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的车队在晨光的追逐中抵达了战场的边缘。就在车队的左前方,七号公路沿线的重镇杰鲁特,那里枪声如豆、炮声隆隆,三方人马在城镇的周围展开了残酷的拉锯。
这个位置,朝前可攻击大马士革,朝下可威胁到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就目前来说酷儿德人和isis联军的目的完全达到了,大马士革戒严,国际机场停航。
但参与杰鲁特攻城的酷儿德人却并不好过。
攻城,是海勒心中的梦魇。实际上让她引以为豪的“阿勒颇战役”最让海勒感到恐惧。现代武器的屠杀效率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每次她从梦中惊醒,全都是因为同一组画面。她仍然记得在2018年6月,由于敌军的实力过于强大,恩诺思部队对阿勒颇地区展开了地毯式的轰炸,其中使用了大量的白磷弹。在漆黑的夜晚从天而降的白磷弹如密密麻麻的光雨,耀眼的光点倾盆而下,照亮了整片天空,当它们坠落在地面时,硝烟和火光瞬间将整座城市焚烧成了火狱。
“火狱”这个词汇无数次出现在典籍之中,那是造物主对异教徒最高的惩处,也是每个信徒对敌人最恶毒的诅咒。
尽管“火狱”是每个信徒心中最恐怖的存在,但没有人能说清楚“火狱”究竟是什么样的。
海勒以前也不知道火狱,但在那天,她终于知道“火狱”并不是地狱的专属,人间同样也有。她坐在运兵车里,看到那金色火焰如“哭墙”般高大宏伟,它们从天而降,将整座城池压在层层叠叠的壮丽焰墙之下。
隔着十多公里,都能感觉到灼热的风扑面而来。
六月炎热的天气里,海勒只觉得浑身发冷。即使不断的提醒自己被焚烧的是敌人,她依旧感到害怕。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兴奋,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发白。就算是在枪炮声长大的战士,也被这惊悚之极的画面震撼到了。
有人当即呕吐,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浑身颤抖,有人跪地祈祷。他们不能回头,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此时此刻,看到连天的炮火,即便海勒已经经历了很多,不会在被铺天盖地的白磷弹吓到失神,但她仍然心脏发紧。
事到临头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闭上眼睛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又或者是一切都不由自主,像是一个木偶被隐形的命运丝线拉扯着,走向一片漆黑的未来。
那浓重未知的黑色的像极了他的瞳孔,这叫海勒愈发不安,忐忑的心跳声变得比炮火还要猛烈。
也许是为了安抚自己,也许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海勒想起了那个之前叫雷克茨卡,后来叫赛伦的华夏人说“所有人都厌倦了残酷的战争,是时候结束它了”,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万分平静,眼睛里闪烁着的是难以解读的光芒。叫人看不透彻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
海勒心中没有答案,她在等待着答案。
“海勒?你到了?”
对讲机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海勒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对讲机说道:“是的,塔梅尔叔叔,我到了。”
“人呢?”
海勒稳住急促的心跳,低声说:“在....在车上。”
“好,你不要往杰鲁特走,绕过杰鲁特,沿着七号公路再走大约十公里,就能看到我们。”
“塔梅尔叔叔,我父亲他没事吧?”
“他没事,只是睡着了。”对讲机短暂的嘈杂了一下,很快再次传过来塔梅尔大校的声音,“放心吧!塔梅尔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好。”海勒沉沉的闭了下眼睛,本就憔悴的面容浮现出了深深的惭愧,如果说是塔梅尔大校在这里,肯定能看出海勒有异样。
“尽量快点,这仗不能在打下去了。”
即使隔着电波,海勒也能听出塔梅尔语气里的疲惫和无力,想到族人还在前线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斗,海勒又是焦急又是心虚,愈发的心乱如麻,想到距离塔梅尔大校还有十多公里,她还有机会做最后的调整,于是便强行压下了纷乱的思绪,低声说:“好的,塔梅尔叔叔,我马上到。”
“你也要注意安全。”
海勒不再回话,将对讲机插回上衣口袋。随后她稍稍扭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独眼龙斯坦格,满心不安的问:“斯坦格叔叔,你说我们这么选到底对不对?”
全身绑满炸弹的斯坦格摇了摇了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得去相信自己的选择。”
海勒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就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选择。”
斯坦格也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当年穆勒隐姓埋名出走,就是因为觉得战争过于血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幸福永远是摆脱战争的时刻。他曾经为他自己曾经参加各种运动,想要努力推翻正府的举动而骄傲,他认为自己站在了历史正确的一边,可后来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不管他当时的景愿多么美好,叙力亚和叙力亚人民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是对的,是否真的具有正义性。我觉得刚才穆勒有句话说的很对,你要选择的不是相信那个异乡人或者不相信,而是选择是否要坚持正义.....”
四十分钟之后,车队绕过了炮火连天的杰鲁特,沿着七号公路开了大约十公里,没多久海勒就看到装甲车、防空导弹车和架着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在七号公路的十三号检查站组成的防守阵地。
上衣口袋里的对讲机再次响了起来,“海勒,是你们吗?”
