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佛郎机人和英圭黎人对付红毛?贤弟,你这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了罢?”
李国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对西、葡、荷、英这些西方殖民者之间的关系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葡萄牙和英国在亚洲可谓是死敌,从印度洋到东南亚都在不断地唱对手戏。
而英国与荷兰虽然近年来摩擦不断,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合作多于对抗,尤其在面对西葡势力时更是一致对外。
“一点也不异想天开,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英圭黎人和佛郎机人其实是几百年的传统盟友,他们真正的死敌是干系腊人。如今佛郎机国被干系腊人吞并了,所以才成了英圭黎的敌国,但佛郎机人其实并不想被干系腊国统治,他们正在酝酿起义,准备推翻干系腊人的国王……”
“当然,泰西之事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东方海域如今是红毛一家独大,英圭黎人和佛郎机人都在红毛手下吃了大亏,他们两家对彼此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斗早已感到厌烦了,要是有机会把红毛干趴下,暂时联手是完全可能的。”
林海这番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西葡势力被荷兰人压着打自不必说,eic也一样被voc坑惨了。科恩在上一次任期间与eic舰队大打出手,还搞了一出安汶大屠杀,直接把eic逼回到印度洋,在马六甲以东只剩下一个万丹商馆。
就算没有他林某人牵线搭桥,七八年后eic也要和葡属印度当局缔结和约了,当时甚至离葡萄牙独立还有五年时间。
“话虽如此,我觉得同时与英圭黎人和佛郎机人结盟还是很难。”
“这只是最好的设想,英圭黎人若是实在不愿那就算了,吕宋那边我也会派人去谈。以公司的实力,加上干系腊人和佛郎机人,要打赢红毛也是没问题的。”
“贤弟,请恕我直言。”李国助接着说道,“干系腊人和佛郎机人虽是红毛的死敌,但除非让他们相信公司的实力,否则肯定也不会出兵的。”
“大哥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你可以邀请英圭黎人和佛郎机人派使节来金河国商议通商之事,到时我自会展示公司的实力。除此之外,我打算在明年端掉大员的荷兰人,最好是在各国使节的见证之下……”
林海说着又道:“至于和红毛的决战,那大概是后年的事了。等这一战打完之后,大哥你就可以安心做个富家翁了。”
“贤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李国助不好意思再推辞,他忽又想起一事道,“不过我还从未去过果阿和苏拉特,贤弟可有熟悉针路的伙长?”
“大哥放心,我给你找了一个熟悉西洋针路的人同行。”林海说着又道,“此人大哥也认识,就是倭国的三浦按针阁下。公司的董事会里也有个熟悉西洋针路的,实在不行让他也跟你一起过去。”
“既然贤弟都安排好了,那为兄也只能从命。”李国助闻言苦笑,他这回算是被林海给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还没完呢!”林海见李国助答应了,接着又道,“你这新部门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招商引资,具体来说就是招纳海外的唐人来金河国投资置业,公司会出台一系列的优惠政策。”
李国助闻言有些疑惑:“贤弟是说吸引更多的人来金河国做生意吗?如果有好生意,为什么公司不自己做呢?”
“这是个好问题,目前金河国所有的生意几乎全是由公司垄断的,这种模式当然有其好处,但也存在很多问题……”
“就拿大哥比较熟悉的造船业来说,公司之前有个负责船厂的钱副局长,这人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打压人才,好让自己官运亨通,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船厂业务上。这人其实是很聪明的,能力也很强,要是他自己就是船厂老板,那还会存在这种情况吗?”
“再比如说公司营造司有个工程局,负责修路架桥、兴修水利、盖房子修堡垒之类的,员工数量十分庞大。这个部门忙的时候根本忙不过来,闲的时候又闲的要死,这些人没活干的时候公司也得养着。公司其实没必要这样,完全可以像红毛在吧城那样,把城市建设都外包出去。”
“再有就是金河国其实有很多资源,比如说鹿、藤、木材还有樟脑,像皮革、家具、药材这些行业都是大有可为的,但这些生意公司直接去做是不合适的,管理效率必然低下,员工积极性也不高,贪腐问题也不好监管。毕竟公司高层的注意力和精力是有限的,公司的股权也是有限的……”
“更不用说金河国还有大量的土地、渔场和矿产资源,这些也都可以承包给私人,公司可以从资源出让和税收两个方面增加收入,但目前也都没有充分开发。”
林海一口气说了很多,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发展民营经济,其实这也是德国、日本这些由政府主导的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必然选择。
就拿日本的明治维新来说,最开始是由政府主导的殖产兴业来加快资本的原始积累,国营经济发展了十年之后又推出了官业下放令,就是把除军工、铸币、通讯、铁道、印刷等特殊行业之外的官营企业全部廉价出售给私人。
会友公司的发展已经快两年了,而且所处的时代是前工业时代,很多行业对资本的要求并没有19世纪那么高,所以此时就推行官业下放是完全可行的。
林海一口气说了很多,李国助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他才明白,林海的野心和气魄究竟有多大,这一点就连他爹李旦也是望尘莫及啊。
李国助再次无奈苦笑,要招商引资那必然是要满天下跑,这压根就不是去一趟苏拉特和果阿这么简单啊。
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谁让他是李旦的独子呢?老船主的仁义,那在南洋唐人之中是妇孺皆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