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打损失太大了!要不了两个小时,外城防线就要被夏军给击穿了!”奥斯曼近卫军的前线指挥官痛苦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防线,对自己身边的参谋说道:“骑士团的增援到了没有?”
“通讯网络遭到了轰炸,目前正在抢修,所以卢克斯少将的增援现在到了哪里,我们还不知道。无线电一直处于失联中。”
“那就一直呼叫,一直到有人应为止!”指挥官咬牙说道:“让重炮部队开炮!”
“可……”
“他们再不开炮,等我们死光了,用大炮去和夏军拼刺刀吗?执行命令!”
“是!长官!”参谋立正敬礼,然后就钻回到了身边的野战指挥所里面。
这是用伪装网还有原木搭建在战壕内的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里面不算宽敞,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头顶上挂着一盏煤油灯,桌子上还散乱着附近的防御地图。
一名无线电通信员坐在仪器设备前面,按着耳机看向了走进来的参谋长。
对方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为战局的关系,显得苍白无比。
“给重炮部队发电报,命令他们解除伪装,立即火力支援正面防线。”参谋长说:“发报完毕后,继续呼叫卢克斯少将,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是!”
电报员立刻就开始敲打起面前的电台发报器来。在他的身后,几个伤员正坐在角落里,往弹匣里面塞散装的子弹。
每一个装填好了的弹匣,都被放在一个编制出来不知道原来是装什么的大框里面,很快就会有人来取这个大框,并且送来另一个满是空弹匣的炮弹箱。
让伤员还有后勤人员帮忙装填子弹,也是奥斯曼近卫军一边战斗一边想出来的法子。
他们必须合理利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然后找到一个合理的人员分配方案。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前线战斗有源源不断的弹药可以供他们倾泻,不然的话,一旦这种努力维持的火力中断或者稍微减少,进攻的夏军就会冲上阵地。
“突突!突突!”
一支夏军的标准作战小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冲上了一处奥军的前沿阵地,大约有三十几名士兵,他们利用手里的突击步枪和冲锋枪不断射杀着奥军士兵。
“向两侧攻击前进!”
“扩大攻击面!进攻!进攻!”
一名端着突击步枪的士官长拿起了通讯员的步话机,大声的喊道:“呼叫营部!呼叫营部!我们已经夺取了017号前沿阵地!正在扩大突破口!”
“轰!轰!”
两发榴弹在阵地上落下,爆炸掀起了一阵冒着白气的泥土,很明显是奥军发现了自己的一处前沿阵地被夏军给突破了,所以不管阵地上是否还有活着的己方士兵,就立刻命令炮兵向自己的阵地上开炮,想要在增援部队赶到前,重创前沿阵地上的夏军小队。
“请求炮火压制!请求炮火压制!我们遭到了敌方榴弹炮的炮击!”士官长继续喊道:“坐标:00327,00331。”
夏军某处前沿炮兵阵地。
“坐标:00327,00331。”
“第七榴弹炮连准备!”
“一发装填!齐射!”
九门105mm口径轻型榴弹炮和三门155mm口径“虎式”重型榴弹炮扬起了黑洞洞的冰冷的炮口,在炮兵指挥官的命令下,第七榴弹炮连的火炮随着红色令旗的落下,发出了震天动地般的怒吼。
“轰轰轰——”
压倒性的炮火瞬间覆盖了奥军的炮兵阵地,这处被发现的炮兵阵地在一连串的爆炸下只剩下了零碎的钢铁零件。
“哗啦!”
士官长拉动枪机,冲出战壕对着另一处散兵坑内的奥军士兵开火,将里面的两名奥军射杀后,他大声的命令道:“解决掉剩下的敌人,干掉他们!”
“手榴弹!”
一名夏军士兵向自己的战友提醒道,然后将一枚进攻型手雷丢到了奥军士兵所在位置。
“轰!”
化学反应呈辐射状被完美地膨胀出来,伴随的是形状性感饱满的烟雾,伴随的是无数形状各异的细小破片,伴随的是战壕内人体组织的支离破碎,伴随的是夺人心魄的强烈震颤。
“帝国万岁!”
夏军的军靴踏足在奥斯曼人的土地上,脚下的土壤十分泥泞,渗着红色的液体。
残肢碎肉到处都是,可这阻挡不了大夏军人的前进,阵地上还活着的奥斯曼近卫军正在被一个接一个的杀死,没有人会手下留情的,死人会给予安全感。
……
“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喂!你是想让我分出宝贵的战斗力去照顾这个俘虏兼伤兵吗?给他个痛快!”
“看看后续部队上来了没有!”