揭晓结果的时刻迫在眉睫,海勒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拿出对讲机,按下按钮,沉声说道:“是我们,塔梅尔叔叔。”
“把旗帜插上。”
“好。”海勒转头看向了身侧正在开车的独眼龙斯坦格,“斯坦格叔叔,把旗子插上。”
斯坦格应了一声,按下皮卡的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将车内沉闷的空气的一扫而空。斯坦格从储物箱里拿出一面比手掌略大的酷儿德人的旗帜,麻利的插在车外的后视镜上。在插着酷儿德旗帜的武装皮卡带领下,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很快就进入了以检查站为据点,以坦克、装甲车和水泥护栏为工事,构筑的梯次防线。
看到挪开的装甲车并不是属于酷儿德武装,而是典型的灯塔国制式,放眼望去,里面的这些导弹车、防空炮、装甲车、坦克车都不是属于他们酷儿德人,他们酷儿德人根本没有这么高端的装备。
这些导弹车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甚至认不出那些硕大的导弹的型号。但那如雪般洁白的弹头,流线型的钢铁躯干,说明这些玩意都是危险极了的武器。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这句话对武器也同样适用。
海勒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激烈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虽说她的军事水平一般,却也知道一马平川的戈壁地区构筑防线的意义并不大,机动性更为重要。因此一般来说,要构筑阵地都是围绕城市修建钢筋混凝土为支撑点,混合战壕、雷场、反斜面阵地、假目标等多手段多层次纵深布置。
没有指挥官会在戈壁上构筑阵地。在空旷戈壁上的战斗,建立复杂的防守阵地几乎没有意义,正面冲突都是看谁的机动性更高和火力更强。而对方在这个两层高的检查站周围建立如此严密的防御,不仅在坦克车后安排了安装有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还在第三层的装甲车后设立了导弹车。从严密程度来看,完全不像是随意为之,也不像是塔梅尔叔叔的手笔。
海勒心中奇怪,抬头看了眼设立在检查站楼顶的奇怪雷达装置,想起雷克茨卡那神奇的的力量,立刻就领悟到对方并不是在防备正府军,而是在防备雷克茨卡,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赛伦。
发现对方的实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多,海勒又心生忐忑,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斯坦格,想要询问对方知道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武器,察觉到斯坦格大叔也面露忧色,她猜斯坦格大叔也未必知道。她想知道了是什么武器又能怎么样?
“现在必须按计划走。”海勒暗示自己。
她不再想要询问,可却阻止不了胡思乱想。皮卡很快就停了下来,让她必须要面对现实。海勒朝前望去,看到了塔梅尔叔叔站在一排蜂窝导弹巢车后面,和他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个穿着白西装相貌周正的白人以及一个比好莱坞明星还要漂亮的红发ol女郎。
海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更从来没有自惭形秽过,可此时却觉得自己的形象委实有些糟糕透顶。
红发女郎也注意到了海勒的视线,隔着飞扬的尘土与海勒轻笑着对视。
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海勒莫名的心中一凛,她马上收敛心神,暗忖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海勒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给了斯坦格大叔一个眼神,看到斯坦格不动声色的按下了窗户,关掉了引擎,还掏出了对讲机放在大腿上,她推开车门跳下了皮卡。踩在砂石地面上时,海勒觉得双腿发软,像是跳入冰冷刺骨的大海,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阿勒颇战役”进城的时刻。她将满是汗水的手贴在裤子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板着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塔梅尔大校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白人走了过去。
等越过了蜂窝导弹巢车,走到检查站的前面时,海勒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塔梅尔叔叔”。
顶着黑眼圈面容疲倦的塔梅尔抖擞了下精神,偏着头介绍道:“海勒,这是路易斯先生,我跟你提过的,灯塔情报机构的大人物。”
科斯塔·卢卡斯第一时间向海勒伸出了手,笑着说道:“你就是海勒?没想到这么漂亮。”
海勒却没有要和科斯塔·卢卡斯握手的意思,她滚动了一下生涩疼痛的喉咙,冷冷的说道:“人......我带来了。我父亲呢?”
因为哭了太多次,说话也太多的缘故,她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像是嗓子受了伤的人。加上这冰冷的语调,竟有些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不过语气中还是有些微颤,让人感觉的到有些紧张。
科斯塔·卢卡斯丝毫没有尴尬,将停在半空的手很随意的放了下来,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你父亲因为服用了过量的‘佐拉姆’,正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他注视着海勒僵硬的面孔,像个熟识的长辈般柔声说,“别紧张,海勒,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你亲爱的塔梅尔叔叔。为了保护你们酷儿德人,他真是不辞辛苦,要不是他,你们酷儿德人此刻已经全都埋葬在阿修拉了。”
海勒没有看塔梅尔大校,直接了当的说道:“这和我是不是相信塔梅尔叔叔没有关系,我必须见到我的父亲本人。视频又不是不能作假,要不然我不会把人交给你......”
科斯塔·卢卡斯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希施抬手抱胸嗤笑道:“小女孩,你觉得来到了这里,你说的就能算?”
海勒瞥了红发女郎一眼,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她掀开上衣,露出挂满光荣弹的里衬,冷笑道:“我身后的三辆车上同样都堆满了炸药,如果不想同归于尽,最好还是适当对我们保持尊重。”停顿了一下,她坚决的说道,“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我们酷儿德人从来不畏惧牺牲......”
“真是不自量力....”希施虚着眼睛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动手,却被科斯塔·卢卡斯抬手拦住。
科斯塔·卢卡斯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海勒,饶有兴致的说道:“看来塔梅尔大校并没有跟你介绍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像塔梅尔叔叔一样对你们妥协。你们想要人,就必须先把我父亲交出来,然后我们在谈其他的。”
科斯塔·卢卡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海勒一言不发。海勒则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即便刚刚她还像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鸟,但此刻她满是汗水的苍白的面孔,却透露着一去不回的决绝。科斯塔·卢卡斯微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塔梅尔大校,“看来你的小侄女比你有个性啊!”
塔梅尔大校连忙急切的说道:“海勒,你怎么能这样和路易斯先生说话?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保证首领没事。”
海勒转头逼视着塔梅尔大校,压抑着愤怒说道:“塔梅尔叔叔,如果我父亲没事的话,他绝对不会同意和灯塔人合作,更不要说和那些isis恐怖份子为伍了!”
塔梅尔大校为之语塞,他闭上了眼睛,脸上呈现出难以抑制的痛苦,他有气无力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海勒......”
海勒没等塔梅尔大校说完,就回头看向了科斯塔·卢卡斯,坚决的说道:“先让我见到我的父亲。”
塔梅尔大校低头叹息。
“我就喜欢你这样有孝心,又有胆识的女孩子。”说完之后科斯塔·卢卡斯偏头对希施说,“希施,给莉玛打电话,叫她让尤素福把阿扎尔医生送过来。”
希施从裤袋里掏出了卫星电话,半转着身子拨通了电话,三言两语之间就给莉玛下达了命令。
海勒见希施挂了电话,转身回看了过来,连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声说道:“对了!别忘还有哈立德的母亲和姐妹......”
