次元战争的资料也没有保留记录,没有办法证明他们有参与过游戏,自然也无法让他们复生。可是那个召唤师b,他的的确确曾经被七人众或ruler杀死过一次,他的数据却没有被彻底清除,还作为一个无罪清白的普通召唤师复苏了,而且ruler那边似乎没有对他做任何调查。这说明,那位召唤师b的身份被某人做了手脚,ruler查不到他曾经作为beast的证据。”
没错,就在次元战争开始以来的前三个月。
以召唤师b(召唤师白林)为首的组织“无限剑制”公然反对次元战争,誓要打倒七人众和ruler。如此胆大包天,而且组织扩增到相当大的规模,于是召唤师b(召唤师白林)被系统认定为“恶意组队的违规玩家”,即是需要被消灭的beast。可是付出了两名七人众的牺牲也没能成功,反而让所有玩家明白了“七人众可以被战胜”的事实,于是ruler采取了更为极端的手段。
次元战争开办至第三个月末,在冬木市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战斗,确切来说,是一场屠杀——七人众之首的【吉尔伽美什】和ruler之中最强的【伊莎】共同出击,反抗组织“无限剑制”惨遭团灭,位居组织顶点的四十一位“无上至尊”仅有召唤师韩泠一人幸存,牺牲者名单中包含了召唤师b,他被吉尔伽美什斩下首级。以这件事为起点,超过一半的玩家对七人众与ruler心生畏惧,要么不再妄想逃出这场游戏,躲在某些地方苟且偷生,要么直接投奔去做某个七人众成员的部下,享受狐假虎威的爽快日子。
可是,冬木市之战之后又过了三个月(也就是次元战争开办了六个月后),召唤师b竟然以新人身份重生了,七人众和ruler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清算他;后来召唤师b接受了恶雨轩灌输的机密情报(次元战争的部分真相),成为了窃听机密的犯规玩家,再度被标记为beast,虽说通缉等级相当低,但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新宿区内的三位七人众成员都没有上门查水表,已经足以说明召唤师b没有被七人众视作需要清除的目标。
这就说明召唤师b,不,召唤师白林作为beast的身份没有生效,或者说,他的身份无法生效。
神秘少年抓住了这个重点,对电话那头提出了一个设想:
“七人众虽然是持有高等权限的特殊玩家或特殊英雄,但始终只是次元战争的造物,对次元战争的游戏系统的管理权限绝对不会高于ruler。要想在ruler眼皮底下修改任何一个beast的身份都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召唤师b的拥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职阶。”
神秘少年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些手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犹如招魂的文牒。
其实只是他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资料剪纸,其中有些纸页已经老化了,边缘已经发糊生毛。
其中有一张关于现有职阶的记录表,他的视线锁定在一个非常特殊的职阶上面。
少年的眼神变得尖锐,说:
“除了beast以外,其实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违规’职阶——”
道出了那么神秘的隐藏职阶名:
“——lostman(失落者),这是象征着‘失去’与‘虚无’的职阶。无论曾经拥有多么丰厚的财富,力量,智慧,还是自己的身份与生命,就连自身存在的意义与证明,无一例外地全部失去以后才能诞生这样可悲的职阶,比方说——被七人众或ruler抓住的违规玩家,他们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被命名为beast,然后被删除,失去了生命和所有资产,就连曾经来到这个游戏世界的出生证明也从历史上抹去了。如果他们有机会回到世上,那么他们一定会成为lostman职阶,但是ruler把他们的数据删除得干干净净,重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理论上本该如此……”
少年的语气中带有同情,但没有多说一句带有私人感情的话,接着说明:
“出于过度特殊的职阶性质,lostman职阶的存在意义,不是作为召唤师或英雄的职阶存在,而是专门作为‘不可存在之物’的形式——作为‘存在之物’的反面。因为lostman职阶是理论上无法正常存在的劣化之物,它的唯一存在意义就是用来证明‘lostman职阶以外的其他事物’存在意义的正当性,使次元战争这场纯粹虚构的荒诞游戏变得更加稳定。”
少年又故意停顿了一下,犯起了他的职业病,展开一段更详细的举例说明:
“次元战争的所有召唤师,都是ruler从现实世界复制数据再黏贴生成的仿生人,本质只是一团数据信息的集合体。如果说beast职阶是需要被解决和删除的错误,那么lostman职阶就是——本来已经被解决和删除、却自行复现或无法消灭的bug。”
少年抬起头,说出最后结论:
