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夕阳,在享受着眼前安宁的同时,也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当太阳完全落下海平面时,将领们也全部都到齐了,然后庆功宴就正式开始。
酒被端上了宴席,一共有三十多坛除此之外还有啤酒和葡萄酒若干。
这次大胜,从西班牙舰队缴获了一批物资,其中就包括有啤酒和葡萄酒。
几十桶啤酒和葡萄酒,全都被朱景洪赏给了士兵们,他这里只留了一小部分,但也足够几十名将领饮用。
“诸位,仰赖陛下洪福,不遗余力发展水师,方有我军今日大胜!”
“第一碗酒,咱们遥敬陛下!”
这话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跟朱景洪一样面朝北方,单膝跪地遥敬皇帝。
“第二碗酒,敬所有殉国的将士!”
这句话无需解释,所有人都跟着朱景洪一起,把碗中酒浇到了地上。
“第三碗酒,我敬诸位!”
“臣等岂敢!”众人皆不敢受。
这其实很正常,朱景洪亲王之尊,众人那受得起他敬酒。
“闲话不多说,诸位且共饮!”
朱景洪一点儿不矫揉造作,在场众人也就不瞎客气了,于是这第三碗酒被喝下了肚。
从这里开始,宴会就随意了许多,将领们相互开始拼酒,同时也陆续来跟朱景洪喝酒。
对现场副将以下的将领来说,跟朱景洪碰杯是非常难得的事,下一次碰上还不知要等多久,所以他们都非常重视本次机会。
好听的话不绝如缕,既有据实而言的赞美,也有极尽谄媚的奉承。
无论是哪一种,朱景洪都平常待之,充分彰显了自身的包容。
现场气氛热烈,而远处数里沙滩上,士兵们的呼喊声更热闹,劫后余生自然值得庆贺。
再说朱景洪这边,三位提督聚到了他面前,其余众将很自觉的没来打扰。
“殿下,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王隆的话,问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他们也很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驻扎吕宋的西班牙舰队,其主力已被我军全歼,我认为应当一鼓作气,把西班牙人的老窝踹了……这也是以攻为守的道理!”
其实众人都以为,打完这仗就该返回,没想到朱景洪还有这般野心。
“西班牙人在吕宋印尼之地,这些年搜刮了不少财富,少说者银也有上千万两……”
“我打算拿取其中三成,用以激励军中将士,诸位以为如何?”
按朱景洪的说法,就是要拿出三百万银子犒军,如今三大水师参战之兵有近三万,换言之平均每人能分一百两。
当然,平均不等于真实情况,比如作为提督一级,多分一些也很合理。
“辽东水师誓死追随殿下!”赵成武第一个表态。
接下来,另两位提督也都表了态,都非常支持朱景洪的决定。
他们都不缺银子,此番得个万把现银,也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他们所在意的,是接下来取得更多的胜利,然后更多的获取军功,为日后更进一步打下基础。
朱景洪接着说道:“我打算奏明陛下,在将西班牙人赶走之后,也在吕宋印尼之地驻军,以维护这一区域的和平!”
这时王隆脱口而出问道:“那西班牙人征收的重税,朝廷可还照原例征收?”
盯着王隆看了一眼,朱景洪说道:“我们驻军,是为维护和平,是为宣扬王化!”
“西班牙人征税是为攫取私利,我们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二者岂能相提并论?”
听到这些话,王隆几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称赞起朱景洪的仁德与博爱。
这场宴会持续有近两时辰,朱景洪与几名提督商量了具体一些事,待明月高悬时众人方才散去。
热闹很久的海滩,也逐渐安宁下来,今晚士兵们可以睡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士兵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搬运补给船送来的东西,以及将伤员全部完成转运。
几位提督奔走在一线,监督手下人完成差事。
朱景洪则是坐在帐篷内,拿着笔书写着奏报,报捷只是最基础的内容,后半截他写了下一步的想法。
奏报写好,朱景洪亲自将其装入信封,然后让余海盖上了他的大印,同时还浇上了火漆防伪。
另一边,一名指挥使走上前来,从余海手中接过了信函。
此人是补给船队的指挥,这份奏报得由他带回大陆,然后以急递的方式送达京城。
看着接信之人,朱景洪嘱咐道:“此番大捷之事,你到港后可公之于众,好让百姓们安心!”