拿着卫星电话的希施感觉受到了挑衅,她挑了下淡金色的柳叶眉,冷哼一声,看向了科斯塔·卢卡斯。
科斯塔·卢卡斯虚着眼睛凝视着海勒,像是若无其事的问:“为什么不早说?”
海勒被科斯塔·卢卡斯猎豹一样的眼神吓得心中一紧,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刚才....忘记....了。”
科斯塔·卢卡斯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材丰饶,长相极具中东风情的海勒舔了舔了嘴唇说:“在害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人。”
海勒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体,差点就忍不住避开科斯塔·卢卡斯的逼视后退几步。
科斯塔·卢卡斯终究还是没有如同lsp用手挑起海勒的下巴,而是看向了海勒身后的车辆,“可你提了这么多要求,连我要的人还没有给我看一眼?”
海勒鼓起在战争锻炼出来的勇气,强硬的说道:“我人都在这里了?你堂堂天选者还怕我一个小姑娘耍什么花样吗?”
听到海勒说出“天选者”这个词,科斯塔·卢卡斯若无其事的说道:“希施,让尤素福把哈立德的家人也带上。”随即他又在载体的通讯系统里对希施说,“叫他小心点,可以多带点人手。”
“您怀疑她在用什么阴谋诡计?”
“我不怕她用什么阴谋诡计,反而期望如此,这就说明我的判断没有错,雅典娜和他的小情人,处于某种原因没办法使用载体。这是件好事,让我们静观其变,反正她跑不掉。”
“我明白了,我会提醒尤素福的。”
伞状的“七罪宗”像风筝一样飘荡在几百米的空中,这是成默所能做到的极限。在中午剧烈的光照下,本就透明的光体特质让它根本无法凭借肉眼观察的到。成默忘记了脑袋上盘旋着的扰人蚊虫,趴在草丛中一心三用,一边聆听对讲机那边传来的对话,一边用“七罪宗”模拟出来的天线,感受电信号,还一边观察着两公里之外的阵地。
戈壁上空旷的环境和没有杂乱的信号干扰,让成默监测到卫星电话的上行信号成为不那么困难的事情。当然监测到信号并不代表成默能打开解封包,听到对话的内容,只是代表成默知道有人在利用卫星电话通话。
成默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通过对方的两次通话,计算出对方的移动终端所使用的准确频段,并判断出对方使用的是高轨道卫星移动通讯系统、异轨道卫星移动通讯系统还是低轨道卫星移动通讯系统。
对于普通天选者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难题,首先他就没有能延长到这么高空中的“七罪宗”,一般的天选者武器延展性不佳不说,导电性能也远比上“七罪宗”。就算有示波器,检测到了信号,如果不是专门学习过,也不可能根据几段信号就确定对方在使用什么通讯系统。但对成默这种天文学专业的大佬来说,依据三种系统相对应的码源宽度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难点在于成默想要通过上行信号和下行信号,计算出侧向交汇,来判断出接收信号方的位置。如果说两者的通话距离短的话,“七罪宗”所形成的天线能收集到下行信号,还存在这种可能性。距离较远的话,上行信号和下行信号的示向线角度差过大,就基本不可能计算出接收端的位置。
从对讲机中听到第二次对话结束,成默又驱使“七罪宗”转向了东北方向。趴在灌木丛中等待了片刻,还是没有能收集到下行信号,他便起身,弓着身子向远处的几丛矮树林跑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全是开始海勒给她的讯息以及刚才收集到各种讯息,这些讯息综合起来,让成默能够给那个自称是路易斯的情报官员完成画像,还能让他制定更出更完美的拯救计划。
当成默从海勒的口中得之塔梅尔大校只是发给了她视频,并没有让她和父亲通话,哈立德也是同样。成默就怀疑阿扎尔医生以及哈立德的家人并没有和塔梅尔大校在同一个地方。
在他重新认真的审查完两段视频后,就从背景中判断出了,阿扎尔医生和哈立德的家人肯定不是在战场上,并且背景装饰还说明他们不在中东风格的建筑里,如果说是灯塔国的基地,也不可能用如此奢华的木饰面板。再加上空间逼仄,装修豪华,成默认为房车的可能性最大。
这是成默收集到第一点有用的信息。
对方没把人质带在身边,为了行事方便这一点好理解,可对方没把人质安置在灯塔基地,这就有点异常了。
当然这点异常还是有办法解释。不过最开始成默就觉得很奇怪,对方追击他的手段,完全没有使出全力,更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防备什么人,这完全不是星门的做法。星门的人从来不会这么谨慎,如果说是星门的人掌握了他或者雅典娜的行踪,肯定是暴风骤雨般的追捕,而不是用这样欲遮还掩的方式。
假设对方真是星门的人,那么他和雅典娜可能根本没有机会逃到杜马。
而且对方谨慎的有点过头,给了他不少机会。这让成默怀疑对方搞情报工作的是真,来自灯塔的说法是有可能是假。
此时看到对方的阵地,更是证明了他的判断。
“还真是下了血本,这么多针对天选者的武器,就算自己有载体想要从正面突破都很有难度,尤其是那些白色的身材修长的珀尔修斯导弹,属于灯塔国传说中的武器,据说只要锁定了载体,百分之百破防,是针对天选者的大杀器。如果是某个国家天选者组织的情报官不可能有权限动用这么强悍的武器。而且那些士兵看上去不像是正规部队,虽然他们穿着灯塔部队的衣服,却没有臂章,没有军衔,从武器装备和人种上看,反而更像是来自欧罗巴雇佣兵。对方肯定不是灯塔或者星门的人,也不是来自国家天选者组织的天选者,而是某个独立的情报机构的天选者。”
“对方能搞出这么大阵仗,还能找灯塔部队借到阿帕奇,就说明得到过灯塔方面的默许,这也就是说,这个情报机构的能量不小,里世界实力最强大的情报机构就是益普索和沙利文,这两个机构和灯塔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不知道是这其中的哪个?”
