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好不容易站定，眯了眯眼，看着小山般的模糊人影，试探地道：“蒙顿？”
    “嘿嘿”的笑声再次响起。
    靠近了提利昂，蒙顿的身形清晰了起来，他憨憨地道：“大人，是格林大人让我来接你的。”
    提利昂终于松了口气，他擦擦额间的汗，道：“我猜格林肯定没叫你吓死我。”
    又是一个听起来憨厚的笑声。
    精神稍一放松，提利昂感觉全身体酸疼，他动动脖子，道：“就你一个人？”
    蒙顿显得有些骄傲：“大人的护卫中，只有我不会在这种地方迷路。”
    提利昂环顾了下，他能依稀瞧见好几个洞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辨别方向的，我看它们都差不多………”
    话还没说完，双脚离开地面，他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提利昂怔怔地看着把自己提溜在大手中的蒙顿。
    “大人，这样更快，还能为您省下力气。”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扭动着身体，提利昂的小短腿倔强地踢来踢去。
    反抗无效，伴随着提利昂的咒骂声，蒙顿宽胖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
    月光下的黑水河流静静流淌，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岸边，格林坐在折叠木椅上，手里把玩着银光闪闪的银鹿，背着寒冰剑的布蕾妮爵士则伫立在一旁。
    察觉到动静，过了一会儿，格林的声音响起：“还算顺利吗？”
    他侧头露出一抹笑意，指了指身旁的空椅，又道：“请坐。”
    提利昂瞪了眼告退的蒙顿，整了整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我得说………这是一场很奇妙的旅程。”
    接住格林扔过来的酒袋，拔下木塞，提利昂灌了一大口酒。
    他擦擦嘴角，道：“乔佛里很畏惧老狮子，除非让他发疯。”
    格林的棕色眼眸微动，道：“我会收好尾的。”
    提利昂咧嘴而笑：“听到这句话我真是高兴，我说的是实话。”
    又灌了一口酒，他问道：“接下来我如何为您效力，公爵大人？”
    顿了顿，格林沉稳的声音响起：“以后，你的第一身份是克莱勃、燃烧军团的副官。”
    第一身份………难道是还有别的身份？
    提利昂似乎很好奇：“谁是我的军团长？”
    “还没有确定人选。”
    听到格林的回答，提利昂这次是真好奇：“我要任职的这个军团………人多吗？”
    格林微顿了下，点点头，回道：“未来，没人敢再侮辱你，克莱勃的忠诚战士，都受我的庇护。”
    提利昂眨了眨眼睛，他发现自己竟意外地大受感动，他吗的！他在心下告诫自己，他必须警惕格林·克莱勃！
    搓了搓脸，提利昂开口道：“我具体要做什么，大人？”
    格林瞥了眼神色难得严肃的提利昂，道：“你表面上的身份是守夜人。”
    “守夜人………披黑衣？”
    提利昂的眼珠微转，笑嘻嘻地道：“一脸死相的农奴、欠债鬼、盗猎者、强*犯、小偷………我听闻守夜人军团是個专门接收七国人渣废物的垃圾场，的确是适合我去。啊哈，我那爬上长城，对着世界边缘撒泡尿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格林没理会提利昂的“抱怨”，他接着道：“我得到可靠的消息，龙石岛的史坦尼斯正在做北上绝境长城的准备。提利昂，你的任务是破坏史坦尼斯和史塔克家联手的可能。”
    史坦尼斯难道是要退守绝境长城？是什么理由让他选择了那里，总不能是因为他喜欢雪吧？
    提利昂眨了下眼睛，道：“这好像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格林大人？”
    以克莱勃与史塔克的情义，与其让兰尼斯特家的侏儒去北方上蹦下跳，倒不如格林自己谗言几句，他知晓格林的舌头办得到的。
    是的，暴乱中失踪的艾德公爵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临冬城………提利昂其实早就怀疑，这是当时任职金袍子总司令的格林在暗地里出手了，虽然他没有证据………
    格林的目光微动，看了过来：“史坦尼斯也好，奈德公爵也罢，他们都不喜欢习惯于试探的人，提利昂。”
