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到边际的星河,悠然而缓慢地转动着。
正中心一小片散发着澹金色光芒的星辰,比初见之时亮了许多。左上角七颗暗红星辰,在吸收了不少魂力后不再闪烁,稳定地持久散发出并不夺目的光泽。
左下角边缘处有一片暗澹星光,右下方一颗土黄色光芒显得颇为孤单。
角宿归位后,中央金色星辰的左侧,两颗明亮的白色光点中间连接着一条光带。
亮度也比之前提高许多,打个最通俗易懂的比方,角宿刚刚归位之时相当于20瓦的白炽灯,而此时已经是能与手术台强光媲美的100瓦灯管了。
显然,对于两位英魂而言,闻命自身魂力的增涨并不是改变的原因,认可度才是。
枭将军与少年安之,对闻命这位魂主的认可度越高,代表二位的角宿星就越亮。
而在这片浩瀚星河底下,一团黑灰交杂的雾气,正在左冲右突,似乎是想要挣脱束缚,破出星河。
闻命俯瞰着这片无论多少次见到都会被深深震撼的星河,尝试着以魂力引导那团灰雾,但在意识与之接触的刹那,便如同跌进一片迷雾之中。
观内状态下,并不存在真正的身体,闻命的意识穿过层层灰雾。
隐约间,他听到了风吹过山谷的回响,听到号角在远处吹起,还有如擂鼓般的巨响、金铁撞击发出的脆响、河流撞击在石块上的哗然,暴雨倾盆泼洒在地面;
还有,动物穿过树林时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鸟啼兽语、虫鸣蛇行;暴雪簌簌落下、种子顶开泥土冒出大地、枝条在风中轻摆......
所有声音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就好像,他曾去过那远古的战场,走过那片山谷,穿过了河流,见到四季更迭、听到冬雪春雷。
灰雾渐渐稀薄,前方豁然明朗。
闻命仿佛一双悬于天际的双眼,俯瞰着那片陌生的土地。
拔地而地的高塔,直插云霄。由巨石堆砌而成的阶梯,沿着高塔外缘盘旋而上。
这座传说中可通往神界的巨塔,就像一颗参天巨树,石梯便是其枝干上生长出来的叶片,魔幻又瑰丽。
巨塔远方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海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海底破了一个洞,海域里的生物被海水裹挟着,被巨洞无情吞噬。
而在巨塔一侧,一座人类城池正在迅速建立。
城池正中央,立起一座巨大凋像。城池外沿的八个方位,又有八座凋像。
正中间的巨人像,低头俯瞰着大地,其双手擎天、双脚蹬地,腰间系着一圈粗壮的枝条。外沿的八座凋像,则全都背对着中间的巨人像,面朝各自所正对着的方向。
如果说巨人像是在看着这座城池里的生灵,那么,边沿的八座凋像便是在警惕着城池以外的某处。
“你、是、谁?”
一个浑厚的声音,蓦地响起。
沉浸在奇怪景象之中的闻命,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凝视。
被一双看不见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
闻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考片刻后,他反问道:“您是谁?”
“我!”
声音如从远空传来,又像是来自苍茫的大地深处。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闻命思索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矩。”
声音回答得很简洁。
“您的意思是说,这座城池名叫矩城?”
“矩、城?”
声音听上去有些迷茫。
没等闻命再提出新的问题,浑厚的声音突然痛苦地喊道:“城、已、破,矩、已、碎,主、何、在?”
海面波澜顿时、漩涡倒转,海水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头庞然巨物,自倒灌的海水中显现出那无比狰狞的身形。
就在闻命试图看清那庞然巨物的形态之时,灰雾封锁了他的感知。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那飘缈空虚的意识,推出了那个世界。
待闻命回过心神,意识已然回到自己的神池。
星河缓转,那团黑灰交杂的雾气,已然平静下来。如一个游荡的幽灵般,时而散成一片,时而聚成絮状。
“枭叔,那到底是什么?”
闻命问道。
“非妖非怪非魂非鬼,像是...”枭叔思考了会儿,不太有把握地回道:“像是地灵。”
“地灵又是什么?”
“一方土地之灵,显圣之地尤能聚积灵气,经年累月、得化地灵。”
闻命阅读理解了一下:“就是山神、土地爷的意思?”
“不同。”枭叔道:“后世人所说的山神、土地爷,积聚的乃是天地自然之灵。而地灵,大多由一丝神力、一缕神念,或圣者在显圣之前的残念所化。”
“枭叔,我看这也不是囫囵个的地灵,好像是破碎了的。”安之补充道。
“没错。若是完整的地灵,也无法寄于那一卷古图之上。”
闻命:“我感应不到那团灰雾,所以,地灵是没有自主思维的吗?”
“是的,地灵并无自主思维,其意志便是形成之初的神念或圣者残念。不过,虽无自主意识,但地灵是极为强大的。只可惜,一旦离开蕴养之地,便会破碎。”
“我手里的地图只是一小部分,如果找回其余部分,有没有可能将其拼凑回原来的形态?”闻命问道。
枭叔抱歉道:“这就不得而知。”
看着那团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灰雾,闻命心底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这玩意又作妖怎么办?
要是在关键时刻,又在神池里搅和,导致他的魂力乱蹿,那就麻烦了。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担忧,枭叔和安之二位当即表示,那灰雾已经与他的魂力建立起了连接,暂时来说不会再闹出那么大动静。
另外,二位也会时刻盯着那团灰雾。一旦有异象,他们自会出手。
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闻命感激道:“多谢枭叔、安之!”
“客气。”枭叔想了想,说道:“吾二人都未曾去过废都,却也知那处甚是凶险。你若真要赴险,吾二人亦会竭力相助。”
闻命心底极为感动,没有多的话,通过意念传送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后,便退出神池。
甫一睁眼,就看到解剖室里乱糟糟的。
茅道长手里提着一个人,不,此时来说的话,应该是一条蛇人。
下半身显现出白蟒蛇尾的岑先生,脸上覆满鳞片,眼镜被甩飞,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乱得跟堆杂草一样。
闻命站起身对茅青羊点头道了声:“有劳您了,放开他吧。”
老道见自己的宝贝徒儿没事了,心底也是大喜,手上力道减了七、八分,但也没有完全松开的意思。
“与他无关,此事,稍后再说。”
茅青羊和谈平飞当即领会到闻命的眼神。
‘哐’一声。
老道像扔一条咸鱼干似地,把手里的‘妖孽’扔到解剖台上。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岑先生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痛心疾首地指着闻命骂道:“免费告诉你那么多消息,还把那些高阶修行者和守卫军打破头都找不着的地图,白送给你。你倒好,咳咳,居然想要本大爷的命!”
“纯属误会,不打不相识嘛,哈哈~~”闻命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你这儿就只有这张地图?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在废都里能用得着的那种。”
岑先生顿时气都不喘了,无语地看着闻命:“你还是不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