“但不管是那个,那么这些天选者的本体就绝对不可能在灯塔基地,而是在别的地方。会不会是在囚禁阿扎尔医生和哈立德家人的房车内?这个可能性很大....”
“按照‘七罪宗’所在的高度,下行信号与上行信号的示向线角度差应该在十度以上,这就说明接受端的卫星移动设备至少在方圆二十公里之外......”
“第一次上行信号频段1617mhz,第二次上行信号频段是,只有9min发生一次波束切换的铱星系统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切换频段....”
成默分析完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就大致确定了对手。他想要是对手知道谨慎也会带来这么大的破绽,肯定会后悔之前的犹豫。当然这也不能怪对手,搞情报的人向来都比较谨慎,再加上雅典娜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小心一点总归没错。
但对方肯定想不到成默仅仅能凭借两通电话,就可以确定安全点的大致范围。这想起来容易,实际上很难。也还是天时地利的关系,他才能得到准确的数据,要是在城市里、复杂的地理环境或者雷雨天,能不能监测到信号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获得准确数据了。
就算是在如此空旷的晴好天气,为了尽量监测到准确数据,他还是不得不冒险靠近对方的阵地。
大约跑了四分五十一秒,一千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成默在干燥的空气中闻到了一点湿润的味道,他喘息着冲到了停在树林的后面。几个酷儿德人正拿着枪在警戒,看到成默过来,立刻紧张兮兮的把枪指向了他。
卷毛看到是成默,立刻松了口气,还大声抱怨道:“赛伦先生,你跑步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成默没有浪费时间解释,直接说道:“赶快上车,准备出发。”
在卷毛的招呼下,一群人马上就上了车,这其中还有法伊尔,在被海勒放掉后,法伊尔并没有走,听说成默要去救人,热心的法伊尔还找来了曾经当过兵的几个阿族人,说是不放心酷儿德人,说要保护成默。成默也没有劝阻,而是许下了重金报酬。
跟法伊尔打了声招呼,成默就走到停在最靠近树林外侧的本田皮卡边,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正在抽烟的默罕默德·奥维斯将还剩下小半截的香烟戳进了点烟器旁边的烟灰缸里,而不是随手丢在了车窗外。
“往哪里走。”默罕默德·奥维斯问。
成默闭了下眼睛,脑海里跳出了叙力亚地图,按道理来说对方的本体和阿扎尔医生、哈立德的家人在同一处的话,对方会把安全点设置在靠近灯塔基地的地方,那就是七号公路沿线往上走。这样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救援起来会更安全。
“但这是最普通的思维方式,可对方一直没有用尽全力追捕自己和雅典娜?就是因为知道雅典娜的身份,清楚她的实力,所以才会不停的试探。也许是想要逼迫雅典娜用出载体,来确定她载体的使用时间。又或者说已经察觉到她没办法使用载体了。对方甚至可猜出了我的身份!就像我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一样。”
“作为一个谨慎的情报工作者,那我会把安全点设在哪里?我所有人都要提防,甚至是连我的属下都会隐瞒着!就更不要说星门了!所以我肯定不会把安全点设在靠近灯塔基地的附近!”
“那么我们就可以排除灯塔基地方向也就是东北方向大约六十度的范围。还有大马士革方向大约九十度以内的位置可以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可能性集中在西南方向三十度和东南方向九十度。刚才我的信号监测点设立在东北方向靠近灯塔基地的方向,那是因为我当时是按照常理推断,以便捷和安全为前提,那个叫路易斯的情报官将安全点建立在七号公路沿线,可我却没有收集到下行信号,那也就意味着东南方向偏北的大约二十度左右的范围存在安全点可能性很小。总的来说东南方向九十度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成默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叙力亚西南和东南片的详细地图,在广袤的荒漠上位于东南方向二号公路附近的杜麦尔军用机场十分显眼。
“我如果是他,肯定会把安全点设立在这附近,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第一时间跑路,要是抓到了雅典娜和我,也方便第一时间转移......对方的安全点肯定是设立在杜麦尔机场附近”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成默的心脏“呯呯”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身处一场事关天下的大牌局里,这场牌局不是金钱做结算,而是人命,所以这是战争。对手魔神沙克斯是一个玩得很紧的玩家,比标准打法还要手紧,是个不会做出乎意料动作的玩家。
“他不喜欢诈唬!同样是依靠计算情报,来判断该如何下注的选手......”成默心想,他睁开了眼睛,决定在不该梭哈的时候先梭哈一把,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先往二号公路的方向走走。”
默罕默德·奥维斯点了点头,拿出对讲机命令道:“跟着我走。”
四辆武装皮卡依次驶出了矮树林,朝着二号公路的方向疾驰。成默一边在心中计算时间,一边开始模拟卫星导航的寻路算法,能够让对方信赖的手下肯定不是叙力亚人,那么他们想要到达目的地点,就只能依赖卫星导航,而卫星导航设置的路径,最容易计算.......
