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沟通方式中,心灵连接是速度最快的。如果卡拉林与同伴们的心灵连线没有解除,那他或许可以为同伴们解释底栖魔鱼的来历,它有什么特殊能力,以及为什么兰斯洛必须立即离开。
但也仅仅是解释而已,那实际上并不会改变任何事。
在底栖魔鱼出现之前,兰斯洛的灵觉便突然感应道了危险,但当他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他看着自己缓缓的走到了那条怪鱼面前,单膝跪地,感受到自己脸上露出了痴迷和满足的表情,但意识却又非常清醒。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验,仿佛自己的身体是某种提线木偶,只是操控的手已经换成了别人,自己却莫名的成了观众,隔着一层无形无质的屏障,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舞台上表演。
“伟大的使者,请接受我的敬意。”兰斯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出自自己喉咙,“我愿成为您的奴仆,永生永世的为您效命……”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布鲁托惊骇的几乎扔掉了自己的锤子,“兰斯洛这是…被魅惑了?那条怪鱼竟然有这种能耐?”
“那可是底栖魔鱼,多元宇宙中最古老的存在。在众神降临之前,它们通过精神控制奴役地上的一切生灵,直到我们如今熟知的真神出现,才结束了它们的统治。”卡拉林面色惨白的答道,“如今大多残存的底栖魔鱼已经逃离了物质位面,在狄摩高根或是大衮那里得到庇护。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咱们很快就要在克兰沃的殿堂里重聚了…”
“哦,兰斯洛爵士,我最忠诚的仆人,我的冠军勇士……”在怪鱼身体两侧靠近头部的位置,张开了数十道暗红色裂口,从中传出的声音邪恶而冰冷,明显不属于类人生物,“从你踏入这座迷宫的那一刻起,我就注意到了你,区区一介凡人,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肉体,你确实配的上荣耀……”
底栖魔鱼在半空中舒展开它的身躯,这是一种体长超过二十尺的怪物,从头部往后就开始分叉,有着数条长短不一、触手般的尾巴,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鱼类和章鱼的混合体。某种魔法的力量托着它们的身躯,让它能像是在水里一样漂浮在空中,而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让众人几乎无法呼吸,遑论举起武器反抗。
“但首先,你需要和过往那渺小而毫无意义的人生告别。看看那边,那些你所谓的同伴,他们弱小、愚蠢、根本不配得到我的荣耀,甚至连存在都是对你如今身份的玷污,去,杀了他们,将你的过去埋葬……”
伙伴们说的每个字都清晰的传入了兰斯洛的耳中,但无论怎么尝试,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重新站起,提着剑一步步的朝同伴们走去。
他直到自己必须冷静,于是强迫自己不再向外看,转而以修真者特有的技巧开始内视。
仿佛仅仅是调整了一下目光的焦虑,兰斯洛就明白了‘自己’此刻正身在何处——识海中的一片小岛上,周围笼罩着一片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乌云。小岛中央是那卷韩天尊留下的小竹简,但小竹简所蕴含的力量似乎没有被激活,仍旧和以前一样,静静的悬浮在他神识之岛的中心处。
但情况怪就怪在这,自己确实还保持了清醒,但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而小竹简似乎也没有对这种状况做出任何反应,仿佛没有感应到兰斯洛的神识遭到了入侵。
布鲁托的闷哼声从外界传来,兰斯洛向外投去一缕神念,看见自己正在和矮人战斗。‘他’刚才一剑砍中了矮人的左臂,后者正捂着自己的伤口,踉跄的向后退去。
兰斯洛意识到,那只怪鱼只是通过某种法术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但也仅仅是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在底栖魔鱼手中,自己不过就是个高级点的肉身魔像,并没有掌握自己的那些战斗技巧,更别提修真者的力量,否则已经陷入深度力竭状态的布鲁托这会儿胳膊已经没了。
这种状态的自己,实力必然大打折扣,以伙伴们的实力,想要击败自己并不难——前提是他们都处于完全健康的状态下。如今布鲁托两度狂暴后近乎是个废人,阿拉密尔和卡拉林也都用完了各自的法术位,拿近乎钢筋铁骨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
唯一还保留了战斗力的就是小伊莎,因为没有需要她出手的情况,所以吸血鬼少女从开战以来一直都保持着隐蔽,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但她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她不大可能干的掉兰斯洛,即使做到那一点,也拿那个底栖魔鱼没有任何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隐蔽,在战后带走其他同伴的尸体并设法将他们复活,而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冷静,冷静,冷静。
人类骑士命令着自己,将注意力完全收回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必须要想办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是今天想要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那么,这个怪物到底是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摆脱那种控制的秘密或许就藏在答案里。现在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对各种超自然力量束手无测的武夫了,虽然他不可能弄清楚怪鱼这种超自然力量是如何生效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寻找可能的破解方法。卡拉林曾经说过,如果说魔网是一张无处不在的大网,那魔法就是这张网上的一个个绳结,而且由于魔网的连续性,意味着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法术都存在着破解之法,就看你能不能找到隐藏在纷乱表象下的线头。
那么线头是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魔法效应的不合理之处。这句话听上去有很多问题,因为魔法本身就很不合理,但只要深入了解就会明白,魔法同样需要遵循一些基本的规则——比如威力越大的法术需要的魔法环位越高,比如法术的效果与持续时间存在取舍关系。
具体到自己此刻的遭遇,最明显的不合理之处有二:第一,自己并不是真的成了底栖魔鱼的奴仆,对方只是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操控自己的身体;第二,自己仍然保留着清醒的神智,而拥有防护禁制的小竹简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还有第三,修卡迪西奥,那位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善堕恶魔,是先对众人发出了警告,再被底栖魔鱼灭口的。兰斯洛还记得那时的场景,迷诱魔只是稍微愣了愣,然后就开口让他们快跑。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很可能和自己一样,在被操控时也是全程保持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