    提利昂稍稍心虚：“或许，我自荐………向您申请重任，大人？”
    “等我说完。”
    格林开始讲述了他前些天从守夜人那里听到的情报：“…………，虽然艾里沙爵士带来的证据已消失不见，但我身为先民的后裔，我坚信守夜人数千年的神圣荣誉。”
    提利昂的嘴张了好一会儿，才动动嘴唇，道：“消失了八千年的异鬼？这………这这这………您确定？”
    格林的语气变得严肃：“提利昂，没人希望这是真的，守夜人军团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倘若是真的，按照先民流传下来的传说，这就是一场活人与死人的战争。而伱，提利昂，你是活人联军的先锋，你要做的是收集它们的情报，并分析它们，而且要找出战胜的法子。”
    提利昂直直地看着格林的脸庞，眼前之人前所未有地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为了泰莎，他的确是期盼立下大功劳，但是为所有活人而战？他只想有机会向妻子赎罪，侏儒可没这么伟大啊………
    同时，他心下却有着另一个“声音”，他确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一丝兴奋，这可是拯救世界啊………
    见提利昂神色变来变去，格林露出一抹笑：“老兵提利昂，需要我像上次一样，帮你鼓舞士气吗？”
    闻言，提利昂停下了纷乱的思绪，朝格林微微一笑：“劳烦你了。”
    格林微微点头，这次没有上一次激动人心的言语，而只有一个直接的提醒：“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提利昂浑身一颤，是啊，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必须把握好格林给自己的这次机会。
    一想明白，提利昂此刻倒是不再恐惧异鬼了。
    他咧嘴：“格林大人，这个差事太适合我了，我生来就是黑暗力量的天敌。”
    …………
    黑夜中，提利昂爬上了停在黑水河的守夜人舰船。
    刚在甲板上站好，提利昂便瞧见了神色阴沉地盯着自己的艾里沙·索恩爵士。
    “嘿，格林公爵告诉我，是泰温大人为你披上了黑衣，索恩爵士？”
    艾里沙爵士冷冷地道：“小矮子，我是守夜人军团的教头。”
    提利昂笑了笑：“这个称呼真是让人感觉亲切………嗯，我想告诉你，我虽然有着兰尼斯特的姓氏，其实却是兰尼斯特杀手，我的守夜人………兄弟？”
    “你还没有立下守夜人誓言。”艾里沙爵士转身离开。
    比起教头、艾里沙爵士，浪鸦、葛伦虽然长相看起来凶狠，却是友好很多。
    送去船舱的路上，提利昂用他那灵巧的舌头，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不少关于绝境长城的消息。
    比如，守夜人军团已不足千人，其中识字的最多二十个人，等等。
    到后面，提利昂开始怀疑这只浪鸦是有意向自己透露这些情报，难道是在担心………他这个守夜人急需的人才会半路逃跑？
    来到属于自己的舱室前，告别了一路说个不停的葛伦，提利昂便开门而入。
    然后，他很快就听见了熟悉的猥琐声音。
    “提利昂老爷，黑水骑士———波隆很荣幸再次为您效劳。”
    提利昂：“………”
    看着弯腰行礼的波隆，他的右手已习惯性地摸上腰间的钱袋，他的左手立即制止了它。
    他警惕地道：“你又变节了？”
    波隆抬眼，他瞅着提利昂的钱袋，咧嘴：“我一直都是您的人，提利昂老爷。”
    提利昂把钱袋向后稍稍移了移：“告诉你，在你面前的可是个破落的贵族，他可没有钱再雇佣你。”
    波隆直起腰，微笑：“公爵大人已经替您付了报酬，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
    提利昂打量了下佣兵，道：“看来你很满意，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波隆露出了贵族般的矜持笑容：“任务结束，我便是王领的伯爵。”
    “祝贺你，未来的伯爵大人。”提利昂解下腰间的钱袋，抛给了波隆。
    波隆爵士习惯性地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随后塞进怀里，笑嘻嘻地道：“感谢老爷的赏赐，其实………我对您的忠心从没有动摇。”
    提利昂耸耸肩，敷衍地道：“我相信你，佣兵。”