半个多小时之后,成默率领着车队到达了杜麦尔军用机场前往杰鲁特必经的乡村公路节点。成默赌定对方将安全点设置在杜麦尔军用机场附近,因此打算就在这里埋伏对方一手。如果说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料,而是把安全点设置在灯塔基地附近,那么他将功亏一篑,只能去献祭自己。
对成默而言,成败在此一举,赌对了就有后续。
成默下车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条乡村公里是一条狭窄的单车道,道路两侧还种满了一种被称作“亥姆”的怪柳。因为已经靠近降水丰富一点的叙力亚西面,道路两侧多了不少绿色的植被,除了骆驼刺、卷柏,道路两侧还种植了一种被称作“亥姆”的怪柳,这种耐旱的矮树种类不仅可以阻止流沙侵蚀,树叶还含有足够的盐分,能满足骆驼对盐的需要。
亥姆的存在让两辆车迎面相遇,必须有一辆车停靠在路边,将车开下马路牙子一点,让一辆车先过,两车才能够完成交汇。虽然说叙力亚恢复了名义上的和平,在这样比较偏远的道路上还是鲜有人烟。
于是成默先安排了一辆车假装抛锚堵在路中间。随后让卷毛带着几个酷儿德人埋伏在道路的右侧。再跟哈立德准确的来说是哈立德的载体,交代了一些细节,便让哈立德带领着几个酷儿德人埋伏在道路的左侧。
在他送给哈立德的那块乌洛波洛斯里,有不少钱和少量贡献点数,还有一些低等级的技能。在缺乏战力的情况下,成默当即就让哈立德缴纳了一些贡献点数,完成了基因检测,激活了零级载体。
至于成默和默罕默德·奥维斯则潜伏在道路右侧一公里以外灌木丛里。而法伊尔和几个阿族人被安排得更远,这里用不到他们。
旷野寂静,湛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满树绿叶的亥姆在微风中摇曳。这场景实在是很美。仰头看着洁净的天空,让人能想起偶像剧里男女主人公在草地上打滚的镜头。
环境虽然看上去很不错,空气也很清新,但成默一点也不好受,并不是因为他身边趴着的是默罕默德·奥维斯,不是一个漂亮火辣的女人。而是因为即便是二月份的微寒天气,草丛里的蚊虫也多的可怕,比米粒还要大的蚊子像是轰炸机一样在成默头顶盘旋。
成默忍不住挥了两下手,来驱走蚊虫,心想:“果然演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在满脑袋蚊子的下面表演浪漫的吻戏,多少需要点水平......”
离成默大约一米半远的默罕默德·奥维斯察觉到了成默的窘迫,默默的掏出了一个小塑料瓶扔给了成默,轻声说道:“避蚊胺。”
成默赶紧将泛黄的液体涂抹在衣服和帽子上,终于将蚊虫驱赶走,当少了扰人的蚊虫,顿时就感觉趴在灌木中晒着太阳也算是在享受片刻的安逸。他将塑料瓶还给默罕默德·奥维斯,说道:“早知道你有这个,开始也不会白挨那么久的蚊子咬。”
“作为狙击手,这东西肯定有。”默罕默德·奥维斯单手稳稳的接过瓶子说:“当时见你没找我要,我还以为像您这样超人,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的,没想到竟然会怕蚊子。”
成默笑了一下说:“我怕的可不只是蚊子,我害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默罕默德·奥维斯也是个不擅长聊天的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两个人又沉默了下去,一起观察着道路尽头敌方可能来的方向。
隔了好一会,还没有发现动静,成默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不可能错过,便开启超级听力安心等待。此时该思考完的事情已经思考完了,暂时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什么,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意义问道:“在贫民窟,我走了之后,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吧?”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严密的筛查,但是你们出去的早,他们没能查到什么。接着就是大面积的遣返,还有安置.....总之把西腊正府弄的焦头烂额,还得亏拿破仑七世出面,要不然还是个比贫民窟更烂的摊子。”
“雷克茨卡没事吧?”
“没事。”
“那你怎么回叙力亚了呢?”
“我没有护照,也没有难民证,被驱逐出境了。”
“雷克茨卡没有帮你?”
“他说过帮我搞定身份问题,还有尤金、辛克莱尔都说过能帮我搞定身份问题,但我拒绝了。”
“心怀故国啊。”成默随意的感叹道。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呆在欧罗巴,又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就回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我没有家,想到斯坦格一直都在这边,反正也无处可去就想找斯坦格看能不能在难民营这边给我找点事情做。”
“没打算回酷儿德控制区吗?”
默罕默德·奥维斯摇了摇头。
“你可是酷儿德人的英雄啊?连我这个异乡人都知道你的故事,为什么你不愿意回酷儿德控制区?我看他们还是很尊敬你的啊!”成默轻声问。
在海德拉大厦他就看出来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有故事,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酷儿德最出名的神枪手“穆勒”,更没想到他还没有死,只是想要隐姓埋名的过日子而已。成默对如此人物的心路历程还是颇感好奇。
默罕默德·奥维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年轻的时候看了一些书什么《动物庄园》,什么《美丽新世界》,受到了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总觉得委屈,觉得这个国家配不上我。我们这些酷儿德年轻人、阿族年轻人都该拥有更丰富的生活和更美好的未来,于是走上街头开始运动。我限制还是坚信我们的初衷是好的,我们的愿望也是好的,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一点也不想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满腔热情的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却被有心的政客利用,单纯的我们一听到国家已经到了绝境,而我们是民族的英雄,必须要拿起武器,为了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未来战斗,于是有些人头脑发热真拿起枪,结果事情就开始失去控制,纯洁的革命演变成了暴力,接着暴力又变成了战争。而战争一旦开始,撕裂就不可避免,每个人都没有办法独善其身,所有的人命运都会被改变,并且方向茫无所知,大家都被卷入了洪水,有些人抱住了能够救命的树木或者舢板,有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沉入了水底,不管能不能保全性命,家.....都会没有了.....”默罕默德·奥维斯沉默了好一会,才冷笑一声说,“最初我们以为只是向往自由和公平的年轻人和独裁者之间的战斗,结果后来才知道,我们不过是政客们打击异己,谋求割据或者争夺利益的棋子。而我这样被树立起来的英雄?到头来还是难免成为政客,又或者说被政客利用的旗帜。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退出,阿扎尔医生倒是同意我的决定,可他背后的人却在暗中把我抓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看在我也曾经立下过功劳的份上没有杀死我,而是把送去了海德拉关了起来,随后发布了我已经死亡的声明,还编纂了一些‘伟大’的故事,用来激励那些可怜的年轻人.....”
看到默罕默德·奥维斯愤怒又悲凉的表情,成默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说:“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为了转移话题,他随意的问,“那辛克莱尔和尤金去哪里了?”
“他们两个跟着你的朋友高医生去法兰西了。”
成默稍稍有些意外,“和高医生?”
“是。”默罕默德·奥维斯点了下头,“他们说要跟着您干一番大事业。所以就和高医生一起走了,当时还劝我一起去,高医生也游说过我,我感觉她对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非常有兴趣。可我厌倦了,所以没有答应。”
成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到高月美充大姐大的样子带着尤金和辛克莱尔,就有点头大。他倒不怕尤金和辛克莱尔会对高月美不利,他担心的是高月美会在尤金的怂恿下真去当什么江洋大盗行走江湖......
