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相传远古时期,天下爆发大洪水,将中原等地淹没。圣皇大禹开山治水,疏通河脉,铸九鼎,分九州。
这扬州,便是上古圣皇大禹亲自分封。
会稽山下。
四月中旬,会稽山下桃花盛开,山脚一处院子里,身穿白衣,手持笔墨的赵鹤子,伏案作画。
满山的桃花在四月盛开,抬眼望去,十里桃花。风吹过,桃花摇曳,微风拂面,带来一丝清香,那香味里又带着些许甜味。
院子中央,赵鹤子仿佛画中人,没有凡尘的俗气,如画中仙般飘逸。
他摊开的画卷上,一株桃树翩然跃于纸上,桃花摇曳,在空中飞舞,有燕子衔着桃枝,活灵活现。虽是水墨画,却更赋予了画中生物一种特别的生机。
他的画道,已然超凡。
院子中的小小世界,仿佛一幅摊开的水墨画,赵鹤子手中的笔墨不疾不徐,在纸上勾勒出绝美的意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作画时的赵鹤子,心如止水,不染凡尘,有一种超然于万物的气质。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慢慢传来,声音轻盈,像是女子的脚步。
赵鹤子勾勒出最后一笔,那女子也来到他身旁,双手放在赵鹤子肩膀上,给他轻轻揉着肩。
女子看着有二十六七的样子,一身淡粉色长裙,肌肤如羊脂玉般洁白,与赵鹤子关系匪浅。
“红袖,你来了。”
赵鹤子放回纸笔,闭上眼睛,靠在女子的身上,身体放松,好像要睡着了。
红袖轻轻揉着赵鹤子的肩膀,眸清似水,只是看向赵鹤子的眼神,却有些许心疼。
“公子,那些人,又来找你了,我没告诉他们你在这儿。”
“他们又来了?”
赵鹤子并没有惊讶,依旧闭着眼。
红袖素手芊芊,在他的肌肤上轻揉,光滑细腻,能拂去他的疲倦。
“这次是谁派来的?上次那批人,被你杀鸡儆猴,这次他们还敢派人来?”
“应该不是同一批人,公子,要不要我直接把他们……”
红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公子之前举世无双,那些宵小自然赶着趟的巴结。
但自从公子被人废去修为,那些跳梁小丑,就开始针对公子,无所不用其极。
她曾斩杀过几个跳的最欢的,震慑了一些鼠胆之辈,但后来,好像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些人来头不小,她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她看着柔弱,却是一个杀手势力培养的,最顶尖的杀手。
只是当年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遇到了赵鹤子,被他生擒,她就赖着他不走了。
“你看着办便好,红袖,我……”
赵鹤子突然弯腰,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公子,公子。”
红袖蹙眉,公子最近总是咳嗽,请了一位大夫,说是暗伤,只有万年灵药,才能根治。
但如今这个时代,上哪去找万年灵药?
她轻轻拍着赵鹤子的背,一挥手,房间里一壶茶自动倒满,飞到她手上。
内力外放,她是一位宗师!
红袖将茶放在桌子上,自从公子被人废去修为,她就很少在公子面前运用内力,就是怕勾起公子的伤心事。
“公子,先喝茶。”
这茶是大秦一位老太医专门为公子调配的,能缓解公子体内的暗伤,价值不菲。
当年赵鹤子被人废掉修为,星武帝大为震怒,勒令天下寻找万年仙药,却无终而返。
最后只能让宫廷中最好的太医,专门为赵鹤子研发出一种药方,以此来缓解他的伤势。
“咳咳……”
赵鹤子还在咳嗽,只是力度渐小。他原本是名扬天下,无可置疑的年轻一辈最强者,可现在,却虚弱无比,甚至不能长时间的活动。
“公子……”
红袖轻声道,柳眉微蹙,心疼万分,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倘若有人能治好公子的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她的命。
赵鹤子脸色苍白,手心粘上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他打开手掌,还没认出这是什么,就听见身旁的红袖惊呼一声:
“公子!”
她急急忙忙捧住赵鹤子的手,两行清泪落下,顾不得别的,连忙用自己的袖子擦拭赵鹤子手掌上的鲜血。
他咳血了。
“你哭了,红袖,你答应过我的,不该为我落泪。”
赵鹤子淡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红袖的脑袋,又勾了勾她的鼻子。
宠溺的看着她。
“我的身体好得很,你不必担心,不要多想。”
他声音轻柔,安慰着红袖。
“公子,我扶你回屋里,我昨日在外面寻到一个古方,一定会有用的。”
红袖擦完赵鹤子掌心的鲜血,就要扶赵鹤子回屋,赵鹤子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手指着那幅画,有些童趣般的得意。
“你看,桃花开了,我画了一幅桃花图,是不是很好看?”