    波隆上前一步，露出谄媚的笑：“提利昂大人，我在离开史铎克渥斯堡前，为我几个月后就要出生的儿子定下了名字，他叫提利昂，提利昂·史铎克渥斯。”
    “我真是感到欣慰。”
    …………
    …………
    海疆城以南的荒石城附近，数百北境骑兵准备追击曾效力于兰尼斯特的一支河间地佣兵团。
    呜呜呜呜呜，低沉浑厚的军号响起，冰原狼旗在猎猎飘扬。
    北境骑兵在大琼恩和黛西·莫尔蒙的带领下奔腾起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犹如沉闷而令人心悸的惊雷，大地在践踏下微微颤抖。
    前方，黛西骑在雄健的战马上，她身穿黑色的铠甲，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她手握流星锤，高喊：“临冬城！”
    不远处，大琼恩高大壮硕的身躯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手中巨剑直指前方，声如洪钟：“北境之王万岁！”
    面对如潮水般汹涌奔腾而来的北境骑兵，佣兵们满脸惊恐与绝望，好不容易组成的阵型瞬间溃散，他们拼命地迈动着自己的双腿，不顾一切地奔逃。试图逃离这噩梦般的场景。
    距离越来越近，黛西高喊：“杀！”
    她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力量，穿透了整个战场，狼群的速度仿佛瞬间加快，如扑食一般冲向拼命奔逃的佣兵们。
    “杀！”
    大琼恩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在他巨剑的横扫下，肢体横飞。
    不少佣兵在绝望中鼓起了勇气，他们最后的抵抗，却很快就被北境骑兵的冲锋击碎。
    土地被鲜血染红，战场的声音渐渐变弱，终至平息。
    打扫完战场归来时，罗柏国王的锁甲手套和外衣袖子上全是黑血，跟在他身后的一大群人浑身脏污，却嬉笑不停。
    营帐内，简妮的母亲、希蓓儿·斯派瑟夫人正不安地等待着罗柏·史塔克。
    见到罗柏的身影，希蓓儿夫人立刻上前，关心道：“国王陛下，您受伤了吗？”
    “这是别人的血。”
    罗柏举起手，伸了伸五指，继续道：“感谢您为我们提供的情报，我们赢得了胜利，夫人。”
    希蓓儿夫人轻拭了下眼角，低声道：“只要能为我女儿复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罗柏的目光深邃，他顿了顿，道：“我会为我的王后复仇的，夫人。”
    洛拉姆·维斯特林摇摇晃晃地拎着一大桶水，进入了帐篷。
    希蓓儿夫人要上前帮忙，却被洛拉姆拒绝：“我能做好，母亲。”
    罗柏朝他的小侍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道：“有劳你了，洛拉姆侍从。”
    放好水桶的洛拉姆，听到国王的谢意，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道：“我帮您卸甲，罗柏国王。”
    洛拉姆虽然年纪小，但动作熟练，罗柏在他的帮助下，很快就脱下了披风和链甲。
    希蓓儿夫人一直站在那里欲言又止，落座后，罗柏主动开口道：“夫人，您有事要跟我说吗？”
    “我的一个商人朋友，交给我一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是什么东西，倘若我能帮得上忙，还请不必客气。”
    “是关于………”
    说着，希蓓儿夫人看了眼在国王身旁忙活着的小儿子，道：“洛拉姆，我需要跟国王陛下单独谈谈，请你离开一会儿。”
    洛拉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看向了罗柏国王。
    罗柏伸手摸了摸洛拉姆的头顶，道：“去帮我准备点吃的。”
    小侍从这才行礼离开。
    环顾了下帐内，希蓓儿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信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罗柏国王。
    “国王陛下，您不能信任老佛雷，他们有可能早已经偷偷投靠了兰尼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