这名指挥当即参拜,而后说道:“臣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去吧!”
“是!”
待此人退走后,朱景洪方走出帐篷,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育新,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到这地方来!”
“殿下……这还真没想过,以前哪能想得到,我大明水师也可纵横四海!”陆育新神色面露笑容。
老实说,他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也就是他知道朱景洪不计较,才敢这样直接的说出来。
“是啊……连我都想不到!”朱景洪也笑了。
在开战之前,他是真的没把握战胜敌军,更不要说全歼西班牙舰队。
如今发展到这一步,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过头来,朱景洪说道:“好好干,往后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臣一定好好干!”
他们之间,无需说太多客套话,所以聊天过程非常朴素。
补给船卸货离开时,除了带走朱景洪的奏报,还带走了路易斯在内的一帮俘虏。
而三大水师的士兵们,则在岛上一连休息了三天。
只是在第三天时,居有十几艘船来犒军,细问才知来者是吕宋之人,领头之人便是吕宋地方官。
三天前的大战,被前来打渔的百姓看见了,然后便回去向上官禀告了情况。
收到消息的地方官,立马就派了人来核实情况,最终确定是大明战胜西班牙人,然后这人便调集了物资前来犒军。
对此朱景洪当然欢迎,并在其间展示了大明的实力,以及安定地方的仁慈。
最终,这么官员保证会将情况上报,向其国主奏明当下海上局势,并提前给明军水师准备好补给。
大明是来帮吕宋赶跑西班牙人,由这些人提供军需也属应当,所以朱景洪是毫不客气的提要求。
当然,吕宋官员也这样认为,所以答应得也很痛快。
十二月初七,大明水师再度扬帆,朝着吕宋南部海域驶去。
十二月十五,明军水师到达马尼拉,吕宋国主亲自到港口,迎接上国王师驾临。
吕宋国主虽是王爵,但跟朱景洪这位亲王相比,身份上其实差了一大截,所以表现得非常谦卑且安分。
当然,即便抛去爵位不谈,朱景洪带着一帮虎狼之师前来,只从实力的角度也可轻松拿捏吕宋,后者不谦卑小心都不行。
跟着吕宋国主一道来迎接的,除了吕宋的中枢官员,还有南镇抚司千户卢涛。
朱景洪是贵客,招待贵客当然得尽心,为此吕宋方面可谓倾尽国力,才准备好此番犒军接风事宜。
在马尼拉修整了两天,朱景洪召集了吕宋君臣,讲明了对他们的一些期盼,其主要内容就是征调军需。
关于接管西班牙抢占海港,以及与吕宋成立联合舰队,共同守护大洋平安事务,也被朱景洪提到了议事桌上。
他那一本正经为你好的样子,让吕宋君臣可谓压力山大,偏偏心有难处也不好表达。
十二月十八,大明水师继续南下,接下来收复吕宋几个港口,将会有规模不大的战斗。
十二月二十三,第一场战斗打响,然后接下来是第二场,第三场……
失去了主力舰队,留守港口的西班牙战船,面对明军猛攻完全无招架之力,所以是接二连三被明军占领港口。
而在此过程中,正统十四年进入了尾声。
临近年关之时,带着朱景洪奏报的补给舰队,终于停靠进了泉州海港。
留守的官员将士们,都很关心战争情况,一得知补给舰队返回,立马就从衙门里赶了过来。
“诸位大人,十二月初三,襄王殿下指挥大军,已将西班牙舰队全歼!”
“大捷,大捷啊……”领队的指挥使兴奋至极。
“此言当真?”有官员问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虽然知道眼前将领不可能说谎,在场官员们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前西夷大军压境,沿着海岸随意炮击港口,或是登陆残杀百姓,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如今得知,这帮猖狂至极的蛮夷,已经在半个多月前被全歼,在场众人自然会感到夸张。
“诸位不信?那我给诸位看个稀奇!”