哈尔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雾蒙蒙的天空,又似乎,是红蒙蒙的。
耳边尽是些听不懂的语言,但哈尔斯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呆呆的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了作为奥斯曼近卫军的自己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的身上覆满了泥土,眼角、嘴角和耳后流出的血已经开始凝固,黏糊糊的。
鲜血掺杂着泥垢,变成了褐色,在哈尔斯的脸上和脖颈上形成一道道怪异的沟壑痕迹。
“真想回家啊……”
哈尔斯拄着步枪,挣扎着爬出倒塌的防御工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一层灰色的土雾从身上滑下,在即将触及地面之前向四周荡漾开来,然后弥散。
“抱歉了,妈妈。我想回家,我真想回家,回到你的身边,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这份家的执念,使他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子弹的喧嚣,跌跌撞撞的越过了残缺的胸墙,仿佛看到了家乡和妈妈……
哈尔斯本可以待在原处,静静的等待那不知在何处的援军,他可以活下去,虽然是违背了军人的准则,违背了进入奥斯曼近卫军服役时在新月旗下所立下的誓言,但他却能继续活下去。
可哈尔斯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军人的荣誉。
还有他的信仰……
“士官长!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受伤的哈尔斯很快就被发现了,警惕的夏军士兵一边将武器对准了这个看起来连拉动枪栓都费力的奥军士兵,一边大声喊来了带队的夏军士官长。
“道别之鼓,终于响起……”
哈尔斯轻声领诵着。
夏军士兵听不懂奥斯曼语,见这个受伤的奥军士兵没有做出危险的动作,他也就没有扣动扳机,射出致命的子弹。
但他从奥军士兵的神情上看出来了,这似乎是一首诗歌,奥斯曼帝国的诗歌。
“举起双手!”夏军士兵用生涩的奥斯曼语喊道:“投降!”或许是想留他一命。
“伟大的苏莱曼大帝,高贵的烈士与加齐。”哈尔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敌人。
嗯,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人种不一样,和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同样的年轻。
同样……有着信仰!
“奥斯曼近卫军!帝国的奥斯曼之剑!伊斯坦布尔的男孩们成为近卫军战士。”
“我们的唯一使命就是服务苏丹,我们的一切都仰仗苏丹,我们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我们服从铁一样的纪律,并且战争中适应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
奥斯曼苏丹付给奥斯曼近卫军远高于其他奥斯曼帝国军人的待遇,称作他们为janissaries,theyenicheri(耶尼切里)。
奥斯曼近卫军的标志是汤锅和勺子,象征他们的生活待遇要优于其他部队。
军官们的头衔名称也都来自厨房:从首席汤厨到主厨,再到首席送水使。
部队里的圣物是炖锅。
历任苏丹对这支部队的偏爱造就了近卫军战士的强大战斗力和远高于其他部队的忠诚,谁都可以背叛奥斯曼帝国,但近卫军战士不会,因为他们是近卫军。
这支部队使用和其他部队不一样的近卫军制度,兵员主要来自伊斯坦布尔,被选中的男孩都有着出色的活力、体格和智力,他们在苏丹的指挥下效命行伍,这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内容。
奥斯曼近卫军这个番号就足以让这些军人在伊斯坦布尔死战到底,因为近卫军战士对所属部队的骄傲之情、对君主的忠诚和对有着同样信仰的战友的手足之情,就来自于这个番号、这个部队——在奥斯曼近卫军这支部队,他们萌发出了一种集体精神。
这种集体精神让这支部队成为了西方世界寥寥无几的强大军队之一,也构成了奥斯曼近卫军得天独厚的思想优势。
就是这种精神,能让他们以数万之军在伊斯坦布尔对抗三十万装备精良的西周六军。
“我们是近卫军,闪亮夺目,臂膀强健,刀箭锐利。我们每战必胜,不胜不归。”
哈尔斯的近卫军军服破烂不堪,涂染着褐红色的鲜血与泥土的混合物,但还是可以看出臂膀上的臂章——汤锅和勺子的标志下是奥斯曼陆军的徽章。
徽章上装饰着绯红的新月和奥斯曼苏丹的双刃剑图案。哈尔斯一边重复着当初进入近卫军服役时在新月旗下的宣誓,一边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军徽。
“举起双手!投降!”
夏军士兵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不明白这个奥军伤兵为什么那么多话,而且是自言自语,但他只是当作这个伤兵已经被炮弹给炸坏了脑子。
“我要开枪了!”
哈尔斯擦拭完后,最后看了一眼上面的新月和双刃剑以及汤锅与勺子的图案。
然后他对面前的夏军士兵说:“夏国人,谢谢你,送我回家。”话罢,哈尔斯猛地举起了自己的步枪。
夏军士兵毫不犹豫的开火了。
“突突!突突!”
一蓬血雾、一蓬血雾又一蓬血雾,在一阵又一阵子弹的冲击中,哈尔斯不由自主地晃动着,直到被钉躺在地上,灰蒙蒙的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再见了,我的帝国。再见了我的部队。再见了……”
“我的……妈妈……”
这是哈尔斯闭上眼睛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的话语。
“什么情况!”
士官长姗姗来迟,他看着正蹲在地上的夏军士兵皱起眉头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士官长!”夏军士兵指着哈尔斯的尸体说:“只是击毙了这处阵地上的最后一个活着的奥斯曼军人而已。”
“嗯,稍加修整,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如果是敌人的增援部队先到,那我们就有一场恶战要打了!”士官长说完,转头就走了,他还要布置防御。
这处阵地位置关键,双方都在极力派遣援军想要争夺这里,但又都被双方的远程火力和各种阻拦拖延至现在未到。
指挥部已经调动了机动甲胄部队全力赶赴这里,但料想奥军显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处前沿至关重要的阵地,如果是鬼武者先到,那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是苏莱曼骑士抢先赶到,那他们这几十个人只能钉在这里拼命了。
“再见,奥斯曼人。”
夏军士兵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轻轻放在哈尔斯的身上。
这个奥斯曼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应该也喜欢吃巧克力吧,记住别浪费了。
夏军士兵站起身,朝自己的敌人敬了一个军礼。
“……回家去吧。”
用军人的方式告别后,夏军士兵背着自己的突击步枪离开了,在他的背影后。
有一支步枪被遗忘在地上。
奇怪的是,那支被鲜血染红的奥斯曼制式步枪,它的枪膛里却没有装填子弹。
不知是它的主人忘记了子弹早已经打空,还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装上那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