他抬头看着红袖,眸子很纯粹,像小孩子,想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
红袖点点头,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桃花刚刚盛开,风景如画。
她的公子,本应在这满天桃花盛开的时节,游览天下,踏遍千山万水,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知道公子的性子,他要做的事,谁来了都不好劝,也许,这就是他吸引她的一个点吧……
红袖看着那幅画,想把它刻在脑海里,那是公子画的第一幅桃花图,很好看,她很喜欢。
似乎是听见了赵鹤子的话,一阵微风吹来,一朵桃花吹落,刚好落在那幅桃花图上。
赵鹤子拍手,开心的笑着,有些炫耀的意味,“这幅画我用了两个时辰,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嗯嗯,我喜欢,喜欢……”
红袖小鸟似的点头,轻轻握住赵鹤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害怕失去。
“你看,我就像是这棵桃树,你呢,就像这只小雀儿,你看看,像不像。”
“噫,公子画的真好看。”
红袖破涕为笑,赵鹤子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蹲下。
而后用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他好像有心事,但红袖没有看见,她的心仿佛小鹿乱跳,砰砰砰的。
赵鹤子看着女孩,眸子一转,那种难过,如潮水般涌出,他突然变得不那么淡然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认真的,认真的,
“答应我,以后不要像个傻瓜一样,哭成泪人了,好吗?”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
“哦。”
红袖吸了吸鼻子,嘟起嘴。
“红袖,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突然问女孩。
“当然可以的,公子让红袖做什么,红袖就做什么。”
红袖举起手,像被提问的孩子那般信誓旦旦。
赵鹤子突然就有些不忍了,
但还是硬下心,认真的看着红袖,“你能不能,去皇宫,为我找一昧药。”
“我?去皇宫?”
红袖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指着自己,旋即连忙摇头,“我哪都不去,我只想陪着公子,这不是还有陈先生他们吗?让他们去不好吗?公子……”
她嘟起嘴,赌气般的看着他。
又慢慢泄气,蔫了下来。
“公子,”
红袖的声音细若蚊呐,“能不能,不要让我去啊,我只想陪着公子……”
“当然,”
他看见红袖慢慢亮起的眸子,而后破天荒的坏笑一下,
“不行。”
“哼。”
红袖扭过头,像被大人骗了的小女孩,赌气般的不看他。
赵鹤子捏了捏她的脸,“乖啦,这昧药很贵重,陈先生他们毕竟是男人,稍有磨损,这昧药的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哦。”
红袖还是有些不情愿,赵鹤子劝道:“你放心吧,等到那昧药到了,我的身体就会好很多。”
“红袖,现在就走吧,好吗?”
红袖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起公子的话,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为什么,我不想。”
“听话,早去早回,你不希望我的身体早一点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万一下次我又咳出血呢?要是晚去,会出问题的。”
赵鹤子的一番话,让红袖动摇了,她知道,这昧药对公子的作用很大,即便再是不舍,也只好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走,公子,你等我,最多七日,我就赶回来。”
“路上慢点,别累着了。”
赵鹤子嘴角微微上扬,寻来纸笔,写下那昧药的名字,交给红袖。
他握着女孩的手,很认真的看着她,“记得,不要累着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记得。”
红袖起身,一改之前那幅柔弱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势一变,“公子,等我。”
她转身,挥挥手。
两行清泪却又流了出来。
女孩的身影渐渐远去,一阵风吹来,满天桃花摇曳,女孩淡红色的衣裳融入满天桃花,如同桃花仙女。
她走的很慢,在赵鹤子眼中,却走的很快,他只想她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能留下来……
但他知道,不应该这么做。
于是他静静坐在椅子上,
直至女孩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咳咳咳……”
赵鹤子又一阵咳嗽,脸色更加苍白,咳出鲜血。
“呵。”
他看着手掌的鲜红,自嘲的笑了笑,身后走出一人,是一位中年人。
“少爷,你这又是何必……”
“红袖是个小姑娘,我不想她太伤心。”
赵鹤子垂下眼帘,声音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