言罢,这名指挥看向身后,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现场官员不明所以之时,几名士兵押着一个“人”走出了船舱。
“诸位可知,此为何人?”
“此乃蛮夷!”有官员说了句废话。
“诸位,此人便是西班牙舰队之统领,听说还是个什么侯爵,如今也被襄王殿下活捉!”
“竟是此人!”在场官员纷纷惊讶。
然后这些人便仔细打量路易斯,只觉此人相貌和其他洋人差不多,基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也就是此人,造成沿海数万军民死伤,可谓是罪大恶极万死难赎。
又有官员问道:“襄王殿下可曾说过,如何处置此人?”
“襄王殿下说了,要奏明圣上问罪这些人,以国法杀之方可告慰亡者!”
士大夫官员们最恨打打杀杀,可眼下听到朱景洪的说法,他们心中也感到是非常认同。
“诸位大人,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与诸位闲聊了!”
“诸位可也别忘了,尽快准备粮草军械,襄王殿下给了严令,下一批粮草弹药要在过年前起运!”
这时有官员惊讶问道:“还要转运粮草弹药?”
想起了半个月前,在海滩上见过的海中雄狮,这名指挥使与有荣焉道:“殿下说了,此番要一鼓作气,彻底将西班牙人彻底拔出!”
只过了半个时辰,有关海战全胜的消息,也传到了泉州城内,并被杨静婷几个女人得知了。
朱景洪出海杳无音信,杨静婷心里也是非常担心,她也怕朱景洪一去不回,那样的话她的天也就塌了。
“佛祖保佑,王爷全胜!”
站在佛像前,杨静婷连续参拜。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做这种事很不方便,但她还是强撑着拜佛。
“娘娘,您得好好歇着,心诚就好,何必非得要拜!”张小月在一旁劝道。
杨静婷心情极好,只见她笑着说道:“佛祖显灵,我拜一拜也属应当!”
说笑之间,张小月扶着杨静婷,便往园子里走了去,闲聊的气氛比以往轻快了许多。
这是大胜带来的效果,其影响范围随着消息传开,很快让整个泉州城都沸腾起来。
所谓利益攸关,泉州港作为海贸集散地,平日商船来往络绎不绝,而这些都能带来巨额财富,让上下所有人都得到了益处。
西班牙人封锁海疆,把泉州上下的财路断了,自是引得泉州老少一片敌意。
如今得知,猖狂的西班牙人已被全歼,那自然是引得上下一片叫好。
襄王殿下,国之柱石这一观点,也在百姓和军中得到更广泛认可,其中好处可谓是无可估量。
十二月二十四,西班牙海军被全歼的消息传到了应天,再度为朱景洪引来了一片赞誉。
乃至于整个应天的酒家,生意都比以往火爆了许多,高谈阔论者不计其数。
“襄王殿下,真神人也!”
应天府东北方位,一座并不起眼的酒楼内,冯渊忍不住发出感慨。
今年春闱他落榜了,下一次考试在三年后,所以他离开国子监,回家乡好生沉淀自己。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遇上了贾宝玉,所以这段时间他俩经常喝酒。
此刻冯渊对面,坐着的就是贾宝玉,后者此刻脸上很不好看。
“只会打打杀杀算什么本事!”贾宝玉脱口而出道。
眼下酒楼之内,几乎全是讨论事海战的酒客,贾宝玉此时说这句话纯属找揍。
还在现场非常嘈杂,所以没人听见贾宝玉哔哔,否则他今日确实难保周全。
“贾兄,这两年……你还没学会‘谨慎’二字!”冯渊颇有些无奈。
贾宝玉浑然不惧,答道:“朝廷都不以言获罪,我说两句话又怎么了?”
他其实不傻,只是近期心态很失衡,所以才会出此暴论。
至于他为何心态失衡,完全是因为他想见黛玉,数次皆未能如愿所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