“七人众当中没有人修改召唤师b的数据,而是私自备份了召唤师b的数据——他的数据已经被删除了,包括他曾经是beast的数据也被一并删除。但是因为某人保留了一份关于召唤师b的数据,所以召唤师b得到了复活的资格,之后不管由谁着手操作他的复活以后,复活以后的召唤师b都会成为lostman职阶,不再受ruler的追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回事,把自己错当成了archer(射手)职阶,可能是残留的记忆或直觉所致吧。”
除了召唤师白林的复活之谜,还有意外收获:
“七人众毫无疑问是协助ruler维护次元战争的守护者角色,但是早在冬木市之战的那天,七人众成员当中有人协助召唤师b的数据备份——七人众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消灭beast,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私自给beast留下活路,这无疑是对七人众身份的背叛,也就是说——七人众当中有支持beast的奸细。”
七人众当中有奸细,这是推理得出的事实。
目前来看,最可疑的七人众成员必然是怪盗基德。
尽管不知道怪盗基德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真心效忠于ruler。英雄王派遣了两位七人众成员(君莫笑和召唤师鲁诺·巴纳)来到新宿区讨伐怪盗基德,就是基德背叛七人众身份的证实。
可是,冬木市之战发生的时候,怪盗基德还没有成为七人众的一员。
没有被认定为七人众成员,那就没有足够高级的游戏权限,不可能对召唤师白林的数据动手脚,给他留下复活成为lostman职阶的机会。
奸细另有其人,不是怪盗基德。
而在冬木市之战发生之前,也就是次元战争刚开办的早期三个月,次元战争的历史记录功能发生错乱,出现了大量的空白历史记录,被称作“消失的历史”。连ruler之一的蒂塔至今都在拼命修复这段历史,但效果很不理想。除非是当事人,否则无法追溯冬木市之战发生前的诸多事件,包括那时候的七人众成员信息。
至此,线索断了。
七人众当中的奸细是谁,时至今日是否还活在世上,为什么只保留了召唤师白林一人的信息备份而没有其他违规玩家……完全不明白。
不过,神秘少年拨打电话不是为了探讨奸细的话题,而是关于刚接听了“次元战争的真相”的两名召唤师——召唤师白林和召唤师雨轩,那两个召唤师身上存在不寻常的奇异之处。
“七人众当中的奸细是谁,这件事情没有查出结果也无伤大雅。”
少年的表情沉静下来,心情复杂却表情简单地说,
“……毕竟‘你们的降临’快要开始了,在那个时候,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了,任何意义都将不复存在,无论是善是恶,还是生命和死亡……不再有意义。”
【嘴上这么说,其实你还有求生的渴望。为了满足这份渴望,背叛我也在所不辞。】
“调查谜团背后隐藏的真相,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吸引我了,特别是怪盗基德还是我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就算这个世界没有法律,我也要以侦探的身份阻止他的罪行,逮捕这个江洋大盗。为了走到那一步,我必须活下去。”
神秘少年的眼里,闪烁着少有的光辉。
无意地望向窗外,恰好看见那两人的身姿——召唤师白林和召唤师雨轩,他们在远处的大楼之间闪过,把高楼大厦看作踏板,一步一步地在钢铁丛林的顶端飞跃。从未如此尝试过的白林在迈出几个健步以后,便掌握了步伐的节奏,已经可以保持相当稳健的步法了,城市里处处闪耀的霓虹灯,简直像是为庆祝他晋级而高高挂起的彩色气球。
与几天前初次遇见他们的时候相比,矫健的身手已不是当时可以相提并论的水准了。
短短几天,他们竟然成长到这个地步,起初他们可是差点被新宿archer逼上绝路,或者说,只是对付新宿archer就倾动全员,谁能想到这支颓废的队伍在几天以后——今天居然可以硬刚新宿的berserker。
就是科幻小说也不敢采取这样的设定。
虽然他们距离七人众还差得很远很远,远到遥不可及,但是要对付怪盗基德……说不定可行。
少年挺起胸膛,不再躲在黑暗中隐蔽自己的身影,走到窗前,并对电话那边说:
“我不是任何人的下仆。只论立场的话,我和你们姑且站在同一国,但是我没有义务顺从你的想法——就算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你们毁灭这个世界,那也休想让我坐以待毙。你们的傀儡戏该结束了。”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
似乎就在等着对方问出这句话。
少年眼光一闪,迎向窗外光明的月照,满满自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工藤新一,是一名侦探。”
声音是工藤新一。
外表是工藤新■。
灵■是■藤■一。
■■是■■■■。
……
数据出错,无法访问英雄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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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