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到几乎不可辨识的青烟,被堪称狂暴猛烈的风机一送,顿时如泪落深潭,水进狂涛——彻底没了踪影。
陆沉和几位士官套着近乎,并且试图从他们面前那套看起来就很复杂的控制面板里,找出一些能够让自己安心一点的数据。
两具焚化炉里的“焚化物质量”目前统共还剩下10公斤左右。炉温进一步升高,并且打开了最后的四个注氧口。
“炉子打开之后,可能会有些像是玻璃珠之类的东西出来。”一位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的士官对陆沉说道,“虽然以前没烧过人,但是我们烧过做了实验的猪——那玩意油大,但是出来的珠子也多。”
另一位士官补充道,“以前我们管那些珠子叫舍利子,但是后来团长让我们换个叫法——直接叫舍利子可能会让一部分人感觉心里不那么舒服。”
焚烧渡边的身体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并不是“唯一”的重要工作。
工程兵营的士兵正在士官和上尉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研究着那台从“地道”里露出了大半的奇怪巨大机器。
仅从外观细节来看,这台机器绝对是纯手工打造的产物——焊点歪歪拧柠,铆钉砸的大小不一,好几个地方明显螺丝下面缺了垫片,或者干脆就是金属板裁切的时候量多了。
甚至连折边都是带着弧度的。
总结一下,从外观来看,这是一台完全由手工切割、弯折、焊接并且铆固成的巨大机器。
这种自己纯手工攒出来的机器是最危险的东西,尤其是当制造者大概率就是邪教徒的时候,危险系数更是蹭蹭往上暴涨。哪怕工程兵们见多识广,哪怕这位士官是从中央大学自动化专业里拿了应用型硕士学位的专业人士。
“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小心谨慎。”这位姓塞尔多夫的二级士官对其他工程兵高声说道,“我们习以为常的那些机械制造和操作的规范、原则和禁忌,在宗教极端分子眼里都是不怎么需要在意的事情。”
“油门刹车的位置随时可能对换,手刹可能拉起才算放下。”塞尔多夫二级士官很明显曾经经历过一些年轻士兵们不光没听说过,甚至想都不敢想的悲惨经历。这也让他的说明显得极有说服力,“你们要记住,碰见这种设备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检查、检查、再检查!”
塞尔多夫二级士官正在训话,而侦查连的士兵们则端着枪,以仿佛踏足地狱似的紧张感和警惕性缓缓进入了隧道。
顺着全是疏松泥土的“土洞”向内步行大约二十多米后,环境就完全不同了。白色的高分子材料在地下撑出了一条颇为宽敞的隧道,但它们却不像是最近二十年常见的发光高分子材料那样,能够发出柔和的光。
侦察兵们能够确定这玩意不会发光,主要是因为天花板上还吊着几盏灯——这些灯倒是还能正常工作。
虽然不知道电是从哪儿来的,但毫无疑问,这个人造建筑物仍然能够维持基本功能。这说明周围很大可能存在有邪教信徒,而且他们还把这地方经营的非常不错——甚至能够维持电力供应。
电力供应是一件非常严肃且复杂的系统性工程,从发电到输电,从配电到用电。这里面的每一项内容都需要具备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士、足够先进且精密的设备,以及大量的资源和空间才能堆的起来。而一个隐藏在北美研究所附近地下的奇特建筑,怎么想它也不能同时具备这么多条件。
反常,就意味着需要高度警惕。在看到周围的照明系统还在供电后,团属侦查连的侦察兵们就迅速向上级汇报了发现,并且建议将北美研究所的所有人员全部撤走。
往小了说,这地下可能有地热发电机正在持续功能。那么刚刚发生过的奇怪地震,就有可能损坏地热发电机的功能循环。根据地热发电机的位置,以及地热来源和深度关系,这個设施下方就有发生地质活动的风险。
如果往大了猜,这个地下设施是有装备小型核反应堆的可能性的。
由于地中海区域的核事故阴影在前,目前联合政府开发和运营的核电站清一色都是非常安全的钍基熔盐堆。这种反应堆最大的特点就是安全——没有高压容器的限制,钍基熔盐堆能够完美实现轻量化、小型化和低成本运营的需求。
但是钍基熔盐堆的技术并不太可能被邪教徒们复现——数十吨熔盐要从外界运输进来,然后还要自制被严格管控的高温熔盐泵……有那个本事,运点炸弹来可能效率更高。
这个区域看起来更像是某些隐藏已久的,大崩溃前建造好的高等级研究基地。
“通道有两个方向,3排构筑阵地看守反方向。一排二排,遂行火力侦查。”侦察连的连长下达了命令,自己拿着一把短突击步枪向前走去,“前排采取攻坚队形,注意互相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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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焚化炉旁边“目送”渡边的陆沉略带心虚的伸了个懒腰,焚化炉的运转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压根就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总不能是自己判断有误,让渡边从此没了身体,只能成为一个被困在缸中大脑中的怨灵吧?
现在的陆沉确实如同异地恋许久终于能见面的年轻姑娘,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没有能量释放他实在是不安稳,但能量释放太突然炸出问题,他也遭不住。
就在纠结的当口,几个工程兵大呼小叫的抬着一个焦黑的东西走了过来。
大呼小叫的内容主要集中在:“卧槽,有点滑啊……我抓不住了!”“这东西怎么感觉有点软乎乎的?”以及“这不能真的是人吧?”
在看到陆沉身后的士官后,几个热心肠的工程兵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长官,我们在那个奇怪的机器前面找到了这么个玩意——这好像是个人,可能刚死不久!”
听完了这句话的士官和上尉们都还没说话,站在旁边的陆沉先着急了起来。毕竟作为医生,拯救生命算是他的职业病。
很快,陆沉就绝望的发现,这个死者几乎没有办法被治疗——他的身体几乎完全碳化,甚至身体都完全失去了生物应有的弹性。
但是绝望里,总是会带着一点奇怪的希望。陆沉在跪在地上检查伤势的时候,确实从这具“人体”的脖子处,摸到了一点点隐约的搏动感。
虽然非常微弱,而且看上去也不太像是能活的样子,但这具身体很可能还具有一点点非常有限的循环能力。
如果放在以前,陆沉可能就直接放弃了——这种病人就算强行救回来了,似乎也没有未来和以后。脱机就死而且没有任何康复希望的病人,和死人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既然世界上已经有了一个渡边,那给渡边找个伴是不是也行?
陆沉迅速叫上这几位工程兵,拖着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人的类人物朝着医疗室冲去。
为了救人,陆沉决定先砍了这个家伙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