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真有人来?!”
猎妖客争先恐后挤在牢门,斜眉歪眼儿地看,都把脸挤变了形。
卢迅冲在最前,一个人占了大半门面,脑袋险些被挤出门栏。
偏偏洞门口在死角的位置,众人难窥全貌,只见得过堂风吹起一爿衣角——净妖宗的宗袍。
“妖宗弟子?呸!”
“若非误中奸计,早把你几个的脑袋掏空了当尿壶。”
“一帮龟孙儿,可敢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净妖宗这回可被坑惨了。”宠渡蹙眉暗叹,“可惜没有证据,也不是时候,若强行替净妖宗申辩,怕是适得其反。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宠渡寻思着,牢中的猎妖客却不消停。
“姓卢的,不说是你兄弟么?怎的,你兄弟是妖宗走狗?”
“你个瓜货,只怕人家早跑了,会来救你?”
“一群怕死鬼!”卢迅跳脚开骂,“有火冲俺来,不要辱了俺家兄弟。”
“你兄弟了不起?来了又怎样?要从妖怪窝里走脱,如果宠渡那小子在,大爷还能信上两分。”
乍听“宠渡”二字,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换了你那劳什子兄弟,还不一个死字?”
“可惜呀,昨夜之后就没有‘小龙虾’的消息了,也不知现今人在何处。”
“哟呵,小爷几时这么有分量了?就冲这气势,出山有望矣。”宠渡嘴角带笑挠了挠鼻子,打趣道:“迅哥儿,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得很呐。”
“老弟?”卢迅听声识人,“来了老弟?”
宠渡走到牢门前,笑言:“当然是我。”
“早说过俺老弟会来,”卢迅哈哈笑道,“怎么样,骗你们没有?”
“还真是那个杜冲?”
“看样子,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嘛。”
“除了脸黑点儿。”
“怎是妖宗弟子的打扮?”
“当然是便宜行事咯,”卢迅骂道,“一帮蠢蛋。”
“宠渡那小子红得像龙虾,这人却黑得似乌鸦。凉城最近是怎么回事,尽出些奇奇怪怪的人物。”
“来了又如何,破得了结界?”
说十分不如做一分,宠渡不作辩白,只将玉如意取在手上左摇右晃。
八道牢门,总挤有几十颗脑袋,随着宠渡的动作,齐刷刷转来转去。
里间的散修见突然没了声气,急道:“什么情况,怎么都不说话?”
“闭嘴。”
“不要吵。”
“这……这是结界法器?!”
“还真是!之前见过的,记得么?”
“我的天呐,他是怎么拿到的?”
“诸位退后几步。”宠渡打入灵力却不见如意有反应,就听卢迅言道:“老弟,光灵力没用,得念咒,用嘴吹。”
宠渡也感意外,“啥,还要念咒?”
“不怕,我们听到了的。”
“你且听好。”
“别听丫的,听我的。”
便似抢着邀功一般,门后散修争相念叨起来。一阵喧哗中,宠渡细听片刻,摆好架势有模有样念起来。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紧接着,宠渡噘嘴一吹,便见如意亮起玉润微光,元气扩散如水纹荡漾,所过之处“咔嚓”连响,牢门上的结界应声碎裂。
散修涌出牢门,犹自不信,脸上仍带着惊愕,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先后拜道:“多谢杜道友搭救。”
却有人道:“咱们中毒在先,灵力使不出半分,如何抗衡妖兵走出山寨?”
“‘牛角尖’,你他妈怎么老泼冷水?”卢迅十分不爽,“归元了不起?”
“我说得不对?”
“他的话不无道理啊,只靠拳脚哪行?”
“再说身子还软着呢,也没多少力气。”
“看这里,看这里。”眼见着再起争论,宠渡击掌三次,把近二十几个小白瓶在台阶上摆了三排。
众人急问:“此是何物?”
宠渡淡然一笑,“解药。”
几息的安静后,地牢里沸反盈天。
“什么,连解药都有?!”
“玉如意在妖族头领手里,解药在妖宗那边,他、他究竟怎么拿到的?”
“会不会是妖宗又耍把戏,派个奸细来作弄咱们?”
“很可疑啊。一船的人就他没事,谁知道是不是投靠妖宗换来的。”
“放屁!”卢迅怒吼道,“都被关在牢里了,还能有什么圈套?俺老弟冒死来救,你几个不感念还罢了,怎就大放厥词危言耸听,恁不知好歹?”
“迅哥儿,无妨。”宠渡早有所料,“你先来。”
“一群没良心的。”卢迅瞪那“牛角尖”一眼,兀自撞开人群,将玉瓶把解药往酒葫芦倒了几滴。
——咚咚咚咚。
卢迅摇摇酒葫芦,仰头就是几大口。
嗝!——
听卢迅打个酒嗝儿,群修争相发问。
“如何?”
“啥感觉?”
“有何不适?”
卢迅咂咂嘴,握两下拳头,满脸喜气,道:“服过此药,俺腰不酸了腿不软了,一口气上五层楼,嘿嘿,不费劲儿。”
“迅哥儿,”宠渡笑道,“且运气试试。”
卢迅依言盘坐,冥想运功。
一盏茶的工夫,便见灵力波动。
见卢迅灵力恢复,众人喜得跳脚。
“哎,解了、解了。”
“真他娘的是解药?!”
“有破界法器,有解药,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可思议!如此手段,要是能让他跟宠渡那厮斗一斗,铁定有看头。”
“我服了、我服了。”
此刻,不光是之前那名绰号“牛角尖”的归元高手,其他同样爱泼冷水的猎妖客也都信服,纷纷致歉。
“我等都是粗人,多有冒犯,望道友海涵。”
“非常时期,诸位有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宠渡摆手笑道,“当务之急,乃是解毒。”
“杜道友爽快。”
“等回了凉城,我等不醉不归,如何?”
“好!!!”
再无人怀疑,照宠渡的吩咐,八座牢房四百多人分成二十几组,每组用一瓶解药兑酒喝。
解药的分法也简单。
先保证每个葫芦里都有一滴,然后根据日间篷船酒宴上各自的情况,那贪杯的中毒相对较深,当然多兑几滴。
剩下的解药,再由那些中毒较浅的人另行瓜分。
趁此工夫,宠渡背靠石壁养了会儿精神,被卢迅叫醒时,见众人神清气爽已是解毒模样。
猎妖客一一回复灵力,都聚拢过来,躬身作揖拜谢宠渡。
“我等既是道友所救,接下来该当如何,全凭道友做主。”
“该当如何?”宠渡揉了揉眼,“当然是干他一场。”
“可是妖兵众多,怎么打得过?”
“何不谋定而后动?”
“谋定?你想谋谁的腚?”那绰号“牛角尖”的笑道,“兴许人家都察觉了,哪儿来工夫让你想好法子再走?”
“那该咋办?”
“照我说,为今之计,看一步走一步,见机行事。”
争得热闹,却无善策,众修真个惆怅,来问宠渡。
“人多动静大,藏是藏不住的。”宠渡对此早有考量,“但若是分开走,定被各个击破。”
“杜道友有法子直说,我等照着做就是了。”
“一鼓作气,先冲出妖寨,再分头跑。”
“可咱们人数上吃亏,要冲出去绝非易事。”
宠渡闻言,笑而不语。
既然妖众我寡,那士气就很关键了。个个愁眉苦脸患得患失的,已先输了一半,还怎么打?
所以,必须给这帮人一点刺激!
不是想知道小爷的下落么?
不是相信小爷能带你们出去么?
以吾之名够刺激不?
不够的话,那小爷本人呢?
宠渡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