两个人一时无话,各自陷入了思考。
直到成默利用超级听力,监控到了有车队正在靠近。他才立刻打起精神,轻声对默罕默德·奥维斯说道:“通知他们,敌人来了。你赶紧找个远一点的安全位置,建立狙击点,等下在混战中打爆最后一辆汽车的左侧前后轮胎。”
默罕默德·奥维斯点了点头,猫着腰向成默的右侧潜行过去。
战斗结束的十分迅猛,即便酷儿德战士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做足了准备,提前埋伏在道路的两侧,可当他们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雇佣兵和无所不能的“天选者”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成默躲在灌木丛中,远远看着手持等离子光剑的哈立德被一个强壮的辫子男踹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
手持微冲的卷毛想要救哈立德,朝着扎着马尾的辫子男开枪,那长长的辫子忽然变成了一把黑色的钢伞,飞快的旋转了起来,将子弹全部扇飞,“啪、啪、啪”弹在了车上和地上,还有卷毛的身上。
卷毛惨叫一声到下,躺在地上抽搐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所有的酷儿德人都像是丧失了斗志,扔下了手中枪,举起了手选择投降。
辫子男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银色的钢牙,喋喋怪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就这水平还敢出来劫道。真不明白这样的废物,沙克斯大人为什么还要专门提醒我小心提防,害得我一路小心翼翼,耽误了多少时间?”
看到酷儿德人全军覆没成默也没有支援的意思,趴在灌木下无动于衷的细心观察,当听到辫子男说出“沙克斯大人”这个名称时,他才心头一震,心道:“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44位的沙克斯魔神?没想到竟然是黑死病的人!难道益普索或者沙利文是属于黑死病的组织?难怪对雅典娜如此忌惮。”他转念又有些遗憾,“可惜雅典娜不在了,要不然可以问问她这个沙克斯究竟是个什么人......”
成默又想:“不知道她现在到大马士革没有?如果她够机智的话,就应该想办法去到黎芭嫩,大马士革机场肯定是没办法起飞的,而且那里一定有沙克斯的人。”成默摇了摇脑袋,把这些思绪全部甩了出去,他在心中叹息道,“你还有工夫担心她?先解决好自己的大麻烦吧!”
他强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的战况上来,只有在剧烈的思考和紧迫的危险中,他才能暂时忘掉雅典娜那双星璇般的蓝色双眸。
此刻那些想要营救人质的酷儿德人已经举着枪跪了一地,穿着大头皮鞋的雇佣兵,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看谁不顺眼,就一脚踹了过去,可怜的酷儿德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卷毛,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成默的心思却不在这些酷儿德人身上,而是全神贯注的握着“七罪宗天线”等待辫子男拨打卫星电话。
果不其然,辫子男上了最前面的那辆悍马车,坐在副驾驶上开始打电话。成默集中听力监听着通话类容,同时计算着对方的信号频段,因为预知了对方是铱星系统,这变得十分容易。
对话十分简短,辫子男特意向电话那边说出了手持光剑的哈立德,不能确定哈立德是什么载体还是本体。除此之外还询问了对方这些战俘该如何处理。
当听到辫子男说出“希施小姐”这个名字时,成默比听到“沙克斯大人”还要震惊,差点就忍不住跳起来问“怎么西斯还没有死”,再仔细分辨,才发现对方是叫“heesch”,而不是“heath”,很显然对方还是个女人。自己大概是被西斯折腾的够呛,所以患有“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如成默所料,电话那头名叫希施的女人要求辫子男将所有战俘带回阵地,尤其是让名叫尤素福的辫子男看好哈立德。
剧情完全在按照剧本走,这让成默陡然急促的心跳冷却了下来。他运起能量,全力听到卫星手机里漏出来的一点细微的声音,应该是距离太远的因素,那慵懒的声音显得很是缥缈,像是一个性感女郎在耳边无意识的呢喃。
总而言之很是魅惑,但成默完全没有办法把对方想象成一个美女,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张咧着血盆大口的小丑脸。
等辫子男挂了电话,将酷儿德战俘捆好压上了车,成默赶紧开始根据阵地的位置和这里的位置,计算上行信号和下行信号的侧向交汇。综合开始在阵地的数据,成默能够再次把对方安全点所在的区域缩小......
这一次看似是鲁莽的送人头,实际上成默是为了获得关键的数据,还为了迷惑对方。当把安全点的范围框在杜麦尔军用机场东南方向方圆五公里以内时,成默知道自己已经真正的接近成功了。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狭窄的林荫道上看了过去。很明显默罕默德·奥维斯成功的完成了任务,最后一辆悍马车因为爆胎被留了下来,几个雇佣兵正蹲在路边换轮胎。前面的六辆车为了不耽误时间,提前离去,只剩下最后一辆防弹悍马车,和四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成默在心中计时,开始倒数前车离开对讲机通话范围的时间。他向右面望去,想要找到默罕默德·奥维斯,结果不知道默罕默德·奥维斯是怎么隐蔽的,竟没有被他找到。于是成默只能利用超级听力寻找心跳声。
没曾想到默罕默德·奥维斯就连心跳声都隐藏得十分巧妙,缓慢的迎合着某种自然的节奏,他仔细聆听了好一会,才确定了位置。等他背着枪朝右前方爬了过去,才发现默罕默德·奥维斯采取了右侧卧,双腿并拢屈膝,将枪架在膝盖处的姿势蜷缩在一丛看起来不是那么大的骆驼刺中间。
他的体格本就不大,这姿势让他躲藏在这丛不大的骆驼刺里完全可以不被看到。一般人也不会觉得,里面能躲人。在加上他身上那套洗得有些发白的久迷彩装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和铺着灰尘的骆驼刺融为了一体,很难被人看到。
成默也爬进了旁边的骆驼刺里,这种戈壁滩上的半灌木叶片都是颇为坚硬的刺,虽说比不了仙人掌那么扎人,却也没比荆棘差的太远,划过皮肤的时候很容易就拉出血痕。
看到一不小心手背被划上了好多白痕,虽然没有流血,却也隐隐刺疼。成默只能敬佩默罕默德·奥维斯惊人的忍耐力,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以后,轻声说道:“等下我们一人收拾两个,不能失手,还得把衣服留下.....”
默罕默德·奥维斯冲成默点了点头,将眼睛重新瞄向了瞄准镜。
成默做不出默罕默德·奥维斯那么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把枪架好,瞄向了1.5公里之外的防弹悍马,稍作观察,成默便小声说道:“等我命令,你负责后轮两个,我负责前轮两个。”
默罕默德·奥维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扣在了awm狙击枪的扳机处。两个人在骆驼刺中静静等待,当成默心中预估的时间只剩下五秒时,他开始倒数,那声“one”从嘴唇里轻轻吐出的瞬间,他们同时开了第一枪,几乎就是眨眼的瞬间,第一颗子弹还没有击中目标人物,他们又同时开了第二枪。
低沉的枪声重叠在了一处,悍马旁的倒地声也重叠在了一起。四个正在更换轮胎的人,可能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遭遇了袭击,就已经死去。
成默先站了起来,默罕默德·奥维斯却因为体力消耗巨大的侧卧狙击姿势,在地上僵住了。成默见状,向默罕默德·奥维斯伸出了手,将他扯了起来。两个人才并肩向着悍马快跑了过去。
跑到悍马边上,两个人赶紧将尸体挪到了路边,将头摆在低洼处,不让衣服上染上血。成默扫了眼默罕默德奥维斯击毙的两个雇佣兵,子弹都是刚好穿过了头盔下方一点的眉心位置。瞥了眼自己击杀的两个雇佣兵,一个射穿了右眼下方一点,一个打爆了嘴巴处,死的毫无美感,心中不由感叹“真不愧是神枪手”。
拿起对讲机呼唤了法伊尔过来,成默便对默罕默德·奥维斯说道:“把衣服换上。”
默罕默德·奥维斯将背在肩上的狙击枪轻轻放在引擎盖上,问道:“要去对方老巢?”
“可以这么说。”成默没默罕默德·奥维斯那么严谨,随意的把枪靠在车边,找了个体型相近的雇佣兵,就开始扒拉对方的衣服。
默罕默德·奥维斯也找了个小个子,脱掉尸体上的外套之后就开始将衣服穿上,也没有脱掉自己身上的旧外套。
“外套不脱?”成默有些奇怪的问。
“我比较瘦,多穿点看不出来。”
“不会不舒服,或者影响动作?”
“不会。”默罕默德·奥维斯戴好头盔,活动了一下手脚,“主要是这套衣服是我的幸运服,我穿上它,就不会中枪。”
“好吧!”成默耸了耸肩膀,将自己脱下了的衣服扔在了尸体旁边。
“现场需要清理吗?”默罕默德·奥维斯问。
成默注视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思考了片刻说道:“需要,并且还需要不留任何痕迹.....”
大概是成默思考的时间有点久,默罕默德·奥维斯觉得这平常的举动里似乎多出了什么深意,只是他完全猜不到成默想要干什么,就只能问一个直接的问道,“就算我们能蒙混进对方的老巢,就能打的过吗?”
成默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当然不能。”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默罕默德·奥维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只能闭上了嘴巴走了前轮处,主动开始完成雇佣兵没有完成的工作,将笨重的防爆轮胎给换上。
成默完全不会换轮胎,只能在旁边看,他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从实力上我们肯定被对手完爆,但对方的弱点就是太依赖情报的获取,过于稳重也是一种弱点......”
科斯塔·卢卡斯翘着二郎腿一个人坐在检查站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哨兵的日志,阳光从射击洞里透了进来,在地面投射下一个十字形。
“尤素福,还没有到吗?”
站在门口的希施走了进来,瞧了一眼那本字迹凌乱,看上去像是鬼画符的咒文书的日志,说道:“十分钟前,他说大约还有十三分钟就到。”
科斯塔·卢卡斯点了点头,将日志不紧不慢的翻看到了最后一页。
希施忍不住问:“您认识沙乌地文?”
“当然不。”科斯塔·卢卡斯将日志合上,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那您干吗看得这么认真?”
科斯塔·卢卡斯举起右手,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能在看不懂的讯息里找到情报,才能体现出一个情报人员的能力。”
“那您看到了什么?”
科斯塔·卢卡斯施施然的说:“看到了有一个哨兵是左撇子,看到了正府军士兵的训练很差,看到了他们对自身的工作并没有热情,全都是在应付差事,还看到了其实大马士革方面和酷儿德控制区的经济来往比我想象中密切,他们酷儿德人尤其缺乏药品和建筑材料,原本我还以为他们缺的是粮食和武器......”
希施走到桌子边拿起日志翻了一下,大多数是抄写的通过车辆的车牌照号码,以及通过时间记录。除此之外,基本全是歪七扭八的沙乌地文,她看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车牌、检查时间、扣留时间,你仔细研究一下同样能看破......”
希施拿起日志又认真研究了一下,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您真不愧是情报之王!”
“这句赞誉我已经听腻了,是时候干点别的什么事情,让别人更加的了解......黑死病不是只有一个尼布甲尼撒!”科斯塔·卢卡斯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尤素福应该到了,让我们看看他抓了些什么人回来。”
希施将那本日志卷好握在手上,跟着科斯塔·卢卡斯走出了检查站。两个人还没有从门口走到最后一道防线边,就看到了悍马车队开到了海勒的丰田武装皮卡边。两相对比,真是乞丐和富豪的差别。
此时海勒、独眼龙斯坦格和塔梅尔大校正站在皮卡边面色严肃的商讨着什么,当被俘虏的酷儿德人还有哈立德的家人从车上被推下来时,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
科斯塔·卢卡斯看到扎着长辫的尤素福(载体)先是下了悍马,随后把后面的车门打开,粗暴的将坐在后座的男子扯了下来。他定睛一看,似乎那个被电极手铐烤住的男子正是“雷克茨卡”........
那高挺的鼻梁和狭窄的刀削般的脸颊,科斯塔·卢卡斯记得很深,不过他印象更深刻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华夏人脸孔。他那颗苍老历经风霜的冰冷心脏,也被欲望之火烘培的滚烫起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一股飞扬的气息从他肌肤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整个人都变得轻灵极了。
不知内情的希施有些失望,嘟哝道:“雅典娜就喜欢这男人?没拿破仑七世年轻,也没他帅啊!难道面具下还有另外一张脸?”
科斯塔·卢卡斯没有理会希施吐槽,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向着吵吵嚷嚷的人群走去,直逼伪装成“雷克茨卡”的瘟疫之主。
希施没有想到向来不紧不慢的魔神大人,会忽然间表现出难以遏抑的迫不及待,甚至不像个上百岁的老年人,她心中暗忖:“又没有抓到雅典娜,怎么沙克斯大人会如此激动?”
她加快脚步跟上科斯塔·卢卡斯,只见沙克斯大人紧盯着雷克茨卡乏善可陈的脸庞,眼神狂热的如同看到了初恋情人。
毫无征兆的,站在高大的蜂窝导弹巢车阴影中的雷克茨卡的脸燃烧了起来。仿佛吸血鬼走进了阳光,只是一瞬,那覆盖在雷克茨卡脸上的人皮面具就像是燃烧的纸张,飞速的融化在了空气中。
冷风吹掉黑色灰烬,一张端庄俊朗的面孔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希施心想:这样的男人被雅典娜喜欢还算是正常。
可科斯塔·卢卡斯却被无法控制的愤怒点亮了双眼,他失去了那副高高在上从容不迫的模样,像头疯狂的猛兽用手咬住了男子的脖子,将对方举在了半空中,咆哮道:“你是谁?你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爆裂场面,让整个阵地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只是一个呼吸之间,科斯塔·卢卡斯就恢复了平静,他松开手,将抓着他手腕的“雷克茨卡”放了下来,扭头看向了一脸茫然的辫子男,“尤素福,把遇袭的整个过程说给我听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还没有等辫子男开口,科斯塔·卢卡斯就又转头对希施说,“马上给莉玛打电话,问看看她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让她小心防备。”
杜麦尔机场正南方三点五公里处。
防弹悍马在戈壁上拉起一道尘烟,如脱缰的野马朝着堡垒般耸立的unicat黑色房车冲了过去,护卫在周围的几辆悍马车都架起了机枪瞄准了这辆不速之客,但在发现是不久之前才出去的车辆以后,雇佣兵们放松了警惕。
当悍马快要抵达黑色房车边时,车开始减速,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慢慢驶入了松散的防御阵地。
拿着枪的白人雇佣兵看向了驾驶座,里面坐着的是一个有点陌生的中东面孔,于是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伙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默罕默德·奥维斯操起口音十足的英文,佯装不满的大声说道:“尤素福长官要我回来的。”
白人雇佣兵又弯腰瞧向了副驾驶,戴着头盔和墨镜的成默也看向了白人雇佣兵,用标准的美式英文毫不客气的斥责道:“fxxk!你们这群拿钱办事的,别耽误时间,我有重要的情报通知莉玛女士。”
听到“尤素福”和“莉玛”的名字,白人雇佣兵不再多问,只是示意默罕默德·奥维斯将车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默罕默德·奥维斯按照指示将车停在了指定地点,两个拿着扫雷仪的雇佣兵就走了过来,开始对车辆进行检查。
而开始那个叫停他们的白人雇佣兵则用步话机和什么人通话之后,才对他们说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进去,莉玛女士在房车里。”
默罕默德·奥维斯悄悄松了口气,向成默暗中竖了个大拇指,他没有想到所有剧情都跟成默说得一模一样,因为雇佣兵和雇主之间有信息差不是直接管辖的缘故,想要混进营地的难度并不高。
可是混进来了,他们又能干什么?对方肯定也有厉害的天选者。默罕默德·奥维斯十分不解,但他不管成默想要做什么,都一定能够做到。虽说他和成默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可他就是这样盲目的相信。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成默在难民营时说得话“所有人都厌倦了残酷的战争,是时候结束它了”,他想,如果成默真愿意帮助叙力亚实现和平,他愿意以生命来护佑成默的安全。
成默不清楚默罕默德·奥维斯在想什么,他走在坎坷不平的砂石地上,手中的“七罪宗”灌满了电流,向着高空延伸,他的大脑已经运转到了极限,为了截取铱星系统“”频段的所有信号。
现在步骤到了最关键一环,只要能骗过这个名叫莉玛的女人,那么成功就近在咫尺了。
他脑海中异常的平静,就像他的底牌真能公牌组成同花顺。人有些时候要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敌人。他丝毫没有拖延时间的打算,推倒了面前的所有筹码,快步走到房车门口,敲了敲门,急声喊道:“莉玛大人!莉玛大人.....”
片刻之后,一个高瘦的男子打开了车门,问道:“你找莉玛大人干什么?”
成默之所以要一边喊出“莉玛大人”一边敲门,就是为了应付此刻的状况,如果说开门的是莉玛本人,那肯定就是问“你找我干什么”,因此他能准确的判断出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不是莉玛。
心中笃定以后,他抬头注视着高瘦的男子,假装慌乱的说道:“尤素福老大让我把沙克斯大人的重要命令传达给莉玛女士。”
“为什么不打电话?”男子疑惑的问。
成默理直气壮的回答道:“电话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吗?”
一个醇厚绵长的声音从房车里传了出来,成默朝里面看去,就在房车客厅中央站着个身材高挑比例极佳的黑人女性,她的皮肤像绸缎一样光滑明亮,五官轮廓也颇为精致,不像一般黑人那般粗犷,有种哈利·贝瑞的感觉。
他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莉玛,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莉玛大人,是的,电话没办法联络上您,我们的车队在中途遇到了袭击,敌人将人质劫走了。沙克斯大人觉得安全点的位置有可能暴露了,让我们立即赶往杜麦尔机场....”</p>