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高胜寒突然停了下来,一个箭步来到石桌前,拿起碎银就转手递给了张守风,并说:“这是韩府的习惯,兄弟就不要客气了!如果你真觉得不好意思,不如直接找二公子当面感谢。他素来喜好江湖规矩,不喜欢生意场的作风。”
张守风迟疑了片刻,只得拿回碎银,点头称是。
高胜寒继续做起了木工活,看上去很轻松,只是不再发一言。
就在这张守风觉得有些冷场的时候,他看到外面来了个年轻的酒鬼,拿着酒囊晃晃当当地经过木森房大门,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离轿夫不远的地上。那些轿夫都觉得晦气,一个个都退到后面了。
“呵!怎么大早上还有酒鬼!”张守风小声叹道。
高胜寒也不抬头,笑了一声,道:“那确实是附近的一个有名的年轻酒鬼,名唤孟陵。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白天喝酒都是装的,为的是掩护他另一个身份,青衣卫校尉。”
“什么?青衣卫校尉?”张守风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幸而,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锣鼓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没必要这么吃惊。”高胜寒淡然地说,“别让他们听到。的确,他是有目的地过来的,刚才就假装经过走了一遭,这是又转了回来。”
“难道,他是来盯着石黎泉的?”张守风小声问道。
“不错,还有点悟性。你应该知道,我朝和大秀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并非完全信任。青衣卫也担心大秀会暗中搞鬼。”高胜寒此刻已将手上的门完全修好,递给张守风说,“你只要对准这个一压一插,即可安装在原门框上。”
这时,锣鼓声由远及近,渐渐听到有人的高叫声:“状元奉旨游街夸官,诸位请避让!不用拥挤,皆可看见!”
“游街夸官?考试不是早都结束了吗?”张守风接过修好的门,疑惑地问道。他参加过科举,自然很是清楚。
“这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武状元游街。”高胜寒笑道,“话说回来,今年的武状元有点意思,名叫罗半白,是罗阎王的亲侄子,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啊?谁?罗阎王是哪位?”张守风搜尽了记忆,也没想起这个人,只得问道。
“哦?你不知道?也正常,他已经蛰伏许久了。”高胜寒望了望假醉的孟陵,又看着张守风说道,“其实还跟大秀有关。阎王罗海,原本是八路反王之一照王韩约的属下。韩约死后,他被王甫招降,先归属刑部北大牢,后调入鬼道司,但一直默默无闻。谁知,两年前他竟主动出击,协助司主查获一起大秀使团的严重盗取情报案件。当时的幕后主使正是暗中随团使团潜入的大秀霸府行动队版图司判书盛海天。”
关于照王韩约,张守风倒是听过传闻。代表前朝没落贵族后裔的韩约起义军,在与朝廷大军对峙许久后惨遭围杀,韩约兵败后自刎而亡,除个别手下将领因才能出众接受朝廷招安以外,其他军卒皆被坑杀。
朝廷不会允许一支一心复兴前朝的队伍长期存在。
“这么说,这盛海天就是大秀的情报机构负责人?”张守风立刻看懂了对方的身份。
“对咯,版图司实质上就是大秀的对外情报机构。”高胜寒笑了笑,接着说道,“随后,盛海天就被鬼道司缉拿,关押在北大牢的某处暗牢中。”他顿了顿,又说,“这次事件直接导致大秀派遣阳使商讨和议,而且做出不少让步。从此以后,大秀对阎王罗海闻风丧胆。”
“原来如此,怪不得叫阎王呢!”张守风钦佩地说道。这时,他才仔细打量高胜寒,发现这个灰衫木匠虽然外表不起眼,但实际上双目炯炯,鼻梁高挺,身形矫健四肢有力,最出众的是一对大耳朵。
“哦,其实罗海在韩约那里就被称为阎王,因为他促成了朱励的七百主力全军覆没。”高胜寒说着走向了门边。
“等等,有个问题。”张守风忽然说,“朱励不是王甫一伙的吗?罗海战胜了朱励,难道朱励会就此作罢?还同意王甫去劝降?”
高胜寒淡淡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朱励是想报仇,但被六奸之首蔡华劝阻。当然,因为罗海出身于韩约的军队,朝廷对罗海是本不想重用的。但深得圣上器重的刑部尚书铁青天关京进言力保罗海,因此蔡华为了顺应圣意才派王甫前去劝降。”
“原来如此,你知道的好多哈!”张守风不由叹道。
此时,锣鼓声越来越远,始终没进入这条街巷。
“嗯,看来他们直接去了西市。”高胜寒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永安坊是罗半白的住所,因而才从这里出发。”随后他笑了笑,像是在回应张守风的夸赞。“我知道的还不算多,不过你会发现,不久以后罗半白很可能会到你那里任职。”
“谁?我?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张守风闻言一惊。
“应该是刑部南大牢吧?”高胜寒笑了笑,“倒也不难猜。我提到了刑部北大牢,你先是一惊,但并没有觉得不熟悉,随后露出向往的神情。据我所知,南大牢的狱卒大多认为自己干得不顺心,希望去相对轻松的北大牢。”
“原来是通过观察表情,但判断的的确很准。”张守风钦佩地点点头,又问道,“为何说他会来我们这?”
“很简单。”高胜寒又笑了笑,“因为蔡华不会让罗半白好过的,他终究还是会为朱励报仇。他们毕竟是一窝蛇鼠。蔡华会说因为罗海的关系尽量也把罗半白安排到刑部,而南大牢可谓是刑部最不好呆的地方。关键在于,梁师功和你们的